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蓮為什麽這麽臭?
榴蓮的香味無敵。遠遠的就能聞到。不,妳能感覺到。成熟的榴蓮因為太甜太膩而有壹股嗆人的惡臭,像壹個墮落招搖的女人,讓人避之不及,惡心又充滿誘惑。他們成群結隊,混雜著自卑與高貴,熱情與冷漠,肉欲的放蕩與天真。總之他們有壹種很復雜很多義的感覺,鋪天蓋地,勢不可擋。壹個人在青春期很難接受這種帶著腐敗氣息的成熟,就像壹個道士老師很難接受壹個滿人的蕩婦。二十多年前,我第壹次聞到榴蓮的味道,就像第壹次聞到難以忍受的狐臭。看著那些瘦瘦的廣東人站在路邊狼吞虎咽的吃著榴蓮肉,滿嘴都是霧氣,“追腥”四個字立刻浮現在腦海裏。暗嘆,有些人真的喜歡這樣的惡臭。世界上各種水果大小顏色都差不多。蘋果、橘子、梨、桃等等幾乎都是統壹機器模式制作的。只有榴蓮比較特別,大小不壹,外形很曖昧。它的外表笨拙而笨拙,堅硬的皮膚上布滿了刺。我第壹次看到它們堆在壹邊的時候,我不禁想到,壹個像石頭壹樣重,像哭棍壹樣鋒利的家夥,如果從樹上掉下來,打在頭上,肯定會死。後來在香港電影《榴蓮飄飄》裏,看到壹個街頭暴徒被榴蓮砸中頭部,倒地不省人事,但沒有死。榴蓮的內部結構也很奇怪。用刀破開壹個缺口,撬開厚厚的外殼,就像打開壹套水果單元。壹般會有幾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會有壹個黃色的果肉,是連體的,也可以是分體的。在每壹小塊果肉裏,都會有壹個酒紅色的核,圓形,扁平,不規則。只有根與髓相連,其余的附著在髓上但從不粘連。不像吃芒果,吃榴蓮的核的時候,核和肉是可以分開的,不像芒果又粘又碎。橫放的果肉,就像人體俯臥壹樣,煮久了會呈現近乎腐爛的黑色,而未熟的果肉會像處女皮壹樣光滑。少的壹個榴蓮應該有三個“房間”,多的可以有四五個“房間”。這種結構有壹種特殊的“性”味,讓人有“壹妻四妾”之意。榴蓮的價格在於把它的肉和它的“房間”壹起買,而那個“房間”往往比果肉更大更重。榴蓮沒碎的時候味道讓人難以忍受。當它的肉露出來的時候,氣味可以說是洶湧澎湃:甜味和苦味的矛盾是如此的和諧。最容易接受的氣味通常是簡單的,味道和口感有很大的相似性。榴蓮的味道反差很大,刺激又嗆人。很多人就是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對比和窒息而討厭,然後覺得肉也俗,讓人想到不幹凈的汙穢。十幾歲的時候,聞到外國人濃烈刺鼻的香水味,總會有壹種奇怪的臭味。第壹次聞到榴蓮的味道,就想到了外國人的香水。美國壹名強奸犯在為自己辯護時,振振有詞地指責被羞辱女子的香水太刺激,以至於她情緒失控,犯了罪。據說法院真的因為這個原因給了強奸犯較輕的判決。我覺得那個被羞辱的女人大概就是那種聞起來像榴蓮的香水味道有些嗆人。嗅覺有時比顏色和圖像更令人興奮,這在動物身上尤為明顯。榴蓮的味道真的會讓人聯想到性。以榴蓮的氣味作為性的隱喻,榴蓮漂流堪稱經典。《榴蓮飄飄》是繼《港三部曲》之後,陳果導演的《妓女三部曲》的第壹部,榴蓮自然是貫穿全片的重要符號。阿燕拿著從東北牡丹江到香港的雙程證去掘金,在旺角做起了皮肉生意,穿梭於公寓、酒店、茶餐廳之間,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到最多的錢。在每天必經的胡同裏,阿燕遇到了偷渡來港的小粉,壹段普通的友誼連接了她回鄉後的生活。影片中多次出現榴蓮,看似不經意卻相當有嚼勁:外籍勞工用榴蓮作為武器粉碎歹徒;小粉壹家在窮工作中吃到了新奇古怪的榴蓮;回到東北後,阿彥收到了小粉送來的榴蓮問候。榴蓮作為隱藏武器被砸,構成了影片最初的戲劇沖突。住在港底的阿燕和偶然相遇,也遇到了新鮮刺激的榴蓮。三個月匆匆過去,阿燕即將離開香港。最後壹天,她接待了38位客人。影片安靜地展現了顏身心的極度疲憊:她像壹條死魚壹樣趴在地上,雙腳撐在墻上。看到這裏,感覺榴蓮的味道在悄悄湧入,迅速擴散。陳果以非常現實的方式鋪陳了社會底層人民的故事,並通過微妙的情節悄悄地表達了人民復雜而微妙的感情。影片中對榴蓮的無聲分析十分尷尬:有近五分鐘的長鏡頭描述了小粉壹家剝榴蓮的全過程,底層小家的卑微溫馨令人難忘。當阿燕在寒冷的東北收到來自小粉的榴蓮時,她把它帶給她的親戚和同學品嘗。她終於打開了榴蓮,但是沒有人願意和她分享。阿彥只能默默的咽下這種特殊的熱帶味道,那是阿彥身心都無法抗拒和忘記的生活!在2002年的香港國際電影節上,我問陳果榴蓮的特殊意義。他說壹開始沒想太多,感覺對就用了。他說,這部電影是他在拍《路祥》的時候制作的,在旺角看黑社會和妓女來來往往,讓他有了壹個想法。事實上,影片中並不需要刻意追求榴蓮的寓意,就連陳果也很難清晰闡釋其豐富的內涵。更何況,電影壹旦完成,就成了大眾的產品,每個人都可以去解讀自己心目中的榴蓮。榴蓮的味道似乎符合人性中對“錯”和“惡”的深層渴望,既審美又醜陋。幾乎所有愛吃榴蓮的人都會經歷壹個從拒絕到接受甚至上癮的過程。我有壹個女同事。剛到廣東的時候,有人請她嘗榴蓮。她還沒吃到嘴裏,就覺得惡心想吐。每次路過榴蓮攤,她都要捂著鼻子。但是,三年來,她壹直是榴蓮迷,幾天不吃就會難受。即使不買,有時她也會忍不住在水果店後走進去,在榴蓮櫃臺前流連忘返,沈迷於曾經讓她惡心的榴蓮味道。在南方生活了十幾年,嘗試吃榴蓮。就像壹個女生的初夜,短暫的不適過後,很快就進入了好的狀態,停不下來。咬壹口黃色的榴蓮肉,溫暖的甜味迅速滑入唇齒間。每壹根味覺神經都充滿了熱帶的激情和深情。榴蓮和毒品有點類似,兩者都是壹開始排斥,然後上癮。因為特殊的氣味,吃榴蓮成了壹門學問,專有書籍《榴蓮怎麽吃》已經出版。都說要讓初食者越吃越好,壹開始就要選擇七八成熟的榴蓮,因為聞起來不臭,初食者更容易接受。像許多熱帶水果壹樣,榴蓮本身具有相反的效果。果肉含內熱,吃多了會流鼻血,但其殼用淡鹽水煎可降火解郁。用榴蓮皮的肉煮雞湯,據說是女性的上品滋補品,還能祛除胃寒。在各種時令鮮果中,從主食中的蘋果、菠蘿、香蕉、梨、桃到山竹、火龍果,它們的氣味幾乎都是壹樣的:香。它讓人想起了青春,想起了青春的純真和甜蜜,是從現在到過去的回味。只有榴蓮的味道讓人想起中年,這是當下對過去的遺忘。早已過了青蔥歲月,不是純真年代的少男少女,不是青春的激情與活力,也不是壯年的沈著與醇厚。那是壹個中年人——壹個女人的中年人,壹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它風情萬種,有些無奈,有點墮落,不算太墮落,至少和無恥無關;有點肉欲,狂野,騷,但不會讓人惡心想吐。只是在臨界線上,再晚壹點就會讓人不屑壹顧;是壹個歷盡滄桑的通透曠達的人。總之是壹種從壹個季節到另壹個季節的緩慢、持久、上癮的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