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久居縣城,好長時間沒有品嘗到家鄉飄著麥香的手工掛面了,於是常常思念兒時吃手工掛面的情景。
掛面是我國最常見的傳統面食之壹,歷史悠久,源遠流長,馳名世界。據史料記載,最早的面條可追溯到距今1900多年前的東漢。面條又稱煮餅、湯餅、水引、冷淘、溫淘等,就是現代的涼面或水煮面條。黃庭堅《過土山寨》:“南風日日縱篙撐,時喜北風將我行。湯餅壹杯銀線亂,蔞蒿數筯玉簪橫。”生動形象描繪出宋人對面條的鐘情。
傳統手工掛面,綿紮細膩,圓潤可口,不斷節,不渾湯,飄著濃濃的麥香,工藝獨特,營養豐富,是國人喜愛的名特小吃。特別是重慶的麻辣小面,馳名中外,伴隨重慶人壹生,是快節奏生活中不可缺的地方名吃,成為重慶人大眾化的美食。民間常將面條視為長壽的象征,每逢祝壽要吃“長壽面”慶賀,土家山寨婦女生了小孩要送掛面賀喜,預意“長壽”,成為歷代民間的濃郁風情。
隨著時代的發展,傳統手工掛面越來越少,機制面條充滿市場,再也品不出麥香味,於是回憶兒時到面坊加工面條的往事。
我的家鄉地處渝東南武陵山區石柱自治縣大風堡山下的中益鄉建峰村,地多田少。每年麥子收獲了,要人力背運到離家20多公裏遠的白果壩面坊加工面條。那年月,集體生產,靠掙工分度日,每家僅能分配到百來斤麥子,大人白天隨集體出工,到面坊加工面條的重擔就落在我的肩上。四兄妹中我是老大,自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那時老家離面坊有20多公裏山路,是古代由川入鄂的鹽運大路,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被前人踩得光亮圓滑,刻滿滄桑 。
我背負50余斤麥子,沿巴鹽古道,順河而下,步行3個多小時才能到達白果壩,這是壹座有100多年悠久歷史的山寨,前臨龍河,背靠大山,是巴鹽古道必經的山寨,也是這背腳子們的“幺店子”(客棧),譚氏望族集聚的山寨,人氣興旺。面坊師傅姓楊,見我汗流浹背,幫我放下麥袋,然後對附近來加工面條的鄉親說,我路遠,又是小孩,時間晚了走夜路不安全,讓我先加工。鄉親見楊師傅這麽同情我,也就紛紛禮讓。
那時,面條加工,是半機械化,從麥子到加工成面條,要經過磨粉、和面、壓皮、出條、涼幹、裁條、包裝等工序,磨面粉是基礎,和面、壓皮是關鍵。動力是轟鳴的柴油機。和面是手工操作,壓皮要經過五、六遍的`反復推壓,壓成薄薄的面皮,然後安裝粗、細幾種規格的面條齒輪,有“帶帶面”、“韭菜葉子”、“細面”等幾個品種。面條出條後,楊師傅左手操竹棍掛上剛出條的濕面條,右手持剪刀,按1.5米長的節子剪斷長長的面條,然後擱在曬面條的木架上晾幹。逢陽光天氣,兩三個小時就可曬幹裁條包裝。整個面坊飄著濃濃的麥香。
太陽偏西,我背著剛加工的面條,急步如飛,趕回家中,母親早已把煮面條的水燒得滾開,全家老小吃著剛加工的手工掛面,吃得津津有味,吃著自己種的麥子加工的面條,汗水味,泥土味,陽光味,麥香味,在碗裏飄著淡淡的清香。
饑荒年月,饑不果腹,有客人來才能吃上面條,那是待客的最好食物。記得我在橋頭中學讀高中時,學生食堂與教師食堂相鄰。每當教師晚餐改善生活吃掛面時,就飄來醉人的麥香和面條清香味,讓人口水直流,真渴望吃上壹碗掛面。每年在橋頭區場召開的物資交流大會,每家面館食客爆滿,都爭先恐後吃上壹碗清香小面。後來,學生食堂也開始用大米兌換小面吃,那時,我家壹貧如洗,每月的7元生活費都難湊齊。壹位家境較好的同學,用大米兌換了二兩小面,那位同學人高馬大,在如潮的人流中擠到壹碗沒有油星的寡面,但麥香味很濃,我倆狼吞虎咽,壹掃而光,連面湯都喝得幹幹凈凈……
如今,購買商品進超市,買菜到農貿市場,市場上出售的面條都是機制電烘幹的,毫無麥香味,兒時那飄著麥香的手工掛面,只能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