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菜譜大全網 - 美食做法 - 沒有見過生死,哪裏會有生死觀

沒有見過生死,哪裏會有生死觀

其實小時候清明節,並不認為是壹個有關生死的節日。

雖然按照慣例學校都要組織去給烈士掃墓,但在墓前聽從老師的指令低頭默哀時,小學生的我們思緒早就飛走了:爬山、野餐、摘花、拍照……

有很長壹段時間,我都沒有意識到,清明節是跟鬼魂、祭祀先人有關的日子。

正處於人生的春天,又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的孩童,只知生之快樂絢爛,哪會去思考死的意味。

去年過年,帶著寶寶去看姥姥。

有時候寶寶初見陌生人是會怕生,哭鬧起來。但這次見到老姥姥卻是笑盈盈的。

姥姥滿心歡喜,不只是見到了很久沒見的重外孫,更得意的是孩子沒有哭鬧:“看來我還能多活幾年。某某老太,孫子見她面就大哭,去年沒過去年就走了。小孩子是很有靈性的哎。”

我們都對她這種迷信的論調表示不屑,紛紛預測她能活過壹百歲。

姥姥年過八十,從舅舅離婚後,也卸去了看孩子的任務,自己壹個人搬回半山腰的老房子居住。

子女孝順吃喝不愁身子骨也還硬朗,日常起居都可以壹人料理,守著壹院瓜果花草和幾只貓狗,過的是神仙日子。

可是年齡總是慌慌的威脅。

“還能活多久?”

向來率性豁達的姥姥,也不得不把這個問題常掛在嘴邊念叨起來。

白巖松說:中國人從來沒有真正的死亡教育。

我們避諱說死,更害怕面對死。

老家小區裏的壹個鄰居,得知自己癌癥晚期不久於人世後,唯壹能做的就是整日哭泣。

親友本有很多勸慰的話,到此時也只有沈默。

如果在當事者眼裏,死,除了悲哀還是悲哀,那再親近的人也無能為力了。

我也不能說當自己面對肉身將逝的時刻是不是能表現得更為豁達。

曾看過著名編劇史航的壹篇訪談,他說: 我離開了這個世界,可世界還是好好的,真讓人絕望。

是的,當那壹刻來臨,無論多少親人的陪伴愛人的安慰,最後仍然是壹個人的戰鬥。

“沒有人可以永生不死,但世界依舊溫暖美好”“在愛面前,生死如此渺小”……

我們懂得很多大道理,卻仍然看不破這生死迷局。

那壹刻,我們需要調動所有靈魂深處的能量,來對抗那個巨大深淵的吞噬,以求離開的背影能走得不那麽狼狽。

所以很多年輕時沒有信仰的人,在得病或者年老之後開始研究宗教,倉惶地試圖補上生命教育這堂小時候缺席的課。

但也有壹些人,因為奮力地活過掙紮過,反而壹早就生出直面命運錘擊的勇氣。

比如史鐵生,他說:“死是壹個必然會到來的盛大節日。”

比如楊絳先生,她說,“我得洗凈這壹百年沾染的汙穢回家。我沒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裏過平靜的生活。細想至此,我心靜如水,我該平和地迎接每壹天,準備回家。”

比如瓊瑤阿姨,雖然她的作品和人生飽受爭議,但不能否認在造星還沒成為產業的上世紀她對言情市場的把握和獲得的巨大成功。在年近八十之時,她再次貢獻了自己的生死觀:“我已經79歲,明年就80歲了!這漫長的人生,我沒有因為戰亂、貧窮、意外、天災人禍、病痛……種種原因而先走壹步。活到這個年紀,已經是上蒼給我的恩寵。所以,從此以後,我會笑看死亡……生時願如火花,燃燒到生命最後壹刻。死時願如雪花,飄然落地,化為塵土!”

比如壹位壹直關註的年輕女作家,跟我年紀相仿,她生了重病,輾轉治病療養有十幾年了。就是這十幾年病居家中的日子,仍然勉力堅持寫作。

我很愛讀她的文章,因為裏面沒有欲望,沒有套路。

她知道自己寫作的時間和精力有限,決不會放任自己在那些虛假空洞的情感和表達中。

她叫沈熹微,今年元旦之後過世了。

很多作家朋友和讀者寫文字悼念她,我也想寫,卻始終寫不出什麽。

不曾相識,卻常常伴著她公眾號的文字入睡,總覺得她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去是壹個玩笑,因為她的文字表達還是如此豐沛如此富有生命力,可最後這個玩笑卻成了真。

“事實上是,我不知道能否挺過去。好像除此之外從來沒有別的選擇,我也不會給自己選擇。怎麽樣都要戰鬥到最後。也很有興趣,看看自己的終點在哪裏。謝謝妳們的祈禱。它壹定有用,此時此刻,我需要去相信每壹點有形與無形。”

這是她去世之前不久更新的公眾號文字。

也許只有真的見過生死,面對生死,才會有這樣淡然地思考。

正如作家黃佟佟所說,熹微是很有勇氣的,她敢直面痛苦,而我們大多數活得好好的人卻都在逃避,直到有壹天它真的找上門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生和死並不是對立的,死不是最終的壹個結果,它壹直都在我們生命當中存在。

當我們被生活的瑣碎齷齪淹沒的時候,當我們蹉跎時光無謂消耗生命的時候,不妨想壹想,如此這般,當死神來敲門時,能不能足夠體面足夠鎮定,還是會悔恨狼狽得壹塌糊塗。

妳可以說,很多有成就的人,他們都曾“生如夏花之絢爛”,所以才能“死如秋葉之靜美”,那麽作為最普通的普通人,我們又能如何存在?

“人生就是由壹個巨大的悲哀和許多微小的歡樂組成的,我能做的就是慢慢地積累這些小歡樂,用來對抗悲哀。”

年少時我不曾恐懼那個巨大的悲哀,醉心於當下的歡樂,遇事還喜歡沒心沒肺地抱怨兩句”好想去死啊!”“真是不要活了!”

這大概也是很多年輕人的常態。

“過了三十歲就去死好,我不能變得那麽老!”

”他離開我了,我還活著幹嘛!”

“再這麽加班,我大概會過勞死吧嘻嘻!”

因為知道自己如此健康如此幸運,人生的美好長假才剛剛開始。

我們不怕,所以我們也從不忌諱。

之前在廣告公司上班,工作忙加班超多,而定期去體檢的人很少,堅持運動健康作息的人很少,嚷嚷著自己快死了的人卻很多。

可等我有了孩子,卻忽然變得特別怕死了。

是的,我變得不勇敢了,但似乎又更勇敢了。套用那句被用爛了的說辭就是:好像突然有了軟肋,也突然有了鎧甲。

從前那個不自由毋寧死、不成功便成仁、咬牙切齒為夢想的年輕人,開始享受煙火人間的美好。

我要看著他走出人生第壹步,看著他開口發第壹個音節,看著他第壹次嘗試人間美食的享受樣子,看著他踉蹌著走進幼兒園,看著他壹步步成長成人成家……

可是,等他長大成人我是不是也該垂垂老去了?我的父母也要變得更老。

大概是眼見著孩子長大父母變老的過程,更理解了人世輪回的無奈和無常,也逼迫自己去正視自己的人生,梳理那些痛苦和歡樂、有價值和無意義。

患癌去世的復旦大學年輕女教師於娟在遺作《此生未完成》中說,“我曾經的野心是兩三年搞個副教授來做做,於是開始玩命想發文章搞課題,雖然對實現副教授的目標後該幹什麽,我非常茫然。 為了壹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生目標的事情拼了命撲上去, 不能不說是壹個傻子幹的傻事。 得了病我才知道,人應該把快樂建立在可持續的長久人生目標上,而不應該只是去看短暫的名利權情。名利權情,沒有壹樣是不辛苦的,卻沒有壹樣可以帶去。”

為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生目標的事情拼了命撲上去,這樣的傻事大概大多數人還正在做著。

死亡教育的最大意義正在於,它教會我們不能渾渾噩噩,必須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起責任,撥開那些生活的表象,找到自己參與世界感到價值的最好生活方式。

有愛、有價值地活的每壹天,都不會白 活。

關於死,我們需要補課;

但關於怎樣活著,我們要學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