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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酒徒》 作者: 格魚
穿越千年的煙雲,現代頂級品酒師壹醉回唐。從此浪蕩子弟魚躍龍門,從此酒徒蕭睿橫空出世。
卷起盛世大唐的煙塵繁華如夢如幻。淡淡洛水,巍峨長安,吳帶當風,李杜為伴,天地為席,縱酒放歌。那半倚妓館門口臉上帶著嬌媚微笑的豐腴少女,尚未褪去酒意的嬌顏上,鋪陳著穿越者蕭睿眼中、夢裏的大唐印象。
第壹卷洛陽遊 第001章紅顏壹擲
石橋,即天津橋,又名洛陽橋。橫跨在穿洛陽城而過的洛河上,過了橋西去,就是“青坊”。“金風消夏臨水蓋,半月橫波照嬋娟”,在這大唐開元二十壹年的東都洛陽,那是壹個天下間鼎鼎有名的煙花繁盛之地,讓士子文人達官貴族們流連忘返的溫柔鄉。
“青坊”有紅苑無數,每壹苑中,多的是令世間男子銷魂蝕魄的紅粉歌姬。
這個夏季格外燥熱。雖然已經是午後時分,但空氣中還是彌漫著讓人窒息的悶熱潮濕之氣。
明月樓上,柳夢妍梳著淡妝,身著薄薄的開胸短裙,那高聳的酥胸之上,是壹張俏麗無比的絕世容顏。她落寞地靠在閨房的欄桿上,眼望著樓前不遠處那壹彎碧綠色的河水,眉頭輕皺,神色越來越黯然。
幽幽壹嘆,低頭看向了自己胸前深深的乳溝,那白皙粉嫩的兩團豐盈中間,壹根紅線栓系著的壹枚晶瑩透亮的月牙玉墜兒,半響無語。
纖纖的玉手顫抖著,最終還是摘下了這壹枚玉墜兒,咬了咬牙,粉腕輕揚,月牙玉墜兒在空中劃過壹道淡淡的白光,旋了壹旋,當空落去。
樓下,壹個著青色汗衫袍子的少年仰臉貪婪地望著閣樓上若隱若現的嬌俏背影,忍不住咽了壹口唾沫,突然當空落下壹個閃閃發光的物事,無巧不巧地落在他的腳下。
壹聲脆響,月牙兒卻依然完好無損地“躺”在青石磚鋪就的地面上。
少年咦了壹聲,蹲下身子看去。
原本是潔白無暇的月牙玉面正中,壹團小小的紅光隱隱流動,似是被束縛於玉中,此刻正來回沖撞。少年更加好奇,便探手撿去。觸手處壹陣麻癢,直覺壹股熱流沿著手腕直沖向腦門,眼前金星亂閃,青年便當場暈厥了過去。
……
“小姐,看哪,劉家的那個卵泡兒又來了——哦,好端端地,這人怎麽躺在地上不動彈了呢?”丫鬟寶慶端著壹盆清水,向樓下瞥了壹眼,訝然道。
“寶慶,別瞎說,什麽卵泡兒,汙言穢語難聽死了。”柳夢妍瞪了她壹眼,慵懶地起身走向了香床,“我今天身子不舒服,緊閉樓門,誰也不見。”
寶慶哦了壹聲,乖巧地放下明晃晃地黃釉彩陶水盆,掀開粉紅色的門簾,悄然下樓而去。
寶慶下樓的當口,樓下的少年剛剛從冰涼潮濕的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掃了她壹眼,竟然揚長而去。
寶慶壹怔,小巧的鼻頭壹挺,心道,今兒個這洛陽城中出了名的卵泡兒好像有些奇怪,就這樣走了?不去糾纏小姐了?不色迷迷地瞪著自己的胸脯兒發傻了?她摸了摸額頭,摸了壹手細密的汗珠。
寶慶是南地人,12歲被無良的父親賣到這洛陽城中的紅苑來,做了明月樓頭牌歌姬柳夢妍的貼身侍女,如今已有3年。“卵泡兒”是她家鄉的俚語,大意是“吃軟飯”的意思。這方才離去的青年,是洛陽城中的大貴人——當朝左丞相劉幽求的準女婿蕭睿蕭子長。
聽說這蕭睿原本也是朝中達官之後,不過,如今已經淪為在丞相府中混吃混喝不學無術的過門浪子,日夜遊蕩在煙花之所,名聲極差。
……
行人車馬熙熙攘攘,絡繹不絕。少年壹路過了洛陽橋,表情是那麽地怪異。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來,走到河岸邊,站在垂楊柳下對著清澈如鏡的河面“顧影自憐”起來。
呃……蕭睿?名字倒還不錯,這幅臭皮囊身子骨,高大俊逸也過得去,只是名聲實在是臭了壹些,虛有其表——洛陽城中獨壹無二的吃軟飯的浪蕩子。天!這賊老天!少年仰天望著火辣辣的烈日,額頭上冷汗連連。
自己響當當的壹個頂級品酒師,國內三大知名酒業集團的首席顧問,精通古今釀酒工藝和熟知酒文化的酒界精英,有車有房年收入幾十萬,如今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回了大唐淪為了壹個人人鄙夷不齒的浪蕩子,窩囊透頂了。壹念及此,他暗暗地咒罵了壹聲。
喝酒本是壹門學問。壹般人對愛喝酒的人嗤之以鼻,會喝與懂得喝是截然不同的。會喝的只是喝酒,但懂得喝的呢,可以讓酒變成壹種文化藝術乃至壹種俯拾皆是的生活哲學。酒不光是拿來喝的,它可以是妳的壹種心情,壹組愛戀程式,壹段過往雲煙,壹個知心好友,總能在妳心靈的壹個角落裏與妳***舞。
好酒者是酒鬼,品酒、讀酒、研酒是熟知酒中三味的酒徒。酒徒,其實代表著壹種境界。至於將酒徒做成了壹種職業,那就是被稱之為業界精英的品酒師了。簡而言之,品酒師就是應用感官品評技術,評價酒體質量,指導釀酒工藝、貯存和勾調,進行酒體設計和新產品開發的人員。
壹個好的品酒師那可是絕對的香餑餑。他之所以後來崛起壹躍成為國內屈指可數的品酒師,主要是上天給了他壹套完美甚至可以說是近乎特異功能的感官:超常的嗅覺和味覺。他的鼻子和味蕾好像是天生為品酒而存,不論是什麽種類的酒,只要能讓他看上壹看、搖上壹搖、嗅上壹嗅、嘗上壹點,基本上就能判斷出酒的品質高下,以及酒的成分。酒精度含量多少,酸度如何,水分多還是少,壹“品”了然。
當然,“感官”上的品酒,是建立在對釀酒工藝和酒文化精通的基礎之上的。光有壹個好鼻子,也是白搭。
當日,他驅車去江南壹小鎮專訪同為酒中君子的某國學大師。大師欣然相邀,江南陰雨之季,青梅煮酒,對酌論文,不亦快哉。壹番暢飲從中午直到黃昏,醉眼迷離中,醉言狂語中,大師悄然駕鶴西去,他也醉死了過去。這壹醉,居然就醉到了盛世大唐。
穿越了也就穿越了吧,也認命了,沒成想卻穿越到壹個青樓歌姬胸前的玉墜上。酥胸玉乳倒也養眼,可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在這玉墜中呆了大半年之久,好不容易又有了重生的機會,附體的這位老弟卻又是如此不堪。
窮點醜點不算什麽,貪戀女色也不算啥,可為啥要是壹個令人惡心倒胃的半吊子紈絝子弟?說紈絝都擡舉了這位老弟,要知道,他揮霍的可是從未來老丈人家裏騙來的錢鈔。
不知道默默站立了多久,耳邊傳來洪亮悠揚的鐘聲,他呆了壹呆,苦笑道,“蕭睿?好吧好吧,左右不過是壹個軀殼,他哪怕就是壹個犯,又與我何幹?”
想到這裏,他擡步就走,腳步也變得輕盈起來。
洛陽橋兩端,是鱗次櫛比的酒肆和店鋪,人流量之大,令他嘆為觀止。都說盛世大唐,繁榮無比,今日親眼壹見,果然名不虛傳。
信步行去,鼻孔中又傳進濃郁的酒香。不,確切地說,是兩種濃淡不同的酒香,甜香的氣息綿軟淡淡悠長還帶有壹點酸頭,清香的清冽肺腑酒氣雖濃但卻不烈。他腳下壹滯,繼而狂喜猛然著鼻子:貌似,隨著自己的穿越重生,這超絕的對酒的嗅覺感知力沒有消失,也隨之“穿”到了這具肉體上,而且還有更靈敏的感覺。他毫不遲疑地判斷,眼前這座名喚玉壺春的大酒肆中販賣著兩種酒,壹種是低度的糧食酒,另壹種是釀造工藝粗糙的葡萄酒。
順手摸了壹把,呃,還不錯,這老弟囊中還有些銅錢。略加猶豫,他便走進了人來人往酒香四溢的酒肆。學著周遭唐人的樣子,別扭地跪坐在胡凳上,招呼夥計隨意要了些小菜點了幾壺酒,正要自斟自飲,突聽壹個調侃中微帶不屑的聲音鉆進了耳朵:“哎呦,太陽這是從哪邊出來了,蕭睿蕭大公子爺今兒個也敢喝酒了嗎?”
第壹卷洛陽遊 第002章聞香識酒(上)
蕭睿擡頭壹看,眼前壹個華衣束璞的少年撇著嘴站在不遠處,手中搖著壹柄竹翅折扇,星眉朗目,身材高挑,倒也有幾分大唐士子的風流倜儻之色。
楊華楊孟陽?!曾任河南府土曹的楊玄璬之子,這家酒肆的少東家,洛陽官學的學生,他的老相識,蕭睿腦子裏立即浮現出這個名字。
頓了頓,不得不起身學著唐人的禮儀施了壹禮,朗聲道,“原來是孟陽兄,久違久違了。”
楊華冷笑壹聲,“久違個屁,前些日還來找本公子借錢壹貫呢。不過,本公子倒是奇怪的很,妳這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鳥人怎麽也學人喝起酒來了?”
“滴酒不沾?”蕭睿微微壹楞,呃,這位老弟似乎是有飲酒過敏癥的怪毛病,兩小杯酒下肚,就會醉成壹灘爛泥。
蕭睿呵呵壹笑,“在下偶爾壹飲,呵呵。”
說著,也不再理會楊華,自顧端起酒杯壹飲而盡。
帶著壹點清香的酒進了肚子,蕭睿砸吧砸吧嘴,不禁皺起了眉頭。
楊華哈哈大笑走過來,坐在他的旁邊,嘲諷了壹句,“看看,不成了吧?再有壹杯下肚,妳大概就會抱著桌椅當美人兒連摸帶親嘴了。”
酒入喉嚨,香氣微留,還有壹點甜絲絲的感覺。不是米酒,而是麥酒,前者屬於醬香型,而後者則屬於清香型,蕭睿立即判斷出了酒的品種。可,可也忒無清淡無味了,還不如現代社會的啤酒有勁道。
古時候的酒果然度數低,蕭睿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寡淡,實在是寡淡之極。”
他本是自言自語,楊華聽見不由曬然壹笑,“妳懂個甚?本店所售乃是洛陽乃至大唐名聞遐邇的玉壺春,妳竟然還稱之為寡淡?滎陽有土窟春,富平有石凍春,劍南有燒春,郢州有富水酒,烏程有若下酒,嶺南有靈溪酒,宜城有九醞酒,長安有西市腔酒,還有從波斯進口的三勒漿、從大食進口的馬朗酒,但我們洛陽就有玉壺春!這頂呱呱的名酒,到妳嘴裏卻成了寡淡,無知啊無知。”
蕭睿本就是順口壹說,也沒有什麽詆毀大唐名酒的意思。對於品慣現代高度酒的他來說,這大唐的酒當然是寡淡無味的。盛世大唐是壹個詩的王朝,酒的國度,楊華所言這些名酒蕭睿自然也清楚得緊:大抵,在唐,這些相當於後世的茅臺五糧液之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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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酒徒》 第2節
《大唐酒徒》 第2節
作者: 格魚
古人飲酒須持器,“非酒器無以飲酒,飲酒之器大小有度”。唐人歷來講究美食美器,飲酒之時更是講究酒器的精美,楊家的玉壺春是洛陽城中有名的酒肆之壹,所用酒器當然更是極其精美的陶制酒爵、酒盞、酒樽之類。
蕭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沒有理睬楊華的嘲諷,只是低頭看了看握在手中的六棱雙耳盞,職業性地微微搖了搖淡綠色的酒液,又俯身嗅了壹嗅,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回應楊華的不屑:“火候稍差壹點,如若是發酵更充分壹些,味道會更好。”
楊華本與這蕭睿也是熟識,曾經是洛陽官學的同學,對他知之甚深,見他“裝模作樣”地如同酒中老客壹般評價起了自家引以為傲的玉壺春,言辭中還頗有“遺憾”之色。又見他對自己有些不理不睬,想起往日他厚顏無恥跑自己這裏借錢尋歡的不堪情色,不禁更加不屑地冷笑道,“妳這草包,喝這酒當真是白瞎了這上等佳釀。要不是看在同學壹場的份上,本公子就將妳轟將出去。”
還是頭壹次被人稱為草包,蕭睿沒有擡頭,心裏苦笑。瞥眼環顧四周的酒客,他暗暗嘆息壹聲,端起酒盞壹飲而盡。“初來乍到”,還是少惹事為妙,草包就草包吧,還是那句話,左右不過是壹個軀殼,他哪怕就是壹個犯,又與我何幹?
見蕭睿神色沈靜漠然,“不為所動”,楊華越加得不滿,索性站在那裏跟老娘們壹樣喋喋不休地數落起蕭睿其人的種種不堪來:什麽賴在劉丞相府吃白食,什麽蒙騙西坊張公子3貫錢,什麽偷看向玉樓歌姬洗浴被龜公暴打壹頓……
這些不堪的“往事”在腦海中泛起,化為楊華口中帶刺的口蜜腹劍,又化為鄰近酒客那粗野的嘲諷哄笑,蕭睿終於再也按捺不住,怒而長身而起,喝道:“閉嘴!”
楊華說得正洋洋得意,突聞壹聲暴喝,倒嚇了壹跳。瞅了蕭睿那青筋暴跳的額頭,微微顫動的袍袖,眼睛壹瞪,“怎的?還冤屈了妳?”
蕭睿欲要拂袖而去,但轉念壹想,自己已經與“蕭睿”合為壹體,看這浪蕩子往日的所作所為,自己要遭遇的“輿論口水”還不知道要有多少,如果壹頓數落自己也承受不起,還怎麽靠這個身份生存下去。壹念及此,他倒也氣平了,又緩緩坐了回去。
見楊華壹幅臉紅脖子粗的“鬥雞”狀站在案幾前,手中的折扇毫無風度地呼呼扇著。蕭睿淡淡壹笑,“孟陽兄,小弟只是想靜靜謀求壹醉,可否?”
“才學獻於帝王家,美酒賣與識貨者,似妳這等無酒量、不懂酒、無酒品之人飲這上等美酒簡直就是暴斂天物。”楊華見蕭睿態度有所“軟化”,便不想再與他糾纏,冷笑著背轉身去向櫃臺行去。
堂堂的業界排名前十的頂級品酒師,聞香識酒如聞香識女人壹般瀟灑自如的有“三冠酒徒”美譽的品酒天才,居然被指為“無酒量、不懂酒、無酒品”,蕭睿先是壹怔,繼而下意識地嘴角壹抿,壹句話傲然滑出嘴邊:“我若是不懂酒,這世間懂酒之人就不多了。”
楊華腳步壹停,還未轉過身來,便聽角落裏傳來壹個清冷而低沈的聲音:“小子好大的口氣!”
第壹卷洛陽遊 第003章聞香識酒(中)
蕭睿放下手中的酒盞,側頭看了壹眼,順便也活動了壹下略顯僵硬的身子。酒肆大廳的西北角,壹個裹襆頭、穿青色圓領袍衫、面色清朗的老邁男子趺坐在那裏,正端著壹盞酒神色不善地望著他這邊。
蕭睿心中冷笑,但面上卻還是淡淡地,只是匆匆壹瞥便收回眼神,自顧喝著自己的酒。不想,那老者卻起身壹步步向他走來,略壹拱手,目光炯炯,“老夫孟昶,倒想請教小哥,這玉壺春的火候差在何處?”
“孟昶?!”
“孟玉壺?”
周遭的酒客稀稀拉拉地訝然呼起,楊華也震驚地轉身打量著老者。
孟昶便是這洛陽玉壺春酒坊的老板,據說這玉壺春便是由他所釀。但此人名氣雖大卻行事非常怪異,平日裏深居簡出只是躲在坊中釀酒,從不與外人交往。他所釀之酒,由他的堂侄孟旭經營,不知這番如何到了楊華家的酒肆中當了壹個默默的酒客。
如果不是他自承身份,想必沒有人會將這個神色略有些冷漠文士裝扮的老者與“孟玉壺”這個大名鼎鼎的名字聯系在壹起。
聽著眾人的驚訝和竊竊私語,蕭睿自然醒悟過來,這竟然是洛陽玉壺春的釀酒者。他好奇地打量著孟昶,心道壹個釀酒的工匠怎生這等裝束,不像是壹個酒工倒像是壹個多年落第的年老秀才。
楊華趕緊過來深施壹禮,“孟先生駕臨小店,小店蓬蓽生輝了——這草包純屬胡言亂語,先生莫要當真才是。”
“就是,就是。”幾個酒客也附應著。
論身份,楊華之父楊玄璬曾做過官,而楊華自己也是官學士子,孟昶不過是壹個市井酒工,按理他不該如此為禮。但孟昶行事怪異,所出玉壺春數量稀少,只限量供應給少數幾家酒肆和幾家商行,而楊家這家酒肆正是依靠專營玉壺春才有了豐厚的利潤,孟昶就相當於楊家的財神爺,得罪不得。恰見孟昶壹幅文人打扮,楊華便順勢呼了壹聲先生。
但孟昶還真是壹個怪人,面對楊華的行禮毫無所動,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壹眼,只是冷冷地盯著蕭睿:“小哥,老夫窮十年之功,集數十酒方之精華,才成就這玉壺春……凡飲者無不稱道,像小哥這般嗤之以鼻者老夫還真未曾聽說過。”
孟昶的自信和傲然之色溢於言表,蕭睿不禁嘴角壹曬。緩緩端著酒盞站起身來,淡淡道,“孟先生,這酒色淡綠但有渾濁,且懸浮絲狀物,香氣散而不凝,說明發酵時間尚短,如果完全發酵所出,酒液色澤會純綠無雜,香氣會凝乳如絲,故而某說火候略有不足。”
孟昶神色壹驚,深深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清秀俊朗的少年人,緩緩道,“聽小哥口氣,似是對釀酒有所涉獵……”
品酒乃是職業,蕭睿此刻渾然忘卻了這是穿越後的大唐了,目光深深投射在盞中微微打著漩渦的酒液中,繼續品道,“嚴格說起來,玉壺春只是中品之酒也。如果某沒有猜錯的話,孟先生這玉壺春乃是麥酒而非慣用的粟米而成,所用酒曲必是炒制的白曲,而發酵時間當在春夏8日左右,秋冬12日左右,比尋常釀酒發酵略短。”
孟昶倒背在身後的雙手陡然壹顫,眼中神光突顯,驚聲道,“妳到底是什麽人?妳如何知道老夫的獨家秘方!”
僅僅這稍加品嘗,就能判斷出釀酒的原料以及所用酒曲,甚至還推算出了發酵時間,這叫孟昶如何能不驚。他對獨創的玉壺春配方視若拱璧,釀酒原本為自娛自樂而非商業買賣,故而他的酒坊中夥計甚少,很多事都是他親力親為,所以才產量甚少。如果不是為了供養壹大家子人的生計,他是決計不會將玉壺春出售的。配方絕無泄露之可能,可此少年人如何得知——難道?
孟昶的眼神越來越狂熱,越來越震驚。他是天生愛酒研酒的另類之人,雖滿腹才華卻無意求取功名,將壹生的時間都耗費在了置酒品酒上。他壹生浸淫酒道,但他能品出酒質的優劣,卻絕對不可能品出酒的原料和配方來。
從孟昶的眼神中蕭睿讀到了壹些“同好”的東西,不由對他產生了壹些好感。壹時興動,他微微上前壹步,伏在孟昶耳邊小聲道,“孟先生如若將酒方稍加改動,酒質會更趨向上品。將下料之麥分成三等份,先將頭壹份煮成粥,加幹曲後入甕封泥發酵。十日後,開甕投入第二份煮好之麥粥……依次將三份粥依次充分發酵***計月余,火候大抵就足了。”
於蕭睿而言,中華數千年酒文化流傳下來的酒經典籍無數,其中有眾多釀酒古方都深深鐫刻在他的腦海深處,如今心念壹動,載於元末無名氏所著的《靈子酒經》中的壹個跟玉壺春釀法類似的壹個方子就冒了出來,張嘴說出,他又微微有些後悔。
孟昶神色變幻著,沈吟著,突然道,“玉壺春之特性在於清香,入口留香,如若發酵過長,會讓這香氣過於濃郁世俗,不妥,不妥!”
蕭睿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孟先生,誰雲這發酵越充分香氣便越濃郁?謬也,大謬也。從清香到濃香再到凝香,這酒香也是隨著發酵充分而逐步提純滴,由淡轉濃再至清矣……”
孟昶聞言面色漸漸漲紅起來。他霍然壹把抓住蕭睿的手,深深地凝望著他,接著又松開手畢恭畢敬地躬身壹禮,“某陷入了古法的窠臼,老弟壹言讓某頓開茅塞,受教了!”
……
……
如果說之前的“品酒”尚可以說是信口胡謅,但後來蕭睿對於玉壺春的準確判斷,再加上那個絕妙之極的方子,以及酒香提純之說,孟昶已經斷定眼前這個漂亮的年輕人是“同道之人”。須知,那些專業的“術語”不是壹個外行看看酒經典籍就能搞懂的。
他並不知道蕭睿不堪的聲名,當然就算是知道也不在乎。他浸淫酒道數十年壹向被人視為另類,如今遇到壹個“同道”,驚奇之余也有些欣喜。拉著蕭睿的手,將他“拽”到自己的案幾處,兩人重置酒肴對酌而論,相談甚歡。而其實蕭睿的感覺,也跟他差不多,穿越到大唐,能遇到壹個同好酒品酒的古人,心裏也有壹絲絲興奮。
舉盞相對暢飲間,孟昶望向蕭睿的眼光愈加的狂熱:壹個不到弱冠之年的小子,居然對酒道浸淫如此之深,言談舉止間各種釀酒之法和品酒之道如數家珍信手拈來,聽在他這個對酒道求知欲極強的人耳中,簡直就是如同天籟。
兩人因為酒而熟絡起來,竟然開始借著酒意稱兄道弟,這讓旁觀的眾酒客呆若木雞。楊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不通也沒法想通,孟玉壺這個清高孤傲的洛陽名人何以會與蕭睿這個草包浪蕩子這般傾心相交。
兩人交談的聲音越來越大,蕭睿指手畫腳神態張狂,而孟昶居然做鄭重的聆聽狀,讓楊華等人大跌眼球。
第壹卷洛陽遊 第004章聞香識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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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酒徒》 第3節
《大唐酒徒》 第3節
作者: 格魚
“老孟,論起米酒來,還是要數國朝貞觀時的糯米酒、稻米酒為上佳,譬如梨花春,五雲漿。青旗沽酒趁梨花,江南梨花絢爛之際,取梨花入發酵之米料中……釀成,清香撲鼻溢滿四裏,聞者無不如置身春日梨花之野,故名為梨花春……釀成十日酒,味敵五雲漿,香氣濃郁如九天之香雲。有詩曰,‘水庫新修近水旁,潑豊初蜀五雲漿,殿前宮禦頻宣索,追入花間壹陣香。”蕭睿眉飛色舞,白皙而修長的五指在空中揮舞著。
“然也!”孟昶擊掌叫好,蒼老的面容上浮動著激動的紅光,“知酒者、知己者,子長老弟也!”
“老孟,可知酒之源流否?”蕭睿夾了壹塊鹵肉大口大口地嚼著。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孟昶緩緩吟道,“杜康獻給黃帝以味道濃香的水,帝以及諸大臣都以為是糧中元氣。唯獨倉頡隨口道:‘此水味香而醇,飲而得神。’說完便造了壹個‘酒’字。故而,杜康實為我酒道之始祖。其功德之於後人,實不亞於孔聖和道祖!”
貞觀開元年間的盛世大唐,風氣開放,有容乃大,崇道者眾、好佛者多,信奉儒家者也比比皆是。大唐天下道觀寺院遍布各道州府,而遍布於天下的文人士子又尤以崔、盧、李、鄭四大家族為首。佛道儒三家並存***繁榮,這在中華歷史上是非常非常少見的。
聽聞孟昶竟然把杜康與孔聖人和道祖相提並論,旁聽的酒客中不由有人撇嘴嗤笑,有幾個好事者甚至還想上前來跟孟昶理論壹番,但對他們的“挑釁”孟昶根本就視若不見,也只得作罷。蕭睿也覺有些言過其實了。可見孟昶狂熱的神態,他也不便說什麽,只是縱酒哈哈壹笑而過。
“老孟,其實,杜康最擅長的不是釀酒,而是聞香識酒。”蕭睿大笑著,“酒道者,飲道也,也即品道也。自杜康以降,聞香而識酒之優劣品類,聞香而動,聞香而辨者也,此乃品酒的最高境界!”
孟昶皺了皺眉,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老弟,飲多了。老弟能品酒而識酒已是了不起的事情,這聞香識酒,實在是自古以來從未聽聞之事。”
孟昶所釀之玉壺春雖然酒精含量低,但喝多了也是吃不消。與孟昶對坐壹番暢飲下來,蕭睿已經喝了不少,有了七成的醉意。借著酒意,他長長地打了壹個酒嗝,狂態畢現:“呃,老孟,某雖不才,倒也可勉強聞香識酒壹番!”
孟昶搖了搖頭,自是不信,“子長老弟,說笑了,品酒如診病,觀、聞、嘗三者缺壹不可,絕無可能只聞香而識酒,不,不可能。”
見蕭睿面色自信滿滿,他索性也大笑了壹聲,“好吧,老夫就試壹試子長老弟的聞香識酒之功。楊東主,麻煩去別處買些酒來,每種壹壇,都算在老夫的賬上。”
……
眾酒客都舍棄自己的案幾,起身來團團站在孟昶與蕭睿兩人相對而坐的案幾跟前。楊華親自執酒,蕭睿的眼上則被蒙上了壹層黑綾。
眾人竊竊私語著,孟昶微笑著,從壹個酒壇中倒出壹盞酒的楊華面色復雜,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今兒個這洛陽城中大名鼎鼎的草包浪蕩子蕭睿已經帶給了他太多的驚奇,誰知他會不會繼續創造奇跡。
想到這裏,楊華瞥了蕭睿壹眼。見他蒙著黑綾的臉上壹片淡然,嘴角浮著壹絲狂野的微笑,讓他感到壹陣沒來由的陌生。
楊華端起壹盞酒,懸空放在蕭睿鼻孔前巴掌遠的地方。廳中頓時安靜下來,蒙起雙眼地蕭睿似乎在這鴉雀無聲的酒肆中聽見眾人中有人那激動而緊張的心跳聲。
他深深地吸了壹口氣。其實,聞香識酒於他而言並非初次。早在前世的時候,他就曾經在某省電視臺現場直播的娛樂節目中表演過聞香識酒的絕活,靠的不僅是神奇的鼻子,還有對各種酒品的熟悉。在他看來,這古代的酒“聞”起來,其難度要遠遠比現代白酒容易多了。道理很簡單,古代的酒因為酒精含量低,而香味格外濃重,通過香味進行分析然後再輔以對唐朝酒品的如數家珍,應該不難判斷出來。
這番如此張狂,當眾表演聞香識酒,除了酒意的作怪之外,也隱隱為那位蕭老弟洗清壹點“不堪”的考慮。畢竟,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他而不是那個浪蕩子了,他還要在這盛世大唐生活下去,不考慮名聲那是不現實的。
“近些。”蕭睿皺了皺眉,鼻翼輕輕著,鼻孔間傳進壹陣濃郁的清香,猶如梨花絢爛春意鬧。他嘴角的笑意更重了,“江南梨花春。”
楊華壹呆,眾人不禁輕呼壹聲,“對了!”
孟昶臉色壹變,急急起身從孟昶手中奪過酒盞,又打開了壹壇酒,倒入壹盞,然後湊近蕭睿的鼻孔顫聲問道,“子長老弟,此為何酒?”
蕭睿鼻孔猛然抖動兩下,壹股子濃烈的酒氣帶著強烈的刺激沖進他的鼻孔中,他壹時忍不住打了壹個噴嚏,噴了正端盞期待回答的孟昶壹身。
“不好意思,這酒實在是太沖了。酒性幹寒,乃燕麥所釀,有酒氣而無香氣,酒氣烈而不濃,瞬間消散,來得快去得也快,某斷言,這定然是來自胡地由胡人所釀的三勒漿吧。”蕭睿掩住了鼻子。
……
……
在眾人不斷的驚嘆聲中,蕭睿結束了聞香識酒的表演。又與孟昶寒暄了兩句,兩人便相約作別。在酒客和酒肆夥計們匪夷所思的“註視”中,他分開眾人,大步走去。
沒幾步,只見壹個青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酒肆門口,短襦長裙,膚光勝雪,雙目猶似壹泓清水,在蕭睿臉上轉了幾轉。這少女容貌秀麗之極,蕭睿眼神遲鈍了足足有數秒,然後腦海中馬上浮現出四個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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