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以前,老家的餐桌離不開蘿蔔,尤其是深秋和冬天。
尤其是冬天的蘿蔔,經過風霜冷雨的洗禮,已經沒有了苦澀辛辣的味道。隨便從地裏拔壹棵樹,只要小心翼翼,不用洗,順著根部壹圈壹圈的剝,就能剝下整圈的皮。抓住莖並享受它。它多汁,甜,脆,涼爽,非常令人愉快。我家鄉的人說這個蘿蔔叫talinum,營養豐富。
樅陽蘿蔔很有名。伴隨著這種名氣,還有壹種關於人的說法叫做“做蘿蔔的事情,或者說某人是大蘿蔔。”就是說這個人很老實,聰明人做了不該做的傻事。我們舊大陸的沿河蘿蔔其實不大,圓如蘋果,白皮紅皮。
蘿蔔通常在夏末秋初播種。土地要做成80厘米左右的壟,把土打細,不能有伐木。我記得家裏的菜園裏,每條壟上並排有四個小窩。底肥是帶水的糞窖裏的農家肥,種子擰成壹團,蓋在草木灰或家裏燒的火糞上。如果妳用壹片更大的三葉草覆蓋它,它可能不會發芽。過了幾天,小苗爬出了地面,伸展著兩片在風中搖曳的綠葉,很快兩片綠葉間就有嫩芽鉆出來了。過了七八天的功夫,窩變得擁擠不堪,我媽就從每個窩裏抽出壹些,叫間苗,然後澆上水糞。兩三天後,餐桌上有壹碗綠白相間的蘿蔔苗。說實話,不好吃,有點苦。端的時候要抖兩下筷子,不然壹碗就端完兩根筷子了,因為都是連在壹起的。
等到蘿蔔苗短了,筷子長了,再到苗下有壹根小指頭大小的蘆葦。這次比上次多,我媽就把它洗幹凈,使勁揉,把水擠出來,撒上鹽和剁碎的紅辣椒腌制幾天,就能端上壹碗好的青、白、有點紅的菜,是吃粥和玉米糊的好調料。
小時候,冬天,菜園裏常見蘿蔔白菜。蒜苗細細的,葉子發黃,像營養不良的草。窩筍剛種下,韭菜之類的長得慢。媽媽會玩花樣,這兩種菜也能做出很多花樣:蒜葉炒蘿蔔絲、蘿蔔片腌蘿蔔絲、涼拌蘿蔔絲、綠葉豆腐湯、菜梗豆腐幹。如果用壹鍋豬油渣來燒蘿蔔,會是壹道很好吃的菜。什麽蘿蔔燉排骨,臘肉蘿蔔湯,我沒見過甚至沒想過。
初秋種的蘿蔔,還沒凍著就要拔回家了。除了根,莖和筐都曬了好幾天,葉子也曬了,蘿蔔也變軟了。在大桶裏腌了幾天,封在壇子裏,就成了脆皮鹹菜和鹹蘿蔔。當然少不了曬壹墊蘿蔔幹,留到三四月份吃。下雪天出門不好。壹家人圍坐在桌前,切了壹盤黃黃的有點透明的腌蘿蔔,放了壹個泥爐,裏面燒著木頭。爐子上的大鋁鍋裏,卷著蘿蔔片,腌著蘿蔔菜,有時還會加壹撮蝦或幾塊白嫩的豆腐。壹家人津津有味地吃著,盡管煙熏得他們哭了起來。
吃蘿蔔可以清火除熱,喝多了酒的人吃幾塊鹹蘿蔔會更清醒舒服,所以那些年總是先上壹盤黃澄澄的鹹蘿蔔。
窮日子裏,有飯吃,有菜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只有經濟富裕了,才能享受有品質的生活。我們從那個時代過來,最了解。
去年冬天,在上海的壹個小鎮上,壹個老鄉開了壹家“家鄉風味”小吃店。掛在墻上的菜單照片都是家鄉樅陽菜:大頭餃子,生爛烤肉,臘肉餃子,山面粉餃子,還有很多其他的。突然看到壹大碗又黃又軟的爛蘿蔔,這在我的家鄉很少見。爛蘿蔔壹般只有三四月份才有,也是腌蘿蔔,但是放神壇很久了。取出來放在電飯鍋裏蒸透就行了。嘴裏微苦,胃裏有點甜滑。小時候不喜歡,因為有點醜,甚至惡心,無論是視覺上還是誘惑上。但是現在條件不壹樣了,油夠了,調料多了,味道自然不壹樣了。食堂裏坐在他旁邊的老鄉突然吃醋了,還有人問他怎麽了。他說他已經三四十年沒吃過這道菜了。他吃了壹口,突然想到了80歲的老母親,不知道她怎麽樣了。過兩天我回去看看。壹碗菜能想到家鄉親人,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有。
其實人的成長也像這個冬天的蘿蔔,經歷了夏天和秋天,從青澀到成熟,從苦澀到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