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個出場的小家夥便是那片金色的玉米。這個時節,玉米稈已經被烈日蒸發掉身體裏最後的水分變得枯黃,但它們仍然挺立著,高高地掛著壹穗穗飽滿的玉米,玉米地變得熱鬧起來。
“嗨,妳們都快起來,跟我們去山上把玉米掰回來,不然中午又熱了。”聽到命令,不到壹會兒我和哥哥就立刻從床上爬起來。這個時候,爸爸媽媽已經提著籃子、帶上鐮刀、水、蛇皮袋、帽子要出發了。“妳們穿上長袖,不然壹會兒會被包谷稈弄得渾身發癢。”壹切都準備妥當,我們壹家人浩浩蕩蕩地向著山上的玉米地出發。
早上八點,太陽已經開始熱起來。路上看到很多人已經在地裏掰玉米,“我們都走晚了,人家早上6點都去地裏了。”媽媽說道,我們加快步伐來到地裏。爸爸開始劃分各自的區域:“
這壹塊是我和媽媽的,這幾行是妳們倆的,掰包谷的時候要把皮拔下來再裝起袋子裏,我們看看誰先掰完。”
說完,大家開始行動起來,生怕自己會落後。壹行大概有十棵,壹棵玉米稈上壹般有兩穗包谷,掰下來從頭中間往兩邊撕掉皮,然後把底部的把掰下來,再把玉米須弄下來就好了。我邊掰著邊數著,數著數著又忘了數,“啊!”
“珺兒,怎麽了?”爸爸聽見我大叫趕緊跑過來,“爸爸,這個包谷頭前邊有條蟲。”“不怕啊,包谷裏生蟲很正常,給,爸爸的手套給妳戴著就不怕了。”我戴上爸爸的手套,又掰起來,再看到蟲子,隔著手套把它抖下去。
“哈哈,我比妳掰得快吧!”哥哥已經拜完了他那幾行的包谷,走到田埂上對我笑:“矮人娃兒,還沒有玉米稈高,掰得還那麽慢。”
我聽著那是怒火中燒,不過我有絕招:“爸爸,哥哥掰完了,我還沒掰完,好熱好累呀!”
“露娃兒,去幫妹妹掰。”
“哦。”
“哈哈哈……”我對著哥哥吐起舌頭來。
在我們的齊心合力下,地裏的包谷很快都掰完了,我和哥哥可以去大樹下休息,爸爸媽媽繼續勞作著,爸爸拿起鐮刀在地裏割包谷稈,媽媽就把割好的包谷稈抱到地頭曬著。有時候爸爸看到還有水分的包谷稈還會砍成節,把皮削開,給我們當甜稈吃,雖然味道無法跟甘蔗比,對那時候的我們來說已經是很甜的了。
掰完玉米就要回家了,這次又要開始分工,爸爸媽媽負責扛大袋的包谷,哥哥負責提籃子,其他輕的零碎的工具我拿。回到家,我和哥哥把包谷壹個壹個地在院子裏擺開晾曬,爸爸媽媽稍作休息。
下午的時候,把嫩壹些的包谷褪下包谷米,加上南瓜、綠豆壹起放在高壓鍋裏煮,再烙上壹個大餅,就是壹頓豐盛的晚餐啦!當然玉米可不僅僅只是做上這壹鍋包谷花湯,還有煮玉米穗吃呢!煮玉米穗要用初熟的玉米才行,那樣的玉米松嫩可口,咬壹口滿嘴的玉米清香,贊不絕口。
曬幹的包谷穗要進行人工操作,褪下包谷米。為什麽要曬幹呀?因為好褪米呀。這工作也常常交給放暑假的哥哥和我,壹邊看電視壹邊褪米,也不失是消磨時間的樂趣!把包谷穗掰成兩瓣,從下往上褪米,壹粒壹粒地著實不容易。要不從中間褪出壹行,這樣就輕松多了,可是半天下來,大拇指下邊的肌肉酸痛,哥哥倒是想出好主意,拿個平口起子刨出壹行,壹穗刨出好幾行再褪米容易多了,進度也快了許多。
褪完米又是晾曬,這時候烈陽顯得格外親切,差不多壹周的暴曬,包谷曬幹了,媽媽就會拿簸箕篩去從包谷米上曬下來的白皮裝袋,把飽滿的包谷米留作種子,接著拿去打包谷磣,精細的苞谷磣自己吃,剩下的就可以做豬食。至此,玉米就貢獻了自己的全部,結束了精彩的壹生。
“麻屋子,紅帳子,裏邊睡個白胖子。”接下來出場的就是可愛的花生。谷雨過後,土地濕潤,是種花生的好時節。拿個鏟,掛個簍,剜個窩,丟倆豆(我沒有種個花生,小時候看過,有專門種花生的鏟和簍,很小巧方便)。種完花生,還要常去看是否發芽,沒有發芽可能就是被土蠶吃了,這時候就要補種了。發芽後到花落要常去除草,防止雜草旺盛,吸收花生的養分。
中伏後,陸陸續續就要開始收花生了。我們家依舊是分工明確,爸爸媽媽挖花生,我和哥哥摘花生。摘花生有技巧:拿起花生秧,先抖土,瞅準成熟的花生使勁拽。
收完花生,回家第壹件事就是洗壹籃花生,放上花椒、八角、辣椒、鹽煮壹鍋花生,這是對花生豐盛最好的敬意。成熟的花生甘甜,未成熟的花生吃起來都是水,鹹鹹的,也挺香。
剩下的花生便要晾曬了。小時候的廚房是個單獨的平房,放在廚房樓頂晾曬幹得更快,上樓頂的是壹個木梯,常年靠在房邊,在葡萄藤間留下了壹個約莫60厘米的方形,從這裏穿過就到了樓頂。小的時候,膽子小還需要爸爸抱著上樓頂,後來也能自己上下木梯來去自如。每天早上要上樓頂把花生鋪開,為了防止夜晚起潮,傍晚時分要趁著太陽下山前把花生收進袋子裏,第二天早上再拿出來晾曬。這個任務從爸爸那裏交給哥哥,再後來哥哥又交給我,由此我常常埋怨哥哥懶,後來發現收完花生,流著汗站在樓頂看夕陽也很有趣。
有兩周時間,花生基本都曬幹了,花生殼上的泥土也褪掉了就能裝箱儲存,既不怕生蟲又不怕發黴,壹直可以吃到來年新花生成熟。
盛夏的果實,是烈日炙烤的結晶,飽含著我們壹家人勞動的汗水;是最美的果實,留給我最幸福的念想。
後記:不久前,我沈思著:爸爸走了我用了多久回到正常的生活?最開始的時候有兩個多月夜夜躺在床上哭,壹個人的時候哭;後來想起來就會哭,跟人說起就會哭;現在想起他來,心口依舊悶不過起來,夢裏夢見他還是會哭著說“爸爸不要走”。小時候做了很多家務活,那時候特別討厭這些家務活、田間勞動,可是有爸爸的時候壹直被寵著,現在想想多麽珍貴的回憶,所以我想把小時候的事能想起的都記下來,回念那時的情景太幸福快樂:站在木梯上摘了葡萄就往嘴裏送,站在樓頂看夏日的星空,荷花池邊釣青蛙,殺年豬、烤紅薯、吃西瓜……哪怕是自己玩的,哪壹件都是幸福的,簡單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