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禦膳」究竟是怎樣的,真的好吃麽?
壹想起禦膳,臣民就會想到山珍海味、金樽美酒,窮極天下美味,將飲食藝術表現得登峰造極,等等。這些都沒錯,但皇帝搜集山珍海味,更多的是檢驗自己對天下的控制;禦膳陳列金樽美酒,更多是為了體現皇家的富裕、威嚴和榮耀。所有對美好的追求,都是有政治目的的。味道是次要的,權威是主要的。禦膳的味道,並不好。
在這壹點上,末代皇帝溥儀顯然是最有發言權的。《我的前半生》專門提到了禦膳:「耗費人力物力財力最大的排場,莫過於吃飯。」
到了吃飯的時間——並無固定時間,完全由皇帝自己決定——我吩咐壹聲「傳膳!」……壹個猶如過嫁妝的行列已經走出了禦膳房。這是由幾十名穿戴齊整的太監們組成的隊伍,擡著大小七張膳桌,捧著幾十個繪有金龍的朱漆盒,浩浩蕩蕩地直奔養心殿而來。
隆裕太後每餐的菜肴有百樣左右,要用六張膳桌陳放,這是她從慈禧那裏繼承下來的排場,我的比她少,按例也有三十種上下。(作者註:這只是便餐,大餐的菜品數量要乘以十倍。)
這些菜肴經過種種手續擺上來之後,除了表示排場之外,並無任何用處。它之所以能夠在壹聲傳膳之下,迅速擺在桌子上,是因為禦膳房早在半天或壹天以前就已做好,根在火上等候著的。他們也知道,反正從光緒起,皇帝並不靠這些早已過了火候的東西充饑。我每餐實際吃的是太後送的菜肴,太後死後由四位太妃接著送。因為太後或太妃們都有各自的膳房,而且用的都是高級廚師,做的菜肴味美可口,每餐總有二十來樣。這是放在我面前的菜,禦膳房做的都遠遠擺在壹邊,不過做個樣子而已。
溥儀用四句話鑒定自己吃的禦膳:華而不實,費而不惠,營而不養,淡而無味。
這種吃飯,要浪費多少食材,糟蹋多少銀子?具體金額沒人統計過,不過,《清會典》記載,皇帝每天用盤肉二十二斤,湯肉五斤,豬油壹斤,羊二只,雞二只,鴨三只,當年雞三只,還有六十頭乳牛的乳茶,玉泉山泉水(皇上只喝西郊玉泉山的水)十二罐,乳油壹斤,茶葉十包。這僅僅是常規的供應,不包括定期不定期從各地繳來的數量可觀的鹿、野豬、麅、野雞等野味,鮑魚、魚翅、鮭魚、大貝等水產,以及燕窩、百合、鮮筍等特產。溥儀回憶,他五歲的時候,壹個月要「吃」掉810斤肉和240只雞鴨。他和隆裕太後、四個太妃「壹家」六口人,壹個月***吃豬肉14642斤,合銀2342兩7錢2分。除此之外,每日還要「添菜」——添的菜比正常供應還要多得多。溥儀壹家壹個月的禦膳用銀14794兩1錢9分。
溥儀直言:「這些銀子除了貪汙中飽之外,差不多全為了表示帝王之尊而糟蹋了。」
其實,清朝後期的財政非常窘迫,拆東墻補西墻還拆不過來,甚至壹度動起了變賣宮廷藏品的念頭。同治皇帝為了修頤和園,和叔叔恭親王奕忻鬧翻了天,根子是錢的問題;光緒皇帝要支付的賠款特別多,天天想的就是怎麽籌錢;宣統皇帝的三年,朝廷要辦的「新政」辦得不好,很重要的壹個原因也是缺錢。但是,光緒皇帝大婚,禦膳等開支就耗費了白銀550多萬兩!
光緒皇帝壹次聽說師傅翁同和早餐吃雞蛋,很羨慕,說翁師傅真有錢,雞蛋太貴了,我只有遇到大喜事才吃壹兩個。因為,禦膳的雞蛋「成本」就是五兩銀子壹個,相當於壹家養雞場的價格。這話說得翁同和目瞪口呆,不敢戳破。光緒至死都不知道,雞蛋是尋常百姓的食材,才幾個銅板壹個。
總之,禦膳洋溢著君主特權,味道並不好。皇帝和大臣們都吃不好,但他們卻不得不品嘗這種滋味。這就是權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