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自幼就吃,嫩苜蓿葉可以撈面前撒進鍋裏稍燙壹下,和豌豆尖燜面有異曲同工之妙,吃的是鮮香靈脆的味道。也可以略焯壹下,加鹽、醋、香油涼拌來吃,為的是它鮮嫩,精細壹點還可以切點蘿蔔絲,核桃仁,木耳絲同拌,壹盤涼菜端出來,綠的青翠,紅的躍動,黑的沈穩,白的細膩,農家飯也顯得賞心悅目。但這兩種吃法最好是在極嫩時,稍老就顯得枝葉粗大,這陣兒最好是做麥飯或者菜卷,麥飯的原料不定,多半選應時的蔬菜,此時自然是苜蓿上場,面粉裏拌些鹽、五香粉,撒在洗幹凈的菜上,揉勻裹好,上鍋蒸個20來分鐘,可以空口吃,但是胖子壹般嫌寡淡,用蒜泥、醋、醬油、辣子油調碗汁子淋上,胃口立刻被調動起來,頓時風卷殘雲,杯盤狼藉,吃罷才想起來問:為啥菜要用面粉裹壹下?老爹頭都不擡的壹指電視,廣告裏壹個漂亮女子擦完化妝品,開心的大喊“鎖住水份,不流失!”於是胖子做心領神會狀。麥飯咱得閑另說,把菜卷請上案子,面團揉好醒到,搟成長條,苜蓿用油鹽拌好,布在面上,卷起成條,切做壹段壹段的上屜蒸熟,苜蓿做的菜卷或菜盒比起韭菜的多了清香,少了花銷,所以更討家裏掌櫃的歡心。不過這物件偶爾改善夥食尚可,要是天天吃,怕是該跟壹個姓薛的夥計壹樣,絮叨“飯澀匙難滑,羹稀箸易寬”了。
二茬壹過的苜蓿就不能吃了,免得落個跟牛馬爭食,這東西在關中地區是主要的牧草,苜蓿春原塞馬肥,聽老人閑諞,說當年張騫爺通西域的時候,走到了大宛國,大宛女國的國王要招親……哦,那是西遊記,說張騫爺到了大宛國,看見人家民風彪悍,馬匹雄壯,這就留上心了,細壹打聽,人家“俗嗜酒,馬嗜苜蓿。”,張騫爺是鬧啥出身的,壹看這東西關系重大,馬上“漢使取其實來”,有了張騫爺帶回來的種子,“於是天子始種苜蓿、蒲陶肥饒地。”。胖子打岔說“那不就是個馬料麽,吃啥草不都壹樣?”老漢反問:“妳這碎娃是吃精米白面跑得歡,還是吃玉米面高粱面跑的歡?再者了,這東西長得快,長得好,馬吃了又得勁,自然長得好膘,跑得飛快,不然武帝爺拿啥南征北戰哩!”胖子這壹捉摸才明白,合著張騫是給我大漢帝國引進了國際先進的能源技術啊,壹下子把步兵升級成摩托化部隊,快馬輔以鐵器,讓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漢帝國雄踞亞洲,溝通中東。這壹想開就沒邊了,“既雜胡種,馬乃益壯”,這是改進發動機技術,提高部隊的突擊和持久作戰能力,“矛長丈八尺曰矟,馬上所持,言其矟矟便殺也。”,這是提高裝甲部隊的攻擊半徑……,“李廣無功稱數奇”,飛將軍矗立沙漠之中,看著遠遠奔逃的匈奴部隊,再看著胯下疲憊的戰馬,恨恨的將頭盔摔於馬下,大喊:該死的苜蓿!帝國的血液啊!
過了陣兒收回妄想,又問老漢,“肥饒地”是個啥講究,老漢說:“鄉裏人進城賣面咋喊?”,胖子攏手叉腰,秦音噴薄而出,“麥面!苜蓿地滴!”。老漢只說苜蓿肥地是老年間傳下來的,後來胖子接觸幾個學農的朋友,發現人家對這知之甚詳,說是不論是《四時纂要》還是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都提到要將苜蓿和麥子間種,人家不但能把堿地中和,根系又特別長,把土壤中的礦物質和其他營養都集中在地裏,又能固氮,連肥料都省了。這才明白了為何那般吆喝,無怪八百裏秦川,不論渭北關中,塬上灘邊,苜蓿總是現於苗間地頭。
城裏偶在菜市見到,那身價讓胖子覺得此物無比陌生,這先民曾經賴以度過荒年,鄉間席前常見的苜蓿,已成了新鮮物件,某日動了心思想做點麥飯,買苜蓿時旁邊有個小姑娘央到“叔叔,能把四葉幸運草給我麽”,於是任其挑揀,大笑徑步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