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孩子沒有遊樂場，更沒有玩具，但全世界都是他們的。記得小時候每天在麥田菜地裏狂奔，或者上山摘酸棗，下溝偷點果子，來來去去，無影無蹤。
但是，村口的皂角樹是我們每天都去的地方。皂莢樹旁邊是壹片麥田。農忙時，村民們輪流在上面曬麥子、磨麥子。農閑時，是孩子們的遊樂場。雖然是土面，但是被磨磨的很光滑，掉在地上也不是很疼。男孩們摔跤和玩玻璃球，女孩們跳橡皮筋。他們跳了壹下午都不累，吃完飯繼續。
雖然那個地方沒有光，但我們有月亮和星星，《馬蘭花二十壹》的聲音在午夜也不想停止。現在想起小時候看到的星空，不明白怎麽會這麽亮。兒子今年三歲了，看到的星星都在書裏...
天黑了，大人們想盡辦法讓孩子們回家。最後只是打罵，讓他們不開心。曾祖父來叫我，給我講了壹個故事:很久以前，村裏有壹戶人家睡在麥田裏乘涼。半夜，孩子們不見了，大人們出去找他們。最後，他們在山上找到了壹個孩子的腿，因為孩子被狼叼走了！
爺爺留著灰色的山羊胡，講著故事，撫摸著胡須。他的聲音不算太慢，但是每壹個字都讓我們害怕。這時候山裏的風也來搗亂了，呼嘯著吹了兩下，皂莢樹的影子晃了兩下，讓我們所有的孩子後背都涼了。從那以後，天黑前我們都回家了。
爺爺說，不知道這槐樹是什麽時候種的。他年輕的時候又大又高。令人驚訝的是，它的樹幹中間是空的，這個洞剛好夠壹個孩子鉆進去。我年輕的時候是從中間往上爬的。樹幹外部凹凸不平，但內部光滑。而且調皮的孩子在裏面燒多了，都熏黑了。當他們從中間爬上去的時候，他們都被熏黑了。但是爬上去，坐在高高的樹枝上，吹著山間的風，覺得壹切都是值得的。
每年九月和十月，當皂莢樹結果的時候，男孩們都上樹，從每棵樹的頂端摘下綠色的皂莢。我們在底部壹起收集皂莢，經常被打，所以不能擡頭詛咒，繼續撿，因為有好東西等著我們。
皂莢的果實細長，有點像甜豆，但比甜豆長。打開殼，裏面有很多豌豆。我從來沒有吃過它們。最好的是包裹它們的白晶晶薄膜。很難形容它的味道，很Q，有點脆，有點甜。希望我沒有忘記它的味道。畢竟我都快三十年沒吃過了。
成年人對它的味道沒那麽感興趣，甚至我們摘皂莢的時候也會罵幾句，因為他們更看重它的功效。
首先是壹味中醫。
這是皂莢曬幹後的樣子。表面呈棕紫色，不易破碎。祛風化痰，除濕解毒，殺蟲。可用於治療中風、頭風、頭痛、咳嗽、痰喘、腸風、便血、痢疾、口腫、便毒、瘡、癬、疥瘡。
本草圖說經典:“祛氣。”
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反正就是覺得好強大。
山裏人都知道它的作用，也知道賣了可以換錢，但村裏沒人把皂莢掙的錢當回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錢太少，我們還是要保護它，把搖錢樹的標簽貼在背上，唯利是圖的人才會蜂擁而至。
聽大人說這東西多好，我就感動了。我偷偷吃了壹口。哦，我的天啊！又硬又澀，差點掉了牙，從此對中醫投下了深深的陰影。他三十多歲了，沒喝過壹口中藥！
誰能想到，我考上了中醫藥大學...
我愛的是它的另壹個功能——洗頭！
記得四五歲的時候，在外面狂奔了壹天，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是臟的，頭發又癢又臭。我外婆家只有我外公外婆外公。三個老人都用肥皂洗頭。我不想用那個，但是我不得不洗頭。村裏連個店都沒有，也沒地方買。我拒絕了，坐在院子中間的木墩上生悶氣。爺爺出去了壹會兒，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壹些皂莢，用磚頭砸了幾下露出果肉，然後勸我把頭發弄濕，再用砸過的皂莢抹在頭發上，有點泡沫，但是好幹凈。我那頭的小黃毛第壹次這麽順滑。記得曬完之後，爺爺讓壹個比我大的女孩給我綁了幾個小拖子。女孩終於紮好了，橡皮筋慢慢脫落，可見頭發有多順滑。
1993我奶奶去世的時候，我媽把我爺爺接到我家，偶爾我爺爺下來住。沒幾年，爺爺去世了，留下爺爺壹個人在老家...
1999年，我爺爺正式搬到我家，在我家住了二十年。在過去的二十年裏，我去過家鄉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次去都會去看皂莢樹，摸摸它，繞著它走幾圈，撿壹些皂莢。
去年，2019年，爺爺去世了，他回到了老家，靜靜地躺在靈堂中央。來來往往的人都在為他忙碌，他卻看不到。
葬禮的前壹天，家裏亂七八糟。我帶兒子去看了洋槐。
皂莢樹所在的地方，房子離土崖很近，住在窯洞裏不安全。政府把村子分了新的宅基地，大家都搬到地勢較高的地方去了，周圍也沒人了。
樹下原本平坦的麥田長滿了齊膝高的雜草，麻雀在樹上嘰嘰喳喳，壹點也不怕人。我的兒子正在樹下采摘野花和追逐蝴蝶。我靠在凹凸不平的樹幹上，看著兒子狂奔，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遠處有鞭炮聲，兒子害怕的跑過來抱我的腿。我捂住他的耳朵，雨就下了。我知道我祖父的遺體將被送往殯儀館火化...
走之前，我又撿了幾顆皂莢。回來的路上，我把孩子抱在懷裏，緊緊地抓著。明天骨灰盒埋了之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再見，我的皂莢樹！
再見，我的童年！
那天撿的皂莢現在靜靜地躺在我的書架上。工作累了，壹擡頭就能看到，讓我想起了那棵樹下無憂無慮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