有人說,壹條好狗給人留下的印象甚至比前任更深刻。它陪伴了我三年,我沒有壹張它的照片,可是它的模樣確異常清晰,僅僅三年的時間仿佛整個童年它壹直都在,它的離去也仍然刻骨銘心。
臘腸犬不是純種,是壹只與土狗雜交繁殖了不知多少代的小狗。來歷也甚是簡單,不記得哪家哪戶的狗媽媽生了壹窩小狗,我們去了,就把它領回了家。
它很小,壹把就能抓起,有點胖胖的,身材勻稱,膚色深黃,兩只大耳朵耷拉著。它來家裏的第壹頓飯是豆角和飯,吃的很香,是壹只上食的小狗。為著好養,我們管它叫“笨笨”。
後來的種種表明,笨笨非但不笨,反而異常有靈性。
它清楚地知道我們家的邊界,有“敵”來犯時,會豎起背上的短毛毛,守衛“疆土”。它像個勇士,靈敏而迅捷,時時觀察著“敵情”,有“強敵”來犯時,也毫不畏懼,馳騁疆場。它每天都會在山上漫步,驕傲地審視著它的“領土”。但是,世上並沒有常勝將軍,它也不過是壹只有著黃燦燦短毛的小狗子,壹次它去了鄰居家“開疆拓土”,不知道中間經歷了怎樣的廝殺,回來時破了相,滿是鮮血。
這不是它第壹次流血犧牲,但是也並不是每次流血都是為著“公事”。它貪玩,往往身兼數職,它會抓耗子,咬死扔掉,從來不吃,還會抓鳥,追著鳥兒跑,當然基本捉不到,可是它從來不放棄,經常在大地裏摸爬滾打。有壹段時間,它發現了新玩物——刺猬,它用嘴去咬,拿著爪子去撥弄,可刺猬縮作壹團,渾身是刺,它回來時滿嘴都破了,爪子也被紮到,害得它好幾天沒吃飯。本以為它會知難而退,沒成想,它找到了新招式,壹次又尋著壹只刺猬,它口裏咬著壹根木棍,搖晃著腦袋,用棍子的壹頭敲打刺猬,可憐的小刺猬奄奄壹息,又跑不得,還好家人及時發現,救下了刺猬。此後,它還會在山中尋找刺猬,總是能找到刺猬洞,為著這個愛好,笨笨挨了幾次打,爸爸說我們在山中已是擾了山上的生靈,不可再傷其性命。
笨笨對吃很挑剔,它只吃家裏的或家人給它的東西。因著它聰明伶俐,乖巧可愛,家裏人都很喜歡它,會在吃飯時把它叫上,有什麽好吃的直接拋給它。後來家裏散養了壹群雞,夏天炎熱,經常把飯桌搬到外面來吃飯,這個時候,雞會不斷地來桌子旁覓食,很是討厭,笨笨似乎看出了些眉眼高低,它奔將出去,壹溜煙兒把雞群趕出好遠,然後回來乖乖復命,並領獎賞肉壹塊。笨笨的本事還很多,它會從大盆裏把剛摘回來的花生扒出來,把皮咬掉,再吃裏面的花生仁,並且扒多少,吃多少,從不浪費。平時它會在屋裏睡覺休息,想去拉屎撒尿會把門撓開,要是不巧門鎖了,它會叫人,示意把門打開,要是更不巧了,沒人開門,它會急得團團轉,樣子甚是可愛。每天清晨它會送我去上學,到了坐校車的地點,它就自己回來了,每天我放學回來,都會看到它在家附近的山坡上搖首企盼。。。
大概因為它太聰明,名聲遠播,倒被賊人盯上了。突然有壹天它不見了,全家上下壹齊出動,四處探聽,找了近半月,終於有了壹點消息。我們去那戶人家尋它,那戶人家矢口否認,我呼喚了壹聲“笨笨”,只聽得那家的耳房壹陣狗叫聲,耳房的門窗都封得嚴嚴實實,看不清裏面的情形,我們執意開門,那壹霎那,笨笨飛奔出來,撒著歡兒,搖著尾巴,可是原本胖胖的毛發光鮮的它變了,肚子幹癟,瘦骨嶙峋,原來它在這戶人家滴米未進,它用自己的方式抗議著。回家的途中,它是跑著回來的,壹邊跑壹邊撒著歡兒,仿佛它尋著我們,比我們尋著它更歡欣。
現在細想起來,它喪命大概也是太愛這家人的緣故。它本是會躲車的,場裏來來往往的大車小車那麽多,都未曾傷它分毫。它是跟著媽媽,車停著,媽媽過,它在媽媽身後跟著過,車走了,媽媽過來了,它過不來了。
笨笨去了,這世間再沒有那個黃燦燦短毛的小狗子。我無數次想象著,想象著它真的變成了天上的星星,或者轉世托生成這世上另壹個美好的生命,或者它還在我身邊,看著我,陪著我走在山間,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