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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龍其人散文

大龍是我鄰居,我住六樓他住二樓。相處不多,但了解不少。

 剛買下這所公寓時趕著裝修,底樓有個面南的車庫,有三四十個平方。壹看左右鄰居家都改建成了住房,車庫外是個小院子,大部分人家修了陽光房,很溫馨的樣子,由老人們住著,車子壹律停在車庫前的空地上。老人大都腿腳不便,這樣住在底樓倒也出行方便自由。這裏的車庫除了都在地面以上外,層高還跟普通房子壹樣,所以做好了防潮工作還是很舒適的。見我猶豫,壹個中年男子就過來搭訕。

 “也裝房子吧,左右都改了就妳停車,我們還怕妳倒車不安全呢!”

 我想我又不認得妳,何苦來費唇舌,再說這改建是否在政策範圍內還兩說呢!

 “怎麽不可以?家家都改了,到妳這兒就違建了?妳這女人真好笑,見過老實的沒見過妳這樣老實的。別人裝了都租出去,壹千多壹個月呢,妳跟錢有仇啊!”

 很少見這樣說話爽利的人,不過裝修師傅也建議這樣做,我想這就得考慮下了,畢竟搞裝修的見得多了,有經驗。最終還是耳根子軟,聽從了師傅的建議,畢竟民意不可違,況且我倒車的技術也確實不敢打包票,萬壹蹭著人家的玻璃房真真不是好玩的,裏面還有老人們住著呢!

 裝修接近尾聲時,遇到了難事,車庫改建的底樓要裝空調外機,這東西往外掛可就在二樓人家的窗下了,這人家要是不同意那也是行不通的,裝修師傅是個挺熱心的人,幫我想得很多。

 他請教了鄰居,說這二樓是大龍家,他家好說話的,應該能相商得通。熱心的鄰居領我和師傅去了最東面壹家,自然也是車庫改建的,壹個叫小芬的女人在家。介紹認識後她說:“別問我,我不管事。問我老公大龍就行!”

 鄰居給大龍打了電話,大龍從樓上家裏下來,邊走還邊穿汗衫子,幾乎露著個胸脯。我趕緊扭了臉,沒說話,但心想這事基本就黃了,壹看這樣也不像有多少文化的,而且這家夥就是上次那搭訕的主,我對人家也並不熱情。

 “沒事,不就掛個外機嘛!放吧放吧。我當多大點事呢!”說話間已經剩背影了。

 房子裝好後我抽空去表達了謝意,他們壹家正在東面的車庫外乘涼。這是個不錯的所在,本來就是小區的綠化帶,又放置了用水泥和磚塊壘砌的花架,像梯田壹樣,壹級壹級,種滿了花卉。這是暑日節氣,本很熱,花架上有鳳仙花、蛇仙花、月季、虎皮蘭,綠蘿、滴水觀音……還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地上是驅蚊草,沿著墻根蔓延著,壹旁的小區鐵柵欄上爬滿了薔薇,這季節泛濫起來,微微的香氣彌漫著,很是愜意。頂上是架好的鋼絲蓬,爬滿了紫藤蘿,這個季節開始結莢了,壹個個跟扁豆似的掛著。我才想起春天看到壹片輝煌的紫色,煞是好看,跟雲氣壹般,叫人想到紫氣東來。在農村這樣的棚架我見得多了,有直接種絲瓜的,涼氣,而且夏日裏壹條條絲瓜垂掛下來,第二天就是飯桌上的美食,很實惠,但總覺得功利。也有人家種葡萄的,到中秋祭月時,剪兩串擺著就是:莫道水晶祭冷月,酸甜幾分人自知!

 棚架下是壹張四方桌,桌上是壹器功夫茶,面東是個老人,戴眼鏡,頭發有些花白,隱約著,因為天微黑的緣故,我想這應該是大龍的老父親,他的對面是那個熱心腸的鄰居,背對我的從衣衫上看應該是大龍,我認得那是那天露出前胸的汗衫子。面對我的是小芬姐姐,她看到我過去,馬上站起來招呼,我遞上水果。壹家人站起來,客氣得很,招呼我入座,我這才看到旁邊還有壹桌,是壹個瓷桌子,配了四個瓷凳,有個老太太並個姑娘坐著嗑瓜子,想應是大龍母親和女兒,我順意坐在了瓷桌邊,老太太說我不肯上座謙讓了,忽然覺得這是個禮儀之家。

 家長裏短的寒暄後,小芬攀了我年歲,稱我妹妹,大家倒也不見外。我看那孩子像是有些眼熟,問了下,原來也是我們學校畢業出去的,只是不是我班的而已,她卻很認得我,指出幾個名字是她要好的幾個同學,果然是我教過的孩子。小芬姐姐說這孩子現在也工作了,正找男朋友呢!有了就叫我喝喜酒,聽這話我就覺得這家人真真爽直得很,這不大會兒功夫竟跟我熟絡了。大龍壹再表示有困難找他,他雖說很多東西不精但總上得了手。

 果然沒幾天,車庫上的電控門卡在中間下不來了,當時覺得底樓會不安全,所以防盜的電控門還保留著。我這人總不肯求人的,想著人家雖這麽說但我總不好太拿大(方言:太放肆)。於是電話裏查了個修理的人,是物業推薦的,來看了下說壞了,要麽這個拆了回收,再換個新的。若不裝也可以,很多人家都不用這個防盜了呢!我問拆了回收是幾錢呢?答曰:二百!

 我正想呢:反正也修不好了,拆就拆了吧!

 “拆什麽拆?拆了剩下這玻璃門用手壹提壹推就卸了!”我壹看是大龍哥。

 “妳是修門的?現在這兒歸我管,妳走吧!”

 那人看看他又看著我說:“還拆麽?”

 大龍把我往身後壹推,說:“我說了,不修了,妳走吧!”

 來人無法,只能走了。

 大龍什麽都沒說,取來壹個手提工具箱,裏面很多我不認得,就看到立鑿、電工筆和老虎鉗是報得上名的。搗鼓搗鼓,壹按門就上下自如了。他邊整理箱子邊說:“跟妳說了有事找我,他是騙妳呢!這個電動門,光壹個電動機心就不止五百,再說又沒壞啥,妳是難得用,銹卡了罷了!”

 我壹溜的謝他,這時來個老太太,是住隔壁的.,在大龍和我家的中間,壹頭白發,人卻清健得很,容顏也好,大龍沒搭理她就徑自走了。老太太拉著我說:“妳家裝修時有東西掉下來,砸壞我家頂棚了,必須叫人來修哦!”

 這事我還真搜索枯腸而未得,這老太太以前提過幾次,師傅們也壹直表示內部裝修,絕沒有掉東西下去影響別人家的道理和事實。但我覺得壹個老人家總不至於賴我,再說證明沒有做過的事比證明做過壹件事要難壹千倍。想來想去我還是好歹算敬老吧,囑咐裝窗子的匠人幫她把玻璃棚頂整修了壹下。不知為何今天又來賴我,正不知如何作答時,大龍跑過來,推著老太太往外走,邊走邊說:“沒唄事體個,小細娘會喊人來修個,嫩就回轉等歇啊!”

 回頭又進我屋,把門壹關,輕聲說:別跟她多啰嗦,這老太精著呢!以後她再煩妳,就說工人過幾天來修,敷衍著就是了,她家其實什麽都沒壞。壞的是腦子和心!”

 從此我便註意這老太太了,想來我也未曾得罪她老人家啥啊!如何要作弄於我?搬過來這些日子我知道她是孤老,丈夫故去很多年了,兒子媳婦也故去了,聽說是事故,只壹個孫子在外地讀書,有個女兒住得遠,偶然來看她,我也沒見過。我是黨員,本來在小區裏就有關愛鰥寡孤獨的義務,隔三差五我也拿幾個水果給她,有時帶壹點點大排雞蛋之類的小菜給她。這不看不知道壹看還真真嚇壹跳,我們這裏按約定俗成的規矩,各家前面的車位歸各家停車。大龍家因在東面,所以有兩個位置,但壹個位置擺了花,剩下壹個停車。我家前比較寬闊,也有兩個,但其中壹個上因為有棵綠化樹,所以比較小,當時裝修師傅提議把這樹挪去,我猶豫了壹下,想來毀綠壞命總是不好的,就算只是壹棵樹但必是壹條命。剩下那個車位我也不去停,因為我上樓是走北面後樓梯的,沒必要繞到這前面來,後樓梯有的是車位。中間老太太倒是兩個完整的車位,況且她也沒車可停,但是兩個車位上卻放了兩個大油漆桶,我好生疑惑,特意留心看了壹下,裏面竟是兩桶水,日子久了有些泛綠。原來她竟是用這方法阻止別人停她的車位。近來大龍家多了臺車,我從樓上陽臺往下看那姑娘常和壹帥帥的小夥子開車來大龍家吃飯,車就停在我家車位上,和大龍的車就隔著兩個臭水桶,很是可笑。我想這是水桶麽,更像人心吧!

 壹天晚上,阿炳著急忙慌地上樓來找我,問我可否送趟醫院,阿炳是西面的鄰居。原來那老太太頭幾天就感冒了,原也沒什麽,平時這老太太有個頭疼腦熱的都靠生抗,這次阿炳太太看她發燒,給了點藥吃,不想竟發出小紅豆豆來,奇癢無比。我壹看估計是藥物過敏,問吃了什麽藥,答:阿姆西林!這就對了,這藥有青黴素的成分,這老太估計是過敏了,這是急癥,又這個年紀,何況還是晚上。我說,我去後樓梯口把車開到底樓院子前,阿炳哥妳背她出來,送去醫院,但我壹個人肯定不行,妳們得同去。說實話幫忙我不怕,這是應該的,只是我被這老太訛怕了,萬壹賴上我說不清的。

 “倒什麽車?妳壹個女的,孩子還在家,幫倒忙!阿炳,上我車!”原來是大龍。阿炳上來找我說送老太太時我就想到了,大龍原是熱心的,這送醫院的事阿炳哥怎麽會到六樓來找我呢?那水桶人人看得見,估計阿炳也料想大龍不肯幫這老太的,沒想到……

 老太太第二天就回來了,確實是青黴素過敏,及時就醫就沒事。

 臭水桶還在,在老太太的心上,但不在大龍和我的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