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看自己早已癱瘓在床已過八旬的父親，他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早已死去的哥哥林建國，父親吃力的咳嗽和咳痰的聲音，再壹次讓他心生恨意，如此自私又殘暴的男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是林劍鋒這輩子都無法選擇，又無法逃避的事情。
自打林劍鋒記事兒起，家的樣子就是父親的怒吼，母親的眼淚和哥哥身上青壹塊紫壹塊的傷痕。他印象最深的壹件事兒，是只有四歲的他，半夜被哥哥的哭聲吵醒，他像以往壹樣，躲在被子裏不敢出聲，他看到哥哥跪在地上，流著淚央告父親：“我要讀書，我要上初中，我喜歡讀書......”
伴著哥哥的抽泣聲和央告聲，父親早已經不耐煩了：“妳上什麽學上學？老子供妳讀完了小學，妳還做夢想要上初中？”
“求求妳了，爸爸！就讓我繼續讀書吧，我保證放學以後把家務活兒幹得更好，把弟弟照顧得更好......”哥哥急得開始磕起了頭。
“少管我叫爸爸，妳個兔崽子！想上學去找妳親爹去！”爸爸說罷，壹腳就把哥哥踹在了地上。這時站在壹邊的媽媽也跪了下來，壹邊哭壹邊說道：“就讓孩子繼續讀書吧！他學習那麽好，不讀書該有多可惜啊！他將來會報答妳的啊......”
“滾！別在這兒煩老子，老子該睡覺了！”父親說罷，壹個耳光甩在母親臉上，就上床睡覺去了。劍鋒看到母親壹把摟住了哥哥，兩個人哭做了壹團，卻又不敢哭出聲響。劍鋒默默地掀開了被子，下了地，去摟住了媽媽和哥哥，八月底的北方已經有了些涼意，媽媽看到他光著小腳丫，又壹把把他抱到了床上，他又跑到了地上，去拉起哥哥，要哥哥和自己壹起睡。
七十年代初的他們壹家四口，擠住在只有二十平米的壹間屋子裏，劍鋒記得那個晚上，母親小心翼翼地走到大床邊，輕聲地躺下，睡在了父親身邊，而自己緊緊摟著哥哥，睡在壹張小床上，只有四歲的他，清楚地記得，那壹夜，哥哥流了壹夜的淚，因為他總能感覺到哥哥的抽泣聲，斷斷續續。
第二天早晨醒來，父親還摟著母親在被窩裏呼呼大睡，母親雖然已經睜開了眼睛，卻躺在父親的懷裏不敢動，而哥哥早已經開始在廚房忙碌著給壹家四口準備早飯了。
母親終於等到父親翻了個身，連忙就要起身，父親壹把把母親拉回到床上：“妳急著起什麽床？”
“我得去廚房幫牛牛把早飯弄好啊！”母親應聲道。
“不許去，就在被窩裏陪著我！”父親說完，就沖著劍鋒說道：“快去喊妳哥哥幫妳穿好衣服，妳們先去廚房吃早飯去！”
於是劍鋒爬起來，光著小腳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喊哥哥幫自己穿衣服，再跟著哥哥去廚房吃早飯，直到父親把反鎖著的房門打開，吃完早飯的哥倆兒才能回到房間。這個時候的哥哥還要趕緊把涼了的早飯熱好，而且要熱得正好可以舒服地吃下才行，不然又要被急吼吼要吃早飯的父親壹頓打罵。
因為哥哥不再上學了，劍鋒也不用每天被送到隔壁的王奶奶家了，哥哥每天帶著他，同時也照顧著他。哥倆兒只有在上午父母剛剛出門上班的時候，才有時間像孩子壹樣玩耍，但是也僅限於在家和哥哥壹起玩。有時候，哥哥會拿出他念過的小學課本，試圖教只有四歲的劍鋒識字，每到這個時候，劍鋒都敷衍壹下，再接著哭鬧，哥哥就會仔細地把課本放好，再陪他玩壹會兒，就該給中午需要回家吃飯的父母做飯了。
父親吃完午飯通常要睡壹覺，這時母親會幫著哥哥收拾碗筷，整理桌子，等下午父母上班後，哥哥要哄弟弟睡個午覺，劍鋒依稀急得，自己有時午睡醒來，會發現哥哥在讀書，有時會蹲在地上用抹布仔細地擦著地板，有時會坐在小板凳上摘菜......因為父母下班時，哥哥要準備好晚飯。
父親是南方人，白凈而瘦小，細眉細眼，在那個年代應該屬於黑五類成分不好的人下鄉到了北大荒，如今在工廠的車間裏做了壹名工人；母親是典型的北方姑娘，豐滿而高挑，眉眼秀美，是廠裏大集體的臨時工。父親大了母親很多，在劍鋒的記憶裏，應該都不止十歲吧。
那時的劍鋒，不能夠理解為什麽年輕漂亮的母親會那麽懼怕父親。直到長大成人，他才明白，當年的母親，因為年輕漂亮，耐不過班級裏情投意合的男同學的追求，初中剛壹畢業就開始偷偷地瞞著父母談起了戀愛，並且偷嘗禁果，直到發現自己懷孕了。在那樣的年代，這絕對是奇恥大辱之事，像犯了死罪壹樣的嚴重，母親不敢告訴自己的父母，於是自己想辦法又是跑步，又是從高處不斷跳下，急了會還不停地擊打自己的腹部，希望孩子可以離開自己的身體，直到被家人發現了異常，終於瞞不住了，母親怕男朋友被自己的父親興師問罪暴打壹頓，提前跑出家門告訴了自己的男朋友，讓自己的男朋友提前跑掉了，自打那以後，母親就再沒見過自己的男朋友，結果母親被她的父親結結實實地暴打了壹頓。那個年代哪有什麽經濟賠償，家家戶戶都窮得連飯都吃不飽，為了女兒的名節，外公只好低三下四地把女兒嫁給了下鄉到北大荒，成分最不好的父親，很快就生下了哥哥。
周圍的風言風語讓父母擡不起頭，母親終日待在家裏照顧著父親和哥哥，直到劍鋒出生，父親就開始想方設法帶著壹家老小，來到了東北的壹個小城的重型機械廠，當了工人，兩個孩子在漸漸地長大，很多壹同下鄉的同齡人都回到了南方的大城市，而父親，卻因為已經在東北成家立業，再也沒能回到家鄉。
隨著生活的變故，父親的脾氣開始地變得暴躁，內心的不平漸漸變成了壹日日的憤怒，分分鐘地發泄在了家人的身上，只有劍鋒這個他親生的骨肉可以幸免於難。而自打劍鋒記事兒起，父親就已經是這般模樣了。
有壹個冬天的晚上，剛要躺在床上休息的父親發現自己的煙抽完了，他立刻把哥哥從被窩裏揪了出來：“去給我買包煙去！”說罷，又扔給了哥哥煙錢。
哥哥趕緊穿好衣服就出門了，臘月的天氣，哥哥的衣服又單薄，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所有的商店和小賣部應該都關門了，連小小的劍鋒都知道，哥哥是沒地方去買煙的。
兩個小時過去了，哥哥還沒有回來，媽媽開始擔心，又不敢說出來，壹遍遍地看向窗外，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是隔壁的王奶奶領著哥哥回家來了：“這孩子大半夜的就在屋外站著，也不敢進屋，他犯了什麽錯了啊！好好和孩子說，看把孩子凍得啊，話都說不出來了！”
父親依舊躺在床上，不知是裝睡，還是真的睡了，母親把哥哥摟在了懷裏，默默流出了眼淚，她輕輕地幫哥哥脫掉衣服，讓哥哥上床睡覺，不料這個時候父親卻突然起了身：“睡什麽覺睡覺，蠢豬壹個，妳買不到煙，滿地的煙頭，妳撿幾個回家，我也能卷根煙了啊！”說完就下了地，把哥哥又從被窩裏揪了出來，這時的哥哥也已經是滿臉的淚水了，他還是穿好了衣服，拿了個手電，又壹次出門給父親撿煙頭去了，母親此時也不顧父親的勸阻，跟著哥哥跑了出去，直到很晚才回來。
那壹夜，母親幫父親把煙頭裏的煙絲倒出來，給父親卷了幾支煙，父親抽完了香煙，沖著母親吼道：“今晚妳們娘倆都不許上床睡覺！凈給我丟臉，街坊鄰居還以為我虐待妳們了呢！還以為是我不讓孩子進屋睡覺呢！那好，牛牛妳就不許進屋睡覺！”
說罷，父親就拽著哥哥，把哥哥拖到了廚房，並且讓哥哥面沖墻跪著，而且壹動都不許動，自己反而心安理得地回屋睡了。劍鋒知道後來母親也去了廚房，陪哥哥了，每當這個時候，劍鋒都不敢出聲，小小的他生怕父親會吼向自己，那時的他是真的很害怕啊！
這天中午，父親吃完午飯就開始睡午覺了，母親見劍鋒也已經睡了，就把哥哥叫到了身邊，她從破舊的拎包裏拿出了壹摞書，仔細地交給哥哥：“這是媽偷偷給妳買的書，叫《西遊記》，妳有時間在家覺得悶了，就看看這書。”
哥哥小心地接過了書，並沒有吭聲，而是感激地看了母親壹眼，就開始輕輕地翻看了起來，爸爸無意中的壹個翻身，把哥哥嚇得立刻就把書藏在了自己的枕頭底下，開始和母親壹起收拾碗筷了。
那天下午，劍鋒就看見哥哥在用舊報紙小心翼翼地給那些新書包書皮，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枕頭底下，隨後看著劍鋒說道：“小猴子，別讓爸看到這些書，好嗎？”
劍鋒乖巧地點頭，認真地應到：“嗯，我知道，牛牛哥哥。”
父親偶爾也有高興的時候，也會往家裏買些零食，無非是橘子瓣糖和小熊餅幹之類的那個年代僅有的幾樣零食，每次父親把零食放進鐵盒的時候，都會沖著哥哥說上壹句：“這是給妳弟弟買的，他小，只有小孩才能吃零食。”
壹天晚上，劍鋒忽然想吃零食了，於是哥哥就給劍鋒拿了兩塊餅幹，劍鋒邊吃著壹塊，邊往哥哥的嘴裏塞另外壹塊，正好被上廁所回屋的父親撞見，父親突然就把劍鋒手裏的餅幹都打到了地上，劍鋒嚇得大哭，父親不耐煩地吼道：“還不快哄好妳弟弟，多大個孩子了，竟然敢吃弟弟的零食。”
哥哥紅著眼睛把劍鋒摟在了懷裏，劍鋒仿佛明白了什麽，立刻就不哭了，而那時的哥哥，也僅僅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啊！
每當這樣的情形發生，母親都會躲到廚房去，她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可每次只要母親壹出手幫助哥哥，換來的都是父親更狠毒的對待：“妳再敢出聲，就帶著妳的野孩子給我滾出這個家！”
依著父親的關系才在小城生存下來的母親，知道自己無力撫養大自己的這個孩子。那樣的年代，沒有出門打工這樣的說法，甚至連離婚都是恥辱和道德敗壞的代名詞。
夏天的壹個星期天，父親忽然來了興致，吃過午飯，建議壹家人出去玩玩，於是父親騎著腳踏車後面馱著劍鋒，和騎著腳踏車的母親壹起，來到了江邊，劍鋒記得那次出遊，他在河裏玩得不亦樂乎，而哥哥自然是壹個人被留在了家裏，因為他要買菜，做飯和打掃房間。
當壹家三口回家時，發現家屬樓院子裏已經晾曬著父親要求哥哥洗的床單和窗簾，但家裏的廚房卻沒有動靜，冷鍋冷竈的，連劍鋒都覺得不習慣了，父親猛然推開屋門，發現哥哥急忙把壹本書塞到了枕頭底下，父親壹把把哥哥拉到了地上，翻出了那幾本書，拿起來就劈頭蓋臉地把書砸在了哥哥的臉上，哥哥沒有哭，而是彎腰撿起了書，又仔細地把書放在了枕頭底下，父親壹腳把哥哥踹翻在地，拳打腳踢伴著怒罵就開始了，母親哭嚎著撲了上去，極力地想拉開父親，可是女人的力氣再大，也比不過男人，母親壹樣被父親踹翻在地，然後他氣哄哄地帶著劍鋒出門吃了頓晚飯，回到家，看到正在做飯的母親和躺在床上的哥哥，又氣不打壹處來：“妳們還有臉吃飯，都給我餓著！ 誰給妳的錢去買的書？妳是去偷了嗎？”
“妳知道我的工資都如數交給妳了！這是我幫別人織毛活掙了幾個錢給孩子買的書，怎麽就不行了？妳不讓孩子上學，還連書都不讓孩子讀了嗎？”母親壹字壹句地說道。
“他讀什麽書？！他連活都不該活，沒有這個孩崽子，妳也不會著急嫁給我，我也不會壹輩子生活在這麽個憋屈的小地方！”壹想到這兒，父親沖著母親就是壹腳，哥哥去抱住了母親，那壹次，是母子倆被打得最狠的壹次，以至於母親第二天去上班，都要向同事解釋，自己臉上的傷，是自己禮拜天騎車，不小心摔倒撞傷的。
而哥哥，那兩天都沒辦法帶劍鋒出門買菜了，爸爸還特意囑咐兩個孩子不許出門玩。其實兩個孩子平時也幾乎不被允許出門玩的，興許是爸爸怕鄰居看到哥哥身上青壹塊紫壹塊的新傷舊傷吧，！
日子就這樣壹天天的流淌著，對於哥哥而言，那壹定是壹日日的苦難吧！終於，到了劍鋒該上小學的那壹天了，而哥哥也已經出落成了濃眉大眼，滿臉英氣的十五歲的少年。
劍鋒剛開學時，哥哥會給弟弟的書本仔細地包好書皮，每天晚上，哥哥都會把弟弟的鉛筆削好，還要問問弟弟白天學了啥，每當父親坐在劍鋒身邊，督促他好好寫作業時，劍鋒都能察覺哥哥臉上的失落和羨慕。
這天晚上，熟睡的劍鋒忽然被父母的吵鬧聲驚醒：“妳不好好服侍老子，還嘚吧個沒完了！牛牛他活著就不錯了，沒我，妳們娘倆說不定早就死了！妳給我閉嘴。”說罷，壹腳就把母親踹到了床下。
“牛牛越來越大了，我們也該
為孩子的將來考慮考慮了啊！他總得找個工作吧！”母親堅持著說道。
“他的工作就是伺候這個家！給他口飯吃就不錯了！妳給我閉嘴，別影響老子睡覺。”父親說完，翻了個身，接著睡去了。
劍鋒看到哥哥走下了床，和母親摟抱在了壹起，直到父親睡得沈了，母親才敢上床繼續睡覺，而那壹夜，劍鋒知道哥哥壹宿都沒睡。
第二天放學回家，劍鋒回到家沒有發現哥哥，心裏覺得奇怪，直到母親下了班，看到劍鋒壹個人在家，也覺得奇怪，隨口問道：“牛牛哥哥呢？”
“我放學時，他就不在家了！”劍鋒說道。
母親環顧四周，發現今天的家被哥哥收拾得格外地整齊幹凈，母子連心，母親忽然預感到了不測，趕緊去翻櫃子，掀枕頭，終於發現了哥哥留下的兩封信，壹封是給媽媽的，壹封是留給劍鋒的。
母親看罷信，就瘋了壹樣沖了出去；而劍鋒太小，還看不懂哥哥的信，卻被嚇得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整個樓門裏的人都能夠聽得到他的哭聲，於是各家各戶都聚攏到了他的家裏，這是父親時下班回到了家，向來冷清的家忽然來了這麽多的人，父親壹下子懵了。
“妳還不快去江邊看看，說不定牛牛這孩子沒了！”在鄰居的提醒下，父親出了門。
鄰居把從劍鋒手裏拿到的信，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去廚房想給劍鋒準備些吃的，掀開蒸鍋的鍋蓋，發現哥哥蒸好的窩頭還熱乎著，中間壹只大大的，越往外圈，窩頭越小，漂漂亮亮地滿滿壹籠屜，鄰居忽然就落淚了：“多好的孩子啊！”
“是啊！多好的孩子啊！他爸爸看上去也是斯斯文文，和和氣氣的，怎麽就會這樣對待這孩子呢！”鄰居們跟著搖頭，落淚，其實父親再瞞，鄰居們也是知道哥哥被虐待的事實吧！
第二天劍鋒沒有去上學，而是陪在了母親身邊。哥哥的屍體，是在第二天下午才打撈上岸被運到江邊的，母親看到哥哥的屍體，壹下子就撲倒在哥哥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哭著：“孩子啊！妳為什麽就不能再忍忍啊，再忍幾年，媽就送妳去當兵了啊！妳就熬出來了啊，媽也就徹底把妳養大了啊！”
那日的劍鋒，看向父親的眼神便開始充滿了仇恨，他知道那個每日陪他長大，照顧他吃穿，睡覺壹直幫他蓋被子，睡前給他講故事的哥哥，已經徹底地離開了他。
哥哥走後，劍鋒很少再聽見母親講話，家裏的氣氛沈悶極了，母親開始默默地操持著這個家，任由父親怒吼打罵，不再吭聲，就像壹個活死人壹樣，終日裏眼神空洞地望向遠處，劍鋒很害怕母親已經精神失常，可每次他去摟抱母親，親近母親時，母親都會回給他溫暖的笑容。
依照哥哥信中要他好好讀書的囑托，劍鋒開始玩命地讀書，他知道，他也是在替無法繼續讀書的哥哥，在完成學業，終於在高考的升學率只有百分之零點七的年代，考入了華東師範大學，終於有機會到了父親的家鄉去讀書。
入學後的第壹個假期，回到家的劍鋒發現母親時常有種異常的興奮，會時不時地沖著他說道：“妳長大了，真好，畢了業就可以成家了，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媽，畢了業我再考研究生，我能讀多久就讀多久書，我要好好讀書！”劍鋒說道。
“是啊！牛牛從小就喜歡讀書！”母親說罷，眼淚就流了出來，剛剛的興奮，壹下子就轉成了悲傷，讓劍鋒都覺得意外。他知道母親思念著哥哥，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此時的父親，壹個人看著電視，因為除了看電視，醒著的他在這個家裏，也沒什麽事兒可做，母親對他早已是不理不睬，劍鋒和父親也只是有事說事。
入學後的第二個假期，劍鋒回到家後，就不見了母親，父親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妳媽媽，找妳哥哥去了！”
從此，父子形同陌路，劍鋒壹個人勤工儉學完成了學業，又靠壹個人的力量立業成家，結婚生子，直到父親老邁無法再照顧自己，劍鋒才把父親接到了身邊。
老父親整日沈默著，而劍鋒也對自己的父親視若罔聞，妻子不斷地勸他要對父親好壹些，有壹天，劍鋒終於不耐煩了，沖著妻子吼了壹句：“妳就不要再煩了，我對他已經仁至義盡，心安理得！”
他把父親的故事講給妻子聽，妻子才知道丈夫的心理，深埋著哥哥的影子，她壹直以為丈夫是家裏的獨子，只是母親早亡，沒想到丈夫的心裏，有這樣壹把心酸的過往：“如果我的父親，他是個善良的人，能善良地對待哥哥，對待媽媽，其實他的生活是可以很幸福的。”劍鋒感嘆道。
“是啊！如果不是妳的哥哥，妳的媽媽那麽年輕漂亮，也不可能嫁給妳當年成分不好，也許就要壹輩子打光棍的父親啊！妳的父親如果從另壹個角度考慮問題，知道感恩，生活就完全不壹樣了啊！”妻子說道。
“是啊！是父親的狹隘，自私，冷漠，殘暴，把本該幸福的生活弄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知恩感恩的母親把我照顧大，也許我會更早失去母親。”劍鋒說罷，摟住了妻子的肩膀：“現在父親他老了，也怪可憐的，妳願意對他好，盡壹份孝道，這是好事兒；可是我會時常想起我的牛牛哥哥，他太可憐了，在那樣的年代，連個能救他幫他的居委會大媽都沒有！壹想起哥哥，我就會恨自己的父親，這個，我沒有辦法，也控制不了自己！”
是啊！父親大人，請原諒我無法從內心深處尊敬您，孝敬您，因為妳真的不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