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後面跟著三個成年男子,手上各牽壹根繩子,這繩子壹頭牽在他們手中,另壹頭和三個女孩脖子裏的項圈掛在壹起。
余震海看著三個女孩,心中十分得意。
原來這三個女孩是他十年前去雪山采藥時,意外在狼窩裏發現的。她們是被壹戶貧窮家庭拋棄的三姐妹,她們被扔在荒山野嶺,不被凍死也會被猛獸吃掉,本來是絕無活路。可那壹日她們被壹頭母狼發現,這頭母狼剛剛失去狼崽,不知是不是將她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不但沒有吃掉她們,反而帶回狼窩養大,可算奇特之極。
余震海去雪山那年,三姐妹已經長到四五歲了,他見這三個狼女似人似獸,竟然能吃生肉,喝小獸鮮血,十分驚異,便把她們帶回來撫養。
三個狼女壹直被養在余家莊的地下禁室之中,余震海找了馴獸師來訓練她們,又找了武師教她們功夫,卻從不讓她們出門,也不許任何人和她們接觸說話,目的就是想將她們訓練成自己最聽話的殺人武器。三個狼女現在十分聽從余震海的號令,但多年封閉使她們失去了語言能力,連說話都不會。
本來她們兇性再強,武功也絕對比不過九華山五俠。但余震海擅長煉毒,她們十歲那年,誤被余震海的烈性毒蛇咬傷,當時他以為自己精心養育的三個狼女就此活不成了,好生惋惜。誰知三個狼女小時候在雪山生活過四五年,什麽都吃,竟意外地吃過十分罕見的千年靈芝。靈芝又名仙草和還陽草,她們吃的那壹株,具備神奇的解毒之效,因此百毒不侵。
余震海雖不知她們吃過奇異的靈芝,但見她們被毒蛇咬中竟能不死,又是驚異又是興奮。大著膽子在她們身上試了各種毒藥,三個狼女雖不受毒藥所害,但周身已是充滿劇毒,常人被她們咬中抓傷,那就難以活命。
莫九州打量這三個白衣少女,雖然她們臉色慘白不似活人模樣,齜牙咧嘴間又露出壹口白森森的牙齒,實在大為詭異,但再怎麽說不過也是三個十幾歲的孩子。自己壹生闖蕩江湖,逢敵無數,難道還鬥不過壹個孩子了?如此壹想,便警惕應戰,不再念及其他。
廳上眾人看余震海派出三個年幼的女孩兒來對戰九華山五俠,有的便覺得荒誕之極,心想三個女娃娃就算壹出生便學武,那又能練幾年功夫?有的卻認為余震海這壹場比試乃是為了獨孤心法,他自己最能顛得清分量,壹定不會貿然行事,十有八九是準備了出奇制勝之法。
余震海道:“阿容,妳去和莫大俠過過招。記著,莫大俠是前輩,不可失了禮數。”
他說完這句話,牽制那三個狼女的男子中便有壹人解開繩索,壹個白衣狼女目露兇光,喉底“呼呼喝喝”地躥到大廳中央,兩個黑漆漆的眼珠在莫九州身上轉來轉去。
莫九州是前輩,他站立原地,等對方先出手,誰知那名叫“阿容”的狼女半天不動,饒是莫九州沈得住氣,也不禁猜想對方到底在弄什麽玄虛。
他卻不知,這是阿容在瞄準獵物,攻擊之前,她要把獵物上上下下看個遍,找到弱點,再壹擊斃命。莫九州凝神半晌,忽然身前壹陣勁風襲來,阿容猛地竄至身前,向他胸口抓來。
莫九州側身壹閃,避開這壹抓,緊接著壹掌向阿容劈過去。阿容年紀不大,身手卻十分敏捷,她上竄下跳,左避右閃,動作絲毫不見凝滯。她嘴裏不斷發出野獸的低吼聲,叫人聽在耳中毛骨悚然。
莫九州見多識廣,此時卻看不出阿容用的是什麽武功招數,似乎全無章法,亂七八糟,但顯然亂中有序,因此兩個人過了三十多招,莫九州始終沒有壹拳壹腳能夠落到阿容身上。
阿容抓撕劈咬,攻勢如同野狼,尖尖的指甲幾次擦著莫九州的手臂胸口抓過去,好幾次眼看就要深入肉裏了,不知怎麽又被莫九州穩穩當當地避了過去。
莫九州傷不了阿容,但他經驗豐富沈得住氣,面上壹分焦躁也不露,壹招壹式還是十分沈穩。阿容可就不壹樣了,她久鬥無果,眼前的“獵物”反而愈加兇悍,漸漸地便露出急躁不耐。
兩人再鬥五十多招,邢開陽卻坐不住了,他眼見莫九州有幾次明明已可得手,卻對這樣的機會視而不見,故意放水讓阿容壹竄壹跳閃了過去,他握緊開天斧,臉上按捺不住,實在不知大哥此舉何意。正焦灼地坐不住時,穆長姝低聲道:“二哥稍安勿躁,大哥是在與她周旋,方才她還能攻,現在卻連守都吃力,三十招之內,大哥必能抓到大破綻,將她壹舉打敗。”
果不其然,阿容嘴裏的“呼呼”低吼聲越來越粗重,她被莫九州越來越密的招式圍得毫無還手之力,破綻也越來越大。正在此時,莫九州向旁壹閃,上身要害全都暴露出來,阿容咧嘴壹喜,連忙朝莫九州撲過來,莫九州看準時機,飛快轉至她身後,壹掌拍上阿容的後背。
這壹掌莫九州使出了八成功力,若不是雙方提前言明只是比武,並非以性命相拼,他剛才就能斃了阿容。饒是他手下留情,阿容也被這壹掌拍的身子飛出,壹口鮮血噴在身前,雙手撐在地上,晃了兩晃,竟然沒能站起來。
余震海臉色冷峻,當下仍是不動聲色,揮了揮手,叫人把阿容擡下去。接著對那三個牽制狼女的男子使個眼色,壹名男子放出第二個狼女,在她腦後唆使道:“去吧,阿瑤,給妳姐姐報仇。”
邢開陽“噌”地壹下從座位上站起,大聲道:“大哥,這個交給我!”
名叫阿瑤的狼女和她姐姐不同,壹雙眼睛雖然也像狼壹般發出幽幽的光,但卻壹聲不出,不曾呼喝叫喊。
她把邢開陽從頭到腳,從腳到頭看了個遍,壹言不發,神情卻越來越兇狠。邢開陽好生不耐,大叫壹聲:“妖女看招!”話音未落,開天斧就夾著呼呼風聲砍了過去,阿瑤單薄瘦小,輕輕松松地閃過了這壹斧。
她十分機敏,壹雙漆黑的眼珠死死盯住邢開陽的開天斧,斧頭往哪裏落,她總能先壹步避開,邢開陽壹時砍她不中,倒跟著她在大廳上來來回回兜了十幾個圈子,累得氣喘籲籲。
又過了十幾招,邢開陽依舊砍她不中,罵道:“好狡詐的妖女!”
就在這個短短的空隙,阿瑤突然縱身撲來,手上三寸長的指甲直抓邢開陽的面門,邢開陽大喝壹聲,揮斧砍去。莫看他用的斧頭屬於分量沈重的兵器,使起來卻壹點都不顯得滯澀,再加上他天生神力,這壹斧頭若能砍中,阿瑤非斷了這條胳膊不可。那阿瑤卻是早有防備,進退自如,眼看斧頭看來,立刻敏捷地向後退去,但邢開陽多次攻擊都砍不中她,這壹次斧頭便灌上了內力。雖然沒砍中,然而雄厚的內力揮將出去,依舊將阿瑤震得踉踉蹌蹌,險些就此站不穩。
廳中許多人看在眼裏,均想余震海這場比試可算是輸定了,這小姑娘遠不如邢開陽內力雄厚,再有壹會兒,她必定要被邢開陽砍下壹條胳膊或是壹條腿來。
邢開陽壹擊得中,出手更是絲毫不緩。下壹斧呈連環之勢向阿瑤砍過來,阿瑤眼看避不過這壹斧,隨手從旁邊拽了個斟茶的丫鬟,拉到自己身前,邢開陽沒有想到她會使這壹招,這斧頭帶著內力揮出去無論如何是收不回的了,大驚之下,還是將那丫鬟生生砍成兩半!
那小丫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滿臉驚恐還來不及叫出壹聲,就血淋淋地倒在他面前。邢開陽無意殃及無辜,壹怔之下,出手便不如剛才那般狠厲了。
阿瑤卻是極其狡猾,她看中了這個便宜,壹見邢開陽殺死那個小丫鬟後錯愕的神情,便知道這壹招能保護自己。後面再打,阿瑤壹逢兇險招數,便從旁邊扯壹個丫鬟小廝擋在身前,這些下人個個膽戰心驚,恨不得立時逃出這裏,只是因為莊主在此,所以即便頭皮發麻也不敢離開半步。
邢開陽見她如此,心中恨她奸險狠毒,手上卻不得不留神小心,如此多有牽制,出招便威力大減。等到阿瑤又將壹個丫鬟抵到他的斧頭下時,他手上壹頓,及時收勢,沒有傷那丫鬟的性命。沒想到阿瑤“嘿嘿”笑了兩聲,推著那丫鬟的頭往他斧頭上撞去,當即撞得滿頭鮮血,咽氣死去。
阿瑤趁此機會,從那丫鬟背後伸手向邢開陽抓去,這壹下直把他手背上抓出五條血痕,鮮血淋漓十分可怖。
邢開陽大驚失色,惱怒異常,剛要揮著斧頭砍過去,手背的傷口處卻傳來壹陣麻癢,他立即停手,指著余震海怒聲道:“妳竟然使毒!”
余震海笑了兩聲,不疾不徐道:“二俠不要生氣,這幾個孩子自小便是這樣,身上自帶劇毒,我用了許多辦法也解不了她們的毒,所幸於她們自身無礙,那也就由得她們去了。想來這毒傷不了她們,自然也傷不了別人了,二俠坐下休息片刻也就是了。”
邢開陽暗運內力,只覺得體內內力滯澀,運功時胸口隱隱作痛,傷口的麻癢也越來越厲害,心知這毒藥絕非余震海所說的傷不了人。他輸給阿瑤,並非武功不及,而是輸在對方的種種下作手段上。
登時怒不可遏,揮起開天斧就要朝余震海砍去,卻被穆長姝壹把拉住:“二哥,妳已中毒,不宜再激鬥。”
莫九州和穆長姝將邢開陽拉下去休息後,穆長姝面色冷厲地走到大廳中央,道:“余莊主,第三場就由我來領教貴徒的高招。”
余震海點點頭,那邊未上場的狼女卻躁動不安,低聲嚎叫起來。穆長姝疑惑地看著她,心中十分警惕,不知這詭計多端的小妖女又要使什麽花樣。
牽制那狼女的男子看她這副樣子,向余震海遞了個征詢的眼神,得到肯定之後,對後面的下人低聲耳語幾句。不多時,那下人便捧著壹個黑瓷小盅上來,男子接過,遞給狼女,耐心哄道:“阿妍,喝吧,喝飽了像妳二姐壹樣去打敗敵人。”
阿妍壹把捧過黑瓷小盅,揭開蓋子,壹股血腥味登時冒出來,穆長姝皺眉望去,小盅裏竟是壹汪鮮血!阿妍兩眼放光,如同看到絕頂美食般大口吞咽,喝的嘴邊全是殷紅的鮮血。
這壹下除了穆長姝,大廳中其他人也紛紛皺眉,對眼前的場景極其不適,有些女俠士更是直欲作嘔。
余震海坐在座位上不慌不急地解釋道:“真是對不住,讓各位見到這壹幕。只是我這徒兒幼時練功走火,體內真氣走入岔道,時常需要飲用牲畜的鮮血來克制,否則就會真氣脹裂而死。她方才躁動不安,那便是餓了的表現,若不如此,莫說比武,她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挨不過去啊,唉!”
余震海說著說著,以手撫額,顯被此事攪得十分頭痛,這樣壹來,廳中眾人倒有壹小半同情他了。
穆長姝嗤笑壹聲:“啰嗦夠了沒有?啰嗦夠了就讓妳那寶貝徒弟趕緊上,這是比武,不是奶孩子,難道每次她跟別人動手,都要對方等她吃飽喝足?”
余震海臉上青壹陣白壹陣,壹揮手,有下人收了阿妍的黑瓷小盅,阿妍低聲嗚嗚兩下,跟前面她兩個姐姐不同,阿妍上場時竟然是面帶笑容的。
阿妍對穆長姝嘻嘻笑了兩下,擡手便是壹掌,迅捷無論地攻過來,穆長姝凝神應戰,見阿妍壹掌打到跟前,連忙後仰下去,避開這壹掌,緊接著提起右腿,向阿妍胸口踢去。
廳中眾人見阿妍這壹掌已經打到穆長姝身前三尺之處,此情此景,兇險之極,沒想到穆長姝仰面向後,出腿攻擊,直起身子更是壹瞬間的事。
她動作之快,顯然勝過阿妍,而身手之強,也令在場眾人暗暗心驚,均想:九華山五俠果然不是徒有虛名,如果他們幾個聯起手來,就算我們大家壹擁而上,要攔住他們也沒那麽容易。
剛才比武之時,阿容和阿瑤都是占著身姿敏捷的優勢去出招,她們出手奇快,躲避又迅速,極其容易攪得對手眼花繚亂,但若論起武學功底,卻是遠遠不及莫九州和邢開陽的。此時阿妍卻不像她們兩個壹樣躲來閃去,來回的縱起跳躍,而是次次都發實招,掌風呼呼,竟是三姐妹之中武功最精的。然而她武功雖好,跟穆長姝比終究差了壹截,兩人再過五十余招,穆長姝壹掌擊中阿妍左肩,阿妍“啊”的壹聲,捂著左肩向後退去。
穆長姝豈能放過這個間隙,她右手壹揚,擲出三枚鋼鏢,阿妍黑幽幽的瞳孔驟縮,旋身閃避,慌忙之中竟然避開兩枚,也算她身手厲害了,但第三枚再也避不過去,“嗤”的壹聲,釘在她左腿上,阿妍慘叫壹聲,“撲通”跌倒在地。
余震海霍地站起,沈著面孔道:“穆女俠,妳與後輩比武,怎地暗器都用上了?這樣做不合適吧?”
穆長姝輕蔑壹笑:“不合適?哪裏不合適?剛才第二場閣下是怎麽贏的,在座的諸位都心裏有數,妳們拿活人當靶子都可以,小小幾個暗器,又有什麽大不了的?余莊主,明明是妳們理虧在前,我要是妳,我就不說這個話,免得自己面上無光。”
余震海右手攥緊成拳,兩眼露出兇光。穆長姝雖然語氣中全不把他當回事,但心中卻在謹慎戒備,雙方糾纏了這麽久,她早知道余震海不是好鳥,這家夥什麽都能做得出來,萬壹他惱羞成怒,忽然使什麽陰毒招數,那就不得不防。
就在這時,“砰”的壹聲,壹具屍體從大廳門口被人重重扔了進來。
廳中所有人壹齊揚目向門口看去,只見壹個明艷無儔的少女和壹名英姿勃勃的少年不知何時立在門口,目光冷冷地射進大廳。
正是葉蓁和穆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