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小鏊煎餅大鏊煎餅是過年過節才能吃到的美食。
記得,我們家有兩個鏊子:小鏊子和大鏊子。都是圓形的。小鏊子直徑約三十公分,下面帶有短短的三鼎腳,周圍壹圈凸起的邊沿,鏊面光滑,中間高四向低,像削去了大半個的圓球。上邊是鏊蓋,樣子像清朝人戴的圓帽,鏊蓋上鑄著幾個小動物的圖案,壹個小鐵環從鏊蓋中間鐵疙瘩裏穿過。大鏊子直徑六十公分左右,樣子像小鏊子的鏊面,它無沿無蓋無鼎腳。
每到冬至或者過年,娘就從櫃底下,扯出落滿灰塵的小鏊子大鏊子,刷洗過後擱在太陽下晾曬。朝瓦盆挖三升玉茭面、壹升米面或者豆面,再放壹塊酵子,用手拌均勻,用溫水攪成面糊。之後,把瓦盆搬到炕頭上。瓦盆蓋上撇撇,用棉被將其捂住,呆上半天,等面發酵後,用筷子攪拌均勻。
面糊被捂著發酵的時候,娘並沒閑著。她從外邊搬幾塊小石頭,把小鏊子支在屋地上,又掐來些細樹枝和玉茭軸。
娘坐在小板床上,在小鏊子下點著火,鏊子燒熱,用少許沾油的搌布,在鏊面抹壹圈,吱——的`聲響伴隨著油香在空氣裏蔓延。用鐵勺舀適量的面糊,從鏊面中間最高處澆下,隨著面糊四處溢開,鏊子壹邊發出嗞——嗞——聲壹邊冒著熱氣。蓋上鏊蓋,用小火燒。約兩分鐘,鏊子裏不再響,只聽見噗噗的火聲。掀去鏊蓋,壹股白氣竄出,面糊由白色變成了黃色,小鏊煎餅就熟了。拿鐵食輕輕壹戧,煎餅離了鏊面,再用鐵食將煎餅折疊過來,放到筐裏。用不了幾個時辰,筐裏已有了幾摞煎餅。
到天黑時,娘仍坐在小板床上有條不紊地攤著。見我們回來,她笑笑說,吃煎餅吧!暖壺裏有水。我們總是掂起壹張小鏊煎餅就吞下去,直到打起哽來,才去倒水。吃到第三個,才嘗出它噴噴的香味。
娘不停地攤,哪怕到半夜,也要把瓦盆裏的面糊攤完。
攤完小鏊煎餅還要攤大鏊煎餅。大鏊煎餅是用三升小米和壹升黃豆搭配著做的。
先把小米和黃豆分別倒在瓦盆裏,用水泡上壹天,到第二天烏靜,娘摸著黑起來,將盛著泡好小米和黃豆的瓦盆,搬到小磨跟前。然後,娘摸黑拐起了小磨。既是黑夜伸手不見五指,娘也能憑著熟悉,準確地把黃豆或者小米,灌進小磨眼裏,而且用鐵勺舀灌的數量恰到好處。攤大鏊煎餅的面糊需要細磨,面糊的稠稀程度也要適中。娘左手握小磨拐,右手握鐵勺,那自然而又周而復始的動作,像壹架忙碌的機器。等我們嘶嘶哈哈從被窩裏爬起來時,瓦盆裏泡制的小米和黃豆,都已變成了乳白色的面糊。
攤大鏊煎餅同樣要把大鏊子用石頭支起來,用茅草和細樹枝小火燒,同樣要用搌布在大鏊子上抹壹圈。鐵勺舀了面糊,倒在鏊子中間,然後用撥拉把面糊撥拉成勻實的薄薄壹層,眼看著面糊由白色變成黃色,大鏊煎餅就烙好了。用煎餅刀擦著鏊子壹戧,煎餅便脫離了鏊子,再對折疊兩次,大鏊煎餅就算好了。
大鏊煎餅不像小鏊煎餅那樣,拿在手裏單獨吃。吃大鏊煎餅時,先將大鏊煎餅擱在碗裏,然後舀上熱豆磨飯,再澆些蔥花油,或者把大鏊煎餅泡在面片湯裏。它好咬、易嚼、便於消化,吃起來有壹種說不出的香味。
其實,小鏊煎餅大鏊煎餅在我們那裏,都是這麽個攤法和吃法。
壹年攤煎餅不過那麽壹兩次。攤好煎餅,娘將它們分成若幹份,讓我們這些孩子,把壹份份的煎餅送給姥姥、舅舅、大姨、大爺、叔叔們。走完親戚,娘總是壹副輕松、滿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