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在上世紀80年代專門做毛猴。當時他有工作,在旅遊局工作。起初,他同時做毛猴。後來他的兄弟們天天聚在壹起做毛猴,家裏的窗臺、書櫃、過道都擺滿了他們的作品。後來才知道,他和北京友誼商店簽了合同,定期給友誼商店送貨,做起了毛猴生意。
當時政策不允許,單位批評,家裏抱怨。這不就是無所事事嗎?特別是他幹脆從單位辭職,把檔案放在人才中心,更讓大家無法理解。他和他的家人吵得很厲害。我當時年紀小,對這些東西不是很了解,很抵觸。甚至好幾年都沒有和父親聯系。但看著父親從小對毛猴的熱情和堅持,也讓我感動。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基本的材料和制作方法已經刻在了我的心裏,毛猴也給我的童年和成長烙上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我畢業後,我父親給我找了份工作。大概是因為怕家裏人反對或者耽誤我的前途,壹開始讓我去酒店打工。我又走進了父親的毛猴工作室,因為他讓我幫他壹個忙。他說內蒙古烏蘭察布市政府來過幾次,讓他去烏蘭察布講課,教蒙古毛秀(蒙古族特有的傳統手工藝技藝,我們家也是這項技藝的傳承人),讓這項技藝回歸蒙古草原。他要去做壹年的講座,讓我幫忙照看毛猴工作室。說實話,看到父親有難,我忍不住答應下來照顧他。正是因為這種情況,我踏入了毛猴的世界,也讓我看到了父親十幾年來研究毛猴的成果。
說沒有感覺是假的。看到這些栩栩如生的毛猴作品,我才真正理解他對毛猴藝術的追求,從心底被感動。也是從這個時期開始,我們父子壹起學習,壹起制作,我開始逐漸理解他們那壹代人“從壹個行業到壹生”的工匠精神。在他的教導下,我們父子創作了《毛猴》八大系列,從根本上顛覆了毛猴題材單壹的傳統。
我和父親在寫《北京工藝奇觀——制作毛猴》這本書的時候有了更多的時間在壹起交談和學習,他也告訴了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他說《毛猴八系》的創作來源於他的生活和工作經歷。我很疑惑。我只知道他畢業後去內蒙古插隊了。不知道他插隊的時候,在當地被選進了晉劇團(山西梆子)和青年京劇團,甚至被部隊征召。他當過八年文藝兵,學過唱、跳、演、打、唱等文藝技能。退伍後在區工會負責基層文體工作,親自組建乒乓球、藍隊、話劇團、雜技團,直至2011從旅遊局退休。至此,我才真正明白,他作品中無所不包的創作主題,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原來都源於他豐富的生活和工作經歷。這些豐富的生活和工作經驗,如今被他精心提煉成了《毛猴》制作中的創作資源。
從這個階段開始,我改變了對父親的印象。我總覺得他有點固執和倔強。他平時不怎麽說教,但他反復跟我說的是,幹這壹行,首先要“耐得住寂寞和貧窮。”該工藝強調“成功在於細節;有時候我做壹個作品,他覺得不夠精細,會讓我砸了重做。我堅持說“不用砸,可以便宜賣”,他會毫不客氣地說:“做藝術就像做人壹樣。如果妳愚弄別人,妳就愚弄了妳自己。今天壞的不是次品,而是妳的不負責任。”他給了我最深刻最有意義的壹句話,我會壹輩子記住,那就是“做藝術家就是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