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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世界是壹個巨大的廚房

談起《舞!舞!舞!》,於是夏威夷鋪面的海風席卷而來,在被陽光曬成金黃色的沙灘上搭起壹張躺椅,大口咬下醬汁四溢的芝士漢堡,初初懂得羊男說,

“擺脫無止境的孤獨就是不停地跳舞”;

說到《挪威的森林》,綠子為朋友烹飪壹桌家常菜,熱氣騰騰的廚房裏,她生動又快樂的背影如同“演奏樂章”,渡邊眼前閃過直子分享的精致又冰冷的便當....

讀村上春樹,從讀他的 美食 開始。

文筆灑脫而又利落的村上春樹,在不同的小說裏扮演不同的人生狀態:與家人團聚時他必定要吃可樂餅,土豆泥與酥脆的外皮交融,綿密的口感牽連起脈脈溫情;

愛壹個人時他要和她壹起做飯,燉壹鍋厚重勁道的牛肉,在時間的流逝裏反復確認溫度高低、收汁粘稠;

失意時他喝威士忌,苦澀的後勁之後是更迷蒙的眩暈,在搖晃的燈光下獨自走上回家的小路。他寫起食物,纏綿溫暖的筆觸勾勒出極其生動的插畫像,將細膩而又冷漠的主角添上色香味,

從平滑幹凈的書頁中站起身來,躍上觸手生溫的竈臺,真實的煙火氣聯結了大地和文學,所以我讀懂他的 美食 ,故而讀懂他的人生。

小說家談起 美食 來,往往不大刀闊斧地形容華麗的餐盤擺設,頂尖食材的絕妙享受,反倒專挑小處落筆,不僅寫火腿翻炒到何時才算最脆嫩,撒上芹菜提香要“輕輕”,絕不破壞意面的平衡,甚至細微到蒜頭和辣椒不能混進餐盤以免產生苦味...

在沈郁哀婉的基調裏娓娓道來,烹飪的情趣有滋有味地被端上餐桌,消散了抽象化的勞頓與疲累,這便是人間百態的壹餐壹飯,先生筆下的人情味。

先生曾這樣寫道,

“我在秋天早晨的陽光中,呆呆地望著架子上的鍋盆和盛調味料的瓶子,廚房就像是世界的本身,這真像是莎士比亞的臺詞。”

世界是壹個巨大的廚房,四方滋味,人間百態,從 美食 中得以慰藉心靈,從碗筷碰撞中交疊出最質樸的人生經歷,

我從先生書寫的人物的嘴邊或手邊路過,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文學與食物的緊密聯系,用食物去形容文學,用烹飪和品嘗去體味世界。

如同渡邊與綠子的初遇,漫無目的地行走,偶遇壹家街邊小店,為了消磨時間,總要點上壹份需要“品嘗”的料理。

店家把洋蔥剃成刀片,腌制了好幾個小時的幹梅肉和大蔥攪拌在壹起,再輕輕蓋上松魚幹,或者用火紅的辣椒,長段切成細絲,保留下微小的顆粒,確保細面條能均勻地粘上辣椒面。

這些細微再細微的烹飪細節,在緩慢的咀嚼中被渡邊重復想象,拉長成幻想的空間,難以名狀的情愫從而有了柴米油鹽的認同感。

相逢壹尊酒,***結兩鄉愁,氤氳在香氣中,食物承載了對某段故事的特殊記憶。

在任何人的回憶裏,煙霧蒸騰的笑臉背後都是來不及追憶的幸福往事,在湯汁四濺的餐桌上聊的家常問候,遠遠勝過美味的分量。

如此普通、繁瑣、平實的,先生描寫 美食 ,陪伴了渡邊、或陪伴了讀者茫然空虛時的孤獨旅程,那壹份甘甜入喉,帶到胃裏,升騰起了獨屬於“村上春樹”的溫度。

遇見13歲的憂郁少女雪,男主角用精心烹飪的菜肴取代了雪的快餐依賴,同桌吃飯,憑著對食物的尊重,沒有人會在飯碗前發火。

“吃什麽冰淇淋,全麥面包烤牛肉三明治,外加壹杯牛奶,牛肉柔軟多汁,蔬菜新鮮,這才像話。”

認真對待食物,約等於認真對待生活。

將 美食 的味道與記憶串聯,味覺的種子壹旦種下便會生根發芽,“壹起吃飯”就成了最普通也最溫暖的***鳴。

憶起民國,慈溪的清燉鴨子遊上了袁世凱的餐桌,蘇軾“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從而有了對黃州的淳樸印象,汪曾祺的“鹹鴨蛋”被收錄進課文,成為我們課余津津樂道的談資,

食生和氣,食生山水,村上春樹的 美食 中隨處可見陌生人與酒桌的相遇,戾氣在飯菜香中的化解,在每壹個黃昏時分,傍晚的日本街頭,居酒屋中熱鬧而又安寧地向彼此確證,沒有人是壹座孤島。

想到鄉村炊煙,常常會有這樣的畫面:案板前細細堆砌青白色的蔥絲,漁火點燃了鹹濕的海風,爐竈前篤篤的刀聲下,恍然間覺得歲月悠長。

我們在先生的筆下,就是這樣邂逅了日本,木屐踩踏在地板上,擡頭是溫潤和善的笑意,清淡的茶湯渲染出安寧的氛圍,也有歌舞四起,再熱辣的舞姿也端得是優雅端莊,再美味的食物旁也不會放置太高濃度的烈酒...

平和中見人情,沒有快意恩仇的江湖俠客,多得是溫厚的包容。

故事最能喚起味蕾,賓客之間傳遞著糕餅,交換著人生。 美食 的意義並非混合食材、調香取料的簡單步驟,而是再俗不過的煙火氣,娓娓道來的點滴故事。

五反田大贊《舞!舞!舞!》中的主人公生活有滋有味:

裙帶菜和蝦用醋拌起涼菜,只有土豆和大蒜也可以做出臘腸般的美味,剩下的裙帶菜和海菜壹道,匯合便是壹碗香氣四溢的茶泡飯。

先生筆下的人物,擅長在冰箱裏搜尋剩菜,就地取材地做出花樣與色彩。如果家裏有小菜,是絕對不會去吃快餐的,即便是虛構的小說,即便是無趣的人生,再艱難的人,也要吃飯啊。

先生在對 美食 的隱喻中悄然刻畫了壹個生動的世界,主角們穿梭在光怪陸離的人生經歷之間,因為吃飯,陡然生出儀式感,這份行走於世的超脫碰撞上紮根於大地的食材,簡單靈巧的烹飪手法,

於是主角們發掘出人生的別樣趣味,在分享 美食 的過程中,逐漸確立出具體清晰的人物形象。

綠子在東京做起關西料理,用厚蛋燒和西京漬替代濃甜的大眾口味,清新爽潔、明快瀟灑,鮮活的綠意躍然紙上;

在《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主角招待圖書館女生時用芝麻拌扁豆、炸了沙丁魚,配上軟涼的豆腐,又搬出了自己的招牌清淡菜系。

文學中的食物傳達出的,也許是深埋在讀者心裏的幼稚願望,食物讓故事真實,讓 情感 增味,先生的書,永遠如同海苔卷黃瓜——配料簡單、質樸新鮮,滿載著生命力的清香。

從 美食 裏來讀村上春樹,我讀懂了他孤獨時的平和,掩蓋在壹方鍋爐下的溫柔,有滋有味、自由自在的人生態度,壹如先生,瀟灑起筆,幹脆利落。

世界是壹個巨大的廚房,在煎炸烹調中幻化出獨特的五色五香,是先生對世界獨特的愛的表達方式。

李賀在《將進酒》這樣寫道:“琉璃鐘、琥珀濃,小槽滴酒珍珠紅。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幃繡幕圍香風。”

大寫宴會之繁華,用 美食 隱喻了奢靡無趣的日常,羅幃繡幕圍出的紫禁城——無法讓人心生愛意。

我更愛先生、也更愛煙火人間,同樣寫烤肉火鍋,在《挪威的森林》最後,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渡邊和玲子同坐壹旁,以吉他伴奏,為直子送別,便陡生淒涼哀婉,暖黃的燈光映射到木桌上,圍起壹小片異世界,兩人笑了。

黝黑的爐子緊緊扼住木炭的咽喉,高溫持續逼迫著五花肉,幾經顫抖,溢出晶瑩剔透的淚珠,滴落在木炭上,用筷子壹夾,放進嘴裏,大口咀嚼,像是要把所有悲傷壹並吞咽。

先生寫 美食 ,更像是在作畫。跟隨主人公頹廢出場,又凝結成他酒杯上的水珠,木筷上的熱油,時而冰涼時而滾燙,讀者在普普通通的菜肴中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取材於平凡的書寫,著筆於烹飪的微妙靈感,都溫柔地凝聚了來自世界各自的***情。

從烹飪愛上文學,是先生溫柔的勸慰,在國境以南、太陽以西,在口味清淡的西餐後有著心靈的悸動,感染上煙火溫度的小說,劃分了陽春白雪的界限,人人都可以在先生的書中找到未知的自己。

願和妳壹起,***讀村上春樹。

文|燈燈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