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制作各種美食是我們所期待的。過年最是歡喜的,可以不用幹農活,可以穿上好看的衣服,尤其是可以吃上只有過年才能吃的好吃的,所有好吃的裏面最讓我垂涎三尺的便是母親捏的豆食。壹年捏壹次,而且也只有過年我們才可以吃得上。過年吃豆食,吃豆食過年。就算不知道哪天過年,只要吃豆食我便知道過年了。母親捏的豆食格外好吃,我們姐弟幾個都喜歡吃,母親說她們小時候,家裏窮,過年買不起菜,外婆就捏好多豆食給她們吃。母親遺傳了外婆的手藝。
豆食的制作過程很繁雜。制作豆食的豆子不需要好的豆子,每次都是母親從次品裏面挑出來,(好的豆子被母親賣成錢給我們上學用)洗幹凈,倒到大鍋裏開始大火熬,壹直熬到豆子變得軟綿綿的才算熬好。熬好的豆子由橙黃色變成乳白色,顆粒也由扁扁狀變成飽滿狀。壹個個如胖乎乎的小娃娃吃撐了,平躺著,露出大肚皮。熬好的豆子用大勺舀出來倒到壹個瓷壇子裏面。然後用破舊的衣服包裹住,要捂得嚴嚴實實不能留壹點縫隙。母親說這是捂豆食。
捂好之後,放在滾熱的炕上悶三天,這三天不是說放到炕上就行了,需要蓋好被子,炕的溫度每天要保持滾熱,否則豆食就捂不好。小小的炕壹邊捂豆食壹邊睡著父親和母親。我們姐弟幾個就只能去另壹個窯洞睡覺。
到了第四個晚上,母親打開被子,壹層層剝下包裹的衣服,揭開蓋子,壹股難以形容的味道迎面撲來。弟弟說是臭的,滿屋子都是臭的,捏豆食的那天晚上,弟弟肯定是不會在屋子呆。我卻陶醉在這股味中,我喜歡聞,尤其是趴在壇口,看著裊裊上升的熱氣和聞著豆食香的味道,口水也順著嘴角流出來。
這時候,母親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辣椒面和花椒面。辣椒面是母親親自種植的辣椒秋天摘下來曬幹,在碾盤上磨成的辣椒面。花椒面也是母親從花椒樹上摘得花椒曬幹磨成的花椒面,因為是自家產的,辣椒面特別辣,花椒面也特別麻。再加大把的鹽,待所有的佐料放好之後,母親便挽起袖子開始攪拌,嘗試味道配好了之後,母親便開始捏起來。看著母親捏豆食,我也想捏,學著母親的樣子,放到手心捏,還是沒有母親捏的好,捏的瓷實。說是學著母親捏豆食不如說是為了解饞,捏壹下往嘴巴塞壹塊。不壹會兒,幾十個大圓團似的豆食被母親捏好了。
第二天太陽出來了,母親便會把豆食拿出來曬幹,圓滾滾的豆食沐浴著陽光格外惹眼。村裏來了串門的,看見母親捏得豆食便會要上壹兩個,每年捏得豆食都會被母親這樣送十幾個。
豆食的吃法有很多,而且曬幹的豆食可以長時間的吃。我們姐弟還是喜歡母親每天早上蒸壹大碗,配上幾片肉,切點蔥,撒上點佐料,放壹些豬油,待到盛飯的時候,拿出來,就只聞氣味都會讓妳口水直流。弟弟不喜歡聞豆食的氣味卻喜歡吃豆食加饃。這幾年母親又學會了炒著吃,母親說炒豆食費油,所以以前她都是蒸著吃,這幾年家境好了,可以炒著吃,炒著吃又是另壹種吃法。當然,我和姐姐還是喜歡母親蒸著吃,姐姐結婚之後,也學著母親蒸著吃豆食,但還是蒸不出來母親的那種味道,吃豆食我們還是喜歡蒸著吃,兒時的味道才是最好的味道。
現在我也結婚生子,每年過年都要從母親家帶壹些豆食自己做著吃。兒子不喜歡吃說是太臭了,吃飯時都要離豆食遠遠的。老公卻喜歡上了,用老公的話說:“以前也不喜歡吃豆食,覺得很臭,看見妳夾饃吃的香,試了幾次還真覺得香,漸漸也喜歡上了吃豆食,都是受了妳的影響。”
我三十多歲了,母親也將近捏了壹輩子的豆食。有壹次不過年的時候回老家。看見街上有賣豆食的,試著買了壹些拿回家吃,不管咋樣做著吃,總感覺不到香。不知道是吃豆食的時節不對還是沒有母親的手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