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知道五六十年代的人吃什麽?
煤市街歷史悠久,乾隆年間,煤市街壹分為二,大柵欄以北稱北煤市街,以南稱南煤市街。20世紀初,北煤市街的北段出現了幾家著名的紙鋪,因此這壹段地方還被命名為“紙巷子”,於是煤市街又被壹分為三:北自廊房頭條西口,南至楊梅竹斜街東口為紙巷子;北自楊梅竹斜街東口,南至大柵欄街西口為煤市橋;北自大柵欄街西口,南至珠市口西大街為煤市街。史料記載,明代以來,駝隊自門頭溝等西山礦區將煤自阜成門運進城,現在大柵欄和煤市街的路口,那時是京城交易煤的主要場所之壹。後這裏逐漸發展為商業區,煤市遂廢,僅留其名。清朝中期以後,煤市街逐漸發展成為美食壹條街。據1910年統計,煤市街有著名飯莊、飯館十五家,煤市橋則有七家。《朝市叢載》記錄,這裏有萬興居醬肉、致美齋溜魚片、泰豐樓燴爪尖、百景樓燴肝腸、普雲齋醬肘與醬雞等許多食肆。 過去,泰豐樓壹類的大飯莊門檻高,煤市街壹帶的尋常百姓大多幾十年而不入。倒是煤市街的幾個小吃店,饅頭店,油鹽店成為人們的最愛。專營炒疙瘩的恩元居名貫京城。 炒疙瘩雖是小吃,但尋常人家也不得常吃,60年代初,記得只有父親朋友來家的時候,才遣我用鋁鍋去買回八兩、壹斤的,捎帶手灌上壹暖水瓶的啤酒。看著大人下嘴,饞蟲腹中翻滾,好在長輩們及體恤,總會剩個大半,客人未及出門我這裏早已風卷殘雲。父親有兩個摯友,李勛,張聲炎,我們分別叫他們“勛叔”,“張伯”。是與父親壹同教書的同事,誌趣相投,閑時喜歡來我家操琴唱戲,吃炒疙瘩。 70年代以前,煤市街中段路西,有壹個專做山東饅頭的,店廠合壹,操作間壹覽無余,面案上有壹兩米長的粗大木杠,壹端靈活固定在墻上,另壹端壓在面案師傅的臀下,巨大的面團被師傅“嘿、嘿”吶喊著,巨杠借助臀力壹次次壓將下去,煞是痛快。那裏做出的山東戧面饅頭吃到嘴裏“缸缸”的,很有咬定青山、崩然而下的脆爽感,好吃得舍不得就菜,幹嚼。每到下午,人們便拿著鍋、盆、排隊聞著蒸騰出來的面香壹鍋鍋的等,師傅總是不急不緩,不多不少,壹天完成幾袋面的定額,買不到,明兒就再早來點兒,多少年如壹日。60年代,煤市街壹帶的清真館子曾普遍流行過壹段“大眾火鍋”,就是大鍋涮羊肉。陳建功老師曾寫過吃大眾火鍋的感受,精彩至極,他將其稱為“***和鍋”,不愧為大家,三個字賦予了大眾火鍋更多的人文內涵,以下引用之:“我覺得,比東來順更有時代特色的,是壹種叫“***和鍋”的“涮”法。恐怕我是吃過“***和鍋”的最後壹輩人了。吃“***和鍋”用的是壹張桌面中空的大方桌,桌面中央的空洞裏,放著壹個直徑約為壹米的大鍋,大鍋用壹塊壹塊鐵絲網隔成壹段壹段的“自治區”,來涮“***和鍋”的人,不分男女老幼,生張熟魏,皆可占壹席桌面,到鍋裏找壹個空間,將您的那些羊肉片,在自己的領地裏涮。壹邊涮,壹邊聊,真有了那麽壹點“五族***和”的味道。 說實在的,最後見到“***和鍋”,已經是近20年前的事了,若不是壹位德國的漢學家問起,我已經把這有趣的壹幕給遺忘了。當然,同樣是“文化震驚”的理由,這老外對“***和鍋”要比我在意得多。有壹次他告訴我,他是“文革”中來中國留學的,因此,他應該算“工農兵學員”。而後,忽然對我說:“我最忘不了到小飯館去吃‘***和鍋’,只是我到現在也沒鬧明白,這名稱是從什麽時候叫起的?為什麽把它叫‘***和鍋’呢?”以研習舊京民俗為自豪的吾輩,竟無以作答,期期艾艾,顧左右而言他,最後只好老老實實說且待我查壹查。壹位老人告訴我,其名之得,果然取自“五族***和”之意。真是“人皆可為舜堯”的北京人,在壹口大鍋裏撈羊肉片,都撈得出如此“偉大的意義”。甭擔心北京人“姓社姓資”、“重義重利”,北京人天生是政治家。” 在貧窮的年代,副食和水果似乎是壹種可有可無的奢侈品,恩元居往南走有壹通向大力胡同的丁字路口,那時,老百姓吃不上四季充裕的鮮果,只有果子的收獲季節用卡車拉到丁字路口,大多是小酸梨、青蘋果壹類。幾個裝卸工大鐵鍁鏟將下來,冒尖的壹堆。街坊四鄰聞訊而來,不以秤稱,壹鍬下去折合三、五分錢的,以此類推。隊排得很漫長,婆婆大媽們邊排隊邊不斷警示圖謀“加塞兒”的人,還不斷告誡前面人不要“貪賤吃窮人”要緊著點後面可能買不上的。 五六十年代的孩子們大多知道心疼大人,吃零食算是壹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纏著大人買糖吃的總是不管不顧沒出息的孩子。60年代,上述之丁字路口處曾有壹買零食的小鋪,主人特別會做生意,他將價值幾分錢的之類分開包裝,花花綠綠專賺孩子們手裏數以分計的散碎銀子,兩塊杏幹、五六個花生米也用彩紙包成小三角包賣,低廉的價格和靈活的經營方式漸漸被家長們所接受,卻被當作資本主義經營方式被取締。倒是煤市街中路東的壹家“油鹽店”和曾經走街穿巷的流動售貨車給孩子們的童年註入了甜美的記憶,就是壹分錢的桂皮,也能含十天半個月的。 今天煤市街道路的改擴建工程後,幾十年沒甚大變化的煤市街如今已是面目全非。它標誌著大柵欄歷史文化保護區的整治復興進入了實施階段,同時也宣告了舊日煤市街的壹去而不復返,但它留給老街舊鄰們的故事永生永世也講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