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 美食 之名降落北京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繞不開烤鴨。北京成百上千的烤鴨店,規模各不相同,是豐儉由人,也是眾生平等。
但對於北京人來說,烤鴨算不上日常吃食,壹年到頭能寵幸烤鴨店的日子就剩下招待外地親朋,或給節日增加那麽點兒隆重氣氛了。當然,也有就好這壹口兒的,隔三差五就得來上壹頓。
從烤制方式上烤鴨有倆門派,掛爐烤鴨是用明火把鴨子烤到棗紅色,皮酥肉嫩,還有果木清香縈繞。而燜爐烤鴨是暗火燜烤,口感更細嫩,汁水更豐盈。這是教科書式的標準答案,甭聽那個也甭較真兒,真正能吃出區別的人少之又少。
吃烤鴨於我,更像壹場喝酒 遊戲 。鴨子上桌前總要找點事兒做,認真喝酒是對碎片化時間很合理的利用,而下酒菜,不得從鴨子身上找麼。
被先端上桌的是點擊率極高的冷盤, 鹽水鴨肝 。夾壹筷子,用門牙磕下壹小塊兒,慢慢在舌頭和上牙膛之間推抹,綿滑如精篩細磨的豆沙,又比豆沙多了幾分鹹香和脂香,豐富的滋味兒足以拉開酒局的大幕。
皮筋肉彈的 鹵鴨胗 吃起來有趣,小小壹顆在咬下去的瞬間仿佛有了生命,用力推阻著牙齒。妳越往下壓,它越用力彈,直到突破那個極限,壹下爆開,任妳蹂躪。
醬鴨翅 ,連筷子都省了,直接上手拿著啃,肉雖然不多,但香韌又有嚼勁。壹只啃完,唆唆手指,牙縫裏的肉絲還能再下壹口酒。
桌上喝白酒的人好像更能理解 芥末鴨掌 的快樂,去骨留筋的鴨掌吃著沖辣,嚼著彈脆,壹口鴨掌,再狠狠的聞上壹口白酒,雙眼微瞇,享受的德行跟嗑了藥是的。
把鴨心切成傘面,用五十三度醬香白酒腌制,再以接近燃點的旺火烈油爆炸,端上餐桌,點火後,以飛火燎香,不僅看著壯觀,吃起來也是韌中有嫩,帶著淡淡酒香和焦香,這盤 火燎鴨心 ,與酒的契合度說不出的高。
爆炒鴨腸 是火候菜,在熱鍋中輕輕伸個懶腰,不必萎縮,微微卷曲即可出鍋。每壹根鴨腸都掛著料汁,吃起來嘎吱作響,口口香脆。
這邊的酒喝到了高潮,那邊的烤鴨也快出爐。後廚大師傅挑下烤熟的鴨子,把堵著屁眼兒的高粱稈壹拔,膛水汩汩流出,外烤內煮的鴨子即將畢業。
在爐火裏走了壹遭的鴨子,肥碩的身軀變得香氣四溢,片鴨師傅推著小車邁著貓步向桌前走來。趁熱片鴨,動作嫻熟又機械,看著鴨肉被壹片壹片碼入盤中,是享受,也是折磨。
最後把鴨頭、鴨腿和鴨尾部的兩條裏脊湊成壹盤單獨上桌,禮畢。
帶著刀痕的新鮮鴨架不需要椒鹽,更不用做湯,現場沒收,鴨肉口蘑打鹵面才是它最好的歸宿,這是後話。
到了真正的吃鴨環節,鴨皮首先充當起了開胃零食。
壹片琥珀色的鴨皮,蘸上砂糖丟進嘴裏,輕輕壹抿,脂香裹著甜味率先擴散開,伴著牙齒與糖粒摩擦的咯吱聲,鴨油滲進齒間,漫過味蕾,最後滾下喉,酥脆油潤的口感耳鳴又上頭,直到膩住了才被迫停止。
然後,按照皇城根兒祖傳流程,鴨餅出場。
燙手的荷葉餅壹揭兩片,拿起壹片,用勺子畫圈兒抹上甜面醬,再把連皮帶肉的鴨肉、蔥絲依次在中心鋪好,左右兩邊向中間位置對折,底部往上壹翻,齊活。壹口壹口的慢慢咬,鴨肉嫩、面醬甜、配上荷葉餅的淡淡面香和蔥絲的清爽,四合壹的口感交融的簡單純粹。
若不滿足,還有空心芝麻燒餅,抹上醬油蒜泥,填入鴨肉蔥絲後,讓嘴巴繼續運動。壹套組合拳打完,壹場喝酒 遊戲 也就基本可以畫上句號了。
壹頓烤鴨吃完後發現,甭管它是南京帶來的還是山東傳來的,這只北漂的鴨子說不上哪裏好,也說不上哪裏不好,隨便吃吃就好。不過,那幾樣鴨小菜兒下酒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