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九十年代,物質的匱乏,食品的稀缺,直接造成了對於大席的向往。有句俗語‘壹頓大席飽三天’,那是因為大部分老百姓肚裏沒油水,而參加宴席,無疑是改善的好機會。老家有句很形象的話叫做‘冷嘴’,應該就是說的這種情況。當時為了吃大席,學生基本都會請假去的。壹般孩子抵禦不了美食的誘惑。
大席真誘人,做大席真累人。魯西南農村做大席的廚師叫焗匠。那時都是無償勞務。
二大爺在村裏做大席是把好手,曾經在村裏做了三十多年的大席。村裏大事小事,只要是用的著的時候,二大爺總是像自己家的事壹樣盡心盡力地幫忙。那時候村裏誰家有事需要擺桌做席,基本都是主家自己買菜做席,而做大席也是二大爺和兆祥大爺與兩個本村的徒弟大顯身手的時候。
我和妻子是在千禧年前結婚。二大爺家裏的我大姐就是我們的媒人。二大爺對於我們的婚事很上心,提前半個月就拉菜單子即大席所需用品。大爺連續兩個晚上都在我家待到十壹點多才回去,詳細商量有多少親戚,能來多少人,準備多少桌,另外還需要多備三兩桌菜。還有關鍵點,用了盛行壹時的雙雞雙魚帶肘子及鮮丸子水滑肉等等菜品。反復推敲,謹慎對待,輕易看不到大爺這樣慎重的神態,生怕出現遺漏,爭取萬無壹失。
二大爺平時沒事就喜歡喝酒抽煙。平時在村裏參與的事情也多,做大席基本都是義務,不收取報酬。所以他喝酒的機會也多了些。他喝酒的時候特別能抽煙,經常是壹根接著壹根,都用不著打火機。在我家商量事時,天氣較冷,關著門,屋裏煙氣騰騰,衣服都煙氣熏人。等到他猛抽兩口,把煙頭往地上使勁壹摁,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大手壹揮,就意味著大局已定,然後披上大襖,頭也不回,揚長而去,全然不顧我們在身後註意安全的叮囑。
婚期前的兩天裏,二大爺帶著我們去趕集買雞魚肉蛋調料等等壹系列大席菜原材料。這時候更能顯示出他的人脈關系。作為壹名資深的大廚,十裏八村為了村裏的事,經常出頭露面的人基本都認識,尤其是集市上做生意的老板們更不用說啦。有的攤位老板就站在攤位前面,看到大爺帶著我們過來,離著很遠就熱情打招呼,沾親帶故,拐彎抹角總能扯上關系。不等走到近前就把香煙遞了過來,大爺接過煙,嘴上答應著,眼角瞄著攤位上的東西。老板自然心知肚明,馬上介紹,絕對挑選做好的,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的事,絕對不會發生,這畢竟是做大席的菜,如果出了問題,誰也不會,也不敢砸了自家的門面,毀了自己的臉面。
二大爺無意中露了壹手,在買調料的時候,先報出重量,用手抓了壹把大料,掂量了壹下,放到托盤稱上,臉上有些小得意的笑容,隨之吐出壹口長長的煙柱。老板自然連聲恭維。能用手掂出斤兩的人,做買賣的生意人肯定心裏有數。其實這就是俗稱的壹把抓。看是簡單,能做到者,實屬鳳毛麟角。
趕集采購這天,是要早去晚來的。壹些雞魚肉等必須要新鮮的,要在大部分人沒到集市上的時候。還有需要預定的,使用的時候直接來買就行啦。那天我家拉了滿滿兩輛機動三輪車,滿載而歸。壹些主要食材基本完成采購計劃。
下午還有壹項重要工作,支鍋。需要臨時在院子裏壘鍋臺,架大鍋,壹般至少砌兩個鍋臺。二大爺又是當仁不讓,指揮著和泥搬磚,他則大襖壹甩,手拿瓦刀,左瞅右看,行動起來,砌磚抹泥,那叫壹個幹凈利落。完成支鍋大活,隨後他搬把椅子,抽煙喝茶,讓我放上大鍋,加滿水用劈柴壹通猛燒。那壹天他倒是壹點不墨跡,晚上就喝了半斤酒,告辭而去,看來是養精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