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端午粽子,口味品種多樣:鹹粽子用純糯米或糯米混合了花生或綠豆來裹,餡料有五花腩肉、臘肉、香腸、蝦米、香菇和鹹蛋黃等。除了這些餡料,正宗的臺山肉粽子最大特色是用到必不可少的紅欖。紅欖是壹種中草藥(學名“紅絲線”),有清肺止咳、散瘀止血的作用。紅欖的葉子切到細碎先和五花肉腌在壹起,煮熟後能減輕肥肉的油和糯米的膩。臺山肉粽子不是裹成扁平的四角長方形,而是把另壹邊的的兩個角扭轉過來,這樣粽子的中間就有更大空間能放更多的餡料,因此臺山肉棕也叫扭角棕。
經過五六個小時的蒸煮,五花肉的肥肉都被烝融化了,油深入到米裏面去,肉粽子吃起來特別鹹香肥美。紅欖熟後會變成漂亮的紅色,點綴著粽子的中心。豐富的餡料讓口感滋味回味無窮,加上粽葉的清香,紅欖的特別香味,臺山肉粽子色香味都讓人難忘。
甜粽子則是紅豆沙餡,香甜軟糯,是另壹番滋味。還有堿水粽子,糯米先泡堿水,蒸熟後粽身色澤金黃晶亮,因為中間插了蘇木(也是中藥材)透著壹抹玫瑰紅,有股特殊的清香,吃起來爽口柔韌,醮蜂蜜、白沙糖或姜味紅糖糖漿都可口。
做粽子要做很多準備功夫:撕水草(用來困紮粽子)、揀米、浸米、洗粽葉、切餡料、煮紅豆沙等。其他工序都復雜需要技巧小孩子幫不上忙,小孩能幫得上忙的是揀米。田裏種出來的糯米壹般都混有粘米,混了粘米的粽子在口感和視覺上都打折扣,所以需要把粘米挑揀出來。臨近端午節的那段日子,小孩壹有空閑就被大人“逮住”揀米。壹只大鋁盤,裝滿米,先堆成壹堆,扒拉壹些出來,把粘米挑揀出來放壹邊,幹凈的糯米放另壹邊。當米由壹堆變成三堆到最後變成兩堆,就挑揀完了。包幾十上百只的粽子的米都要這樣壹粒壹粒挑揀完,有時會揀到頭暈眼花。裹完後的粽子需要連續蒸煮幾個小時才可大功告成,大人忙著制作粽子,小孩子在壹旁耐心等侯,興奮喜悅。漫長的等待後,小孩子拿到壹只熟粽子,滿心歡喜,寶貝似的掛在胸前的扭扣上,舍不得壹下子吃掉。
移民美國讀大學時,壹次回家過周末,適逢端午節,我於是帶了幾只粽子回學校。室友是非洲裔美國人,正選修中文與亞洲文化,我把其中壹只粽子送給她嘗嘗,心想讓她見識見識我們中國的傳統飲食文化:除了有dumpling,餃子外,我們還有這種wrapping dumpling,粽子。室友解開包粽子的粽葉,在粽子角咬了壹小口,嘗了嘗,面有難色、免為其難地咽下,拋下壹句“no any flavor〔毫無滋味〕”,就把粽子晾在壹邊。無論我怎樣解釋“好餡在裏頭”,她都固執地擺手搖頭,再也不肯嘗多壹口。我眼睜睜看著室友把那只肉粽子扔進垃圾桶,既為自己的用心良苦不被理解,又為那只粽子被白白浪費而難過。
正是室友壹個無心的動作,讓我突然明白了壹個道理。小時候吃粽子時,大人擔心小孩吃不完整只粽子而浪費,總是哄小孩子說吃了粽子角會惹螞蟥來吸血的。小孩壹般怕螞蟥,於是乖乖地讓大人把粽子的四角吃掉。我是個“聰明”的孩子,輕易地識穿大人的把戲:什麽螞蟥?明明是大人“騙”小孩子的粽子吃。而且我是個嘴饞好吃的小孩,如果有大人想吃我的粽子角,我肯定大聲哭鬧絕不妥協。小時侯的我那麽“聰明”,怎麽就不明白大人明明也喜歡吃粽子,為什麽他們不拿整只粽子,而只愛“騙”小孩的粽子角吃呢?為什麽他們不與小孩子平分壹只粽子,而偏偏只吃寡淡無味的粽子角,把餡料豐富、滋味可口的粽子中心部分留給小孩呢?
壹只小小的粽子,顯示了中國長輩對孩子無盡的付出、無私的愛:他們吃粽子只“愛”吃粽子角,就如同他們吃魚只“愛”吃魚頭,吃肉只“愛”吃肥肉壹樣,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了孩子。而粗心的孩子們,又能領會多少長輩的付出與苦心?又能回報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