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無力感來源於歷史和命運的雙重束縛,以及在這種束縛下試圖完成的自我確認。電影的第壹個鏡頭就印證了這樣壹個主題。鏡頭在黑暗狹窄的走廊裏緩緩移動,前方是壹扇掛著高音喇叭的窗戶。當然,節奏感強、節奏壹致的廣播操音樂出現的時間比圖片要早。在這裏,所有電影元素的集合都緊緊圍繞著這樣幾個關鍵詞:歷史、秩序、道路。如何在堅定封閉的歷史困境和秩序中尋找個人命運的路徑,成為走廊、電臺演習和窗戶的意義,也是王小帥在《青紅》中提出的,明知無法回答卻又無法擺脫的問題。
慶紅的父母都是上海人,壹直不認同他們的現實環境。慶紅的父親執著於自己上海人的身份,壹生專註於回上海。他可以彌補這個願望,可以沈默,可以等待,也可以以休息的形式與單位鬥爭。回到上海,不僅僅意味著生活狀態的改變,更意味著文化身份的重新獲得。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慶紅的父親不惜采取暴力控制手段來教育女兒。這種極端的管教來自於他內心極度的焦慮、不安和恐懼。他壹方面急切而大聲地宣布要回到上海,另壹方面又小心翼翼地保守著行動的秘密。在歷史的牢籠裏,這個人如此清醒卻又如此茫然。這種悖論恰恰代表了他們被歷史放逐和束縛的尷尬處境。
老吳對女兒洪慶的粗暴幹涉,其實只是他自己內心焦慮的壹種轉移。從他和知青朋友討論他回城的談話,從他在浴室裏攤牌關於到處藏著的小針頭,我們可以看出,青宏的父親確實是壹個精明的人,但在強大的歷史洪流面前,他個人的壹切算計都不過是以卵擊石。他對青洪的強制管教越嚴厲,就越暴露出他在歷史面前的困惑和無力。他在異鄉的夜晚近乎瘋狂地尖叫,寂靜的山中卻沒有回音。他的抱怨更像是憤怒,但這種憤怒是如此的微弱。他只是歷史的人質。他說:“剛開始沒辦法。”其實後來他也沒辦法。雖然影片以慶紅壹家回到上海為結尾,但這個男人為此付出了非常沈重的代價——女兒被強奸,妻子提出離婚。
作為壹家之主,他壹直試圖用父親的力量強行改寫清洪的道路。在青宏父親的身上,恰恰是他自己的命運敘事被政治話語改寫的痕跡。面對瞬息萬變的時代,身不由己壹直是他們的宿命。毫無疑問,慶紅的父親不希望女兒重蹈他的覆轍,也不希望女兒承擔自己命運的後果。但他控制青紅的方式是縮小自己的命運,復制到青紅身上。兩者唯壹不同的是,操縱青宏父親的是政治指揮棒,操縱青宏的是親權。
對於青紅來說,歷史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已經明顯模糊。她對回上海的理想不置可否,甚至反對。在青紅看來,避難所和家的概念已經完全融為壹體。她不想找到屬於自己的坐標原點。這種認識與幾乎所有移民家庭的態度相反,包括她的朋友小珍。在上海話和上海夢聯合起來的陣營裏,青紅是漢奸。從這個意義上說,不僅僅是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都是青宏的反對勢力。要麽服從,要麽逃跑,否則洪慶別無選擇。青紅在順從和逃避之間徘徊。她試圖反抗,但最後還是服從了父親。她父親的形象代表了歷史權威的作用,讓她無處可逃。
在《青紅》中,每個人都在努力擺脫它,但每個人都無力擺脫它。這種困境已經成為歷史和命運交織在壹起的壹張網。小真迷戀上海,卻和當地青年私奔,最後卻回到了大學和上海。小根有意挽留青宏,卻不敢反抗老吳的權威。強行占領青洪後,被槍決。在歷史和命運面前,我們無能為力,痛苦地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