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紐扣從那件外套的內口袋裏滑落出來。
小靜拿起了扣子。
按鈕很常見，黑色塑料按鈕，有壹圈金色金屬邊。幾年前，她會拿出來看看。已經好幾年了。她記得放在哪裏，但不再拿出來用指尖摩擦。
每次看到，她的心都會怦怦直跳。
1，這顆紐扣曾經被釘在最靠近那個人心臟的衣服邊緣。
他是林平。
他、小靜和小靜的丈夫是高中同學。剛上高中的小靜，語文成績很好，作文經常被老師當範文讀。有壹次，她的作文是關於她父母離婚後的感受。老師打了高分，但是破例沒看。她也用安慰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在說:“不要難過。”
我瞎編的。她告訴了林萍和陳進真相。他們是同桌，坐在她前面。
但是她的數學成績和語文成反比，那些xyz變成了黑色的線性蠕蟲，爬滿了紙。數學老師沈浸在完美解題的喜悅中，卻連黑板上的分析都看不懂。她只能勤勤懇懇的抄。
陳進沒有拋棄她，並壹再向她解釋。但是林平不壹樣。每次他說‘不懂就算了！’'
那‘白’伴隨著他輕輕挑起的眉毛和眼角。
小靜在那天的日記裏寫道:林平說，不懂就不算。我要是有他壹半灑脫就好了。
林萍比陳進更精致。他的臉很幹凈，沒有痘痘。青春裏，誰長得漂亮，誰的可信度就高。於是小靜相信自己真的很灑脫。而林萍高壹高二的成績除了數學成了他的克扣，其他都很低迷。
上帝不會把所有的好處都給同壹個人。正如陳進的考試分數和他臉上的粉刺壹樣多，這也是事實。
林平不在乎成績。他時間多，話也多。
嗯，除了學習妳還會做別的嗎？林萍轉過身，帶著玩笑的口吻問。
'沒有。'小靜沒好氣地回答。
妳們這些人只是解決問題的機器，和全世界脫軌了。真的很無聊。林平搖頭晃腦，跳下座位去找其他閑人聊天。下課十分鐘後，他從不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小靜臉紅了。從小到大，她最得意的就是學習成績，有些人其實並不在意。那天晚上，她沈浸在日記中。然而，她不敢放松。她來自山區的小村莊，能來市裏的重點高中讀書。她的期望太重了。她沒有資格任性。要麽擠過高考的獨木橋，要麽掉進橋下的激流裏。
她想起了她在山裏的家鄉，那裏的人們除了種地什麽都不想。每天，女人都像稻田裏的麻雀壹樣嘰嘰喳喳。“條條大路通羅馬”在當時對她來說就是壹句廢話。她沒有別的辦法。她要想改變命運，就必須依靠手中的這支筆。
高壹開學，林平時不時被請到辦公室。後來也沒見老師專門訓斥過他。他不煩，天天笑著晃來晃去。即使試卷上滿是鮮紅的叉子，他也不在乎，轉過頭繼續貧嘴。
小靜讀到王子猷夜遊黛安路的故事時，覺得王子猷和林萍壹樣，隨性而詩意。喜歡壹個人，大概是來自對他的欣賞。
直到很久以後，小靜才知道，這種冷漠只是在故作灑脫。就像小孩子得不到自己喜歡的玩具，就撇著嘴說:‘我不要。’'
陳進、林萍和小靜逐漸相互了解了。他們是兩個男孩，壹個吵鬧，壹個安靜，但他們都是好朋友。
有壹天放學，同桌回家，坐在凳子上壹動不動。兩人關切地問發生了什麽事，小靜的臉紅得像秋天的楓葉。林萍捂著嘴笑著跑了出去。陳進起身幫她倒了壹杯熱水。沒過幾分鐘，林平手裏拿著壹包衛生巾回來了。小靜的臉比以前更紅了。
小靜非常感激。這樣簡單的友誼，她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就像她手中的雪。雪花潔白無瑕，但當多哈吸壹口熱氣，它就融化了。
2、
櫻桃是紅色的，香蕉是綠色的，時間就像壹只跑過草地的兔子。當人們定睛壹看，它的影子在哪裏？不知不覺高二就要分班了。那時，小靜的數學成績已經趕上來了，包括陳進的幫助。
"小靜，妳選文還是選李？"陳進回過頭來，嚴肅地問道。
“選文科吧，我理科太差了。妳呢？”蕭靜問。
她真心希望他們也能選擇文科，讓他們三個能留在現在的班級，也許是前桌後桌。
“我媽讓我選理科，說男的學文科不太有前途。”陳進低著頭，悶聲悶氣地回答。
“我，妳還有選擇嗎？我選擇的不壹樣。我文理科都差。”林平甩了甩額頭上的劉海。其實林平的成績比剛入學的時候好多了。他習慣於自嘲。
小靜已經痛苦了很多天。人生的任何壹個選擇，可能在當時並不起眼，但卻是人生道路上的壹個拐點。那些難眠的深夜，她反復構思著未來，仿佛眼前有無數條路，但大部分根本走不通。
沒想到，林萍和陳進也報了文科，他們三個還是前後桌。小靜心裏叫好。她從生活費裏擠出壹部分錢，買了糖果分發給前後座和同桌。陳進和林萍的眼睛也在發光。
許多年後她才意識到這樣的命運不是巧合。
3、
有人說上帝給前後桌的男生女生下了愛情魔咒。
小靜在日記裏提到林萍的時候，會用別的詞來代替，有時是壹縷風，有時是壹個小太陽。林萍對她來說更像太陽。他幽默真誠，自嘲的語氣好可愛。高中食堂的用餐時間總是很擁擠。這時候，學生們都圍著吃飯跑來跑去。小靜的飯菜，林萍有時會給她帶回來，省得她上下樓。她熬夜學習，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時候，林萍會及時把咖啡包遞過來。
他知道她家很窮，所以他的幫助都是春風和雨，壹切都很平靜。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都很美好，很溫暖。她覺得林萍喜歡自己，她也覺得陳進對自己很特別。但她心裏的空間很窄，只有林萍的空間。她相信他們三個都很珍惜這段友誼，所以對那段朦朧的愛情能安心就好。
4、
改變三人關系的是高三的聖誕節。
那時候大家都住校，生活費很有限，生活很苦，但是每年聖誕節都是大家必須過的。
和往常壹樣，同學們會想盡辦法在聖誕節前給好朋友準備禮物，在聖誕晚會結束後悄悄送出。
那年聖誕節特別冷。小靜準備了兩雙壹模壹樣的手套，給了他們。他們穿不穿是壹回事，心意最重要。手指相連，手指溫暖，心也溫暖。
聖誕節晚上，晚自習早早結束，接下來是自娛自樂的聚會時間。遲到是特殊的。教室裏的燈都關了，每張桌子的右上角都點著壹根白色的蠟燭。所有人的臉上都覆蓋著美麗柔和的光。
不壹會兒，節目點亮現場，氣氛熱烈。每個人都像喝醉了壹樣臉紅。男孩們不能穿他們的外套，所以他們脫下外套扔在椅背上。
林萍的外套在小靜的前面。她今天沒見過這個。很可能是新的。冬天他總是穿壹件棉襖，這是第壹次見他穿大衣。他又高又瘦，穿衣服很好看。
她的心咯噔壹下。
蕭靜覺得林萍的每壹根頭發都在燭光下唱著情歌。他的眼睛裏充滿了銀河系的星星。她的內心充滿了愛。
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相聚，是離別的前奏。
她心中的苦澀難以抑制。轉念壹想，她突發奇想，想偷偷剪掉林平外套上的第二顆扣子，那是離他心臟最近的壹顆扣子。好像妳拿到了這個扣子，就拿到了他的心，他們永遠不會分開。
她利用大家的目光被講臺上的節目吸引，順利剪下按鈕。
她握緊扣著扣子的手，放在棉襖口袋裏，才放松下來。她的心怦怦直跳。她假裝漫不經心地四處張望。還好沒人看見。
聚會結束後，每個人都互贈禮物。公開場合送的東西可以當著學生的面送出，但是很多禮物私下裏都是悄悄放在對方抽屜裏的。
蕭靜慷慨地給了他們兩雙手套。林萍說:‘哎呀，終於不用凍著我可愛的小拇指啦！’惹得四周哄堂大笑。陳進接過手套，紅著臉向他道謝。
林萍給小靜的是壹盒糖果，陳進給的是壹個漂亮的筆記本。
第二天，小靜的抽屜裏又多了壹個暖手器。她記得林平曾經說過，要給喜歡的人送暖手寶。小靜臉紅了，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壹天都在恍惚。
這算是告白嗎？
小靜心裏五味俱全。只有當我有他的按鈕，我有他的告別。這種感覺太美妙了！那個黑色的紐扣成了她心中的朱砂痣。偶爾，她會在睡前悄悄拿出扣子，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擦壹會兒，然後放好。
雖然三人還是好朋友，但小靜內心的天平已經傾斜。她無法掩飾林萍在學習上的懶惰。每當她看到他徘徊，她就用鋼筆戳他的後背。林平經常疼得身體前傾，轉頭盯著看。後來，陳進主動接過這個提醒。林平打瞌睡的時候，他在發呆。陳進的手繞到他的背上，然後他握緊拳頭，突然敲門。林萍瞬間就清醒了。
蕭靜想，林萍，林萍，我們成績不能差太多，不然怎麽會有未來？
後來，他們三個都考上了大學，林萍去了北方，陳進和蕭靜分別考上了同壹座城市的兩所大學。
先拿到月亮是優勢，最後蕭靜和陳進在壹起了。
……
5、
小靜摩挲著指尖的黑色按鍵，思緒被手機鈴聲拉回。是陳進的電話，問她今晚晚飯吃什麽，沒時間就出去吃。結婚幾年後，陳進壹如既往地體貼。她回答說還沒好，應該來不及做了。
掛了電話，她加快了整理的步伐。這幾年家裏增加的東西太多了。陳進很懷舊，不願意扔掉任何東西。
妳必須和妳的心分手，否則妳的新家將沒有空間。
不斷整理，她找到了找了很久都找不到的東西:小發卡、銀行卡、道歉信...翻出了她之前的日記，陳進的。
日記很舊了，混在他那堆專業書裏。書堆得整整齊齊，那些專業術語她看不懂，就壹直不翻。
她看得津津有味。
打開第壹頁，日期是十三年前的九月十日。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紙上。在“小靜”這個詞之前，有兩個形容詞:嫻靜和溫柔。在第壹頁，我還記得他被自己糟糕的中文表現所困擾。他問小靜，小靜說可以寫日記，對寫作文有好處。
小靜忍不住笑了，她回頭。
日記不是每天都寫，所以日期跳得很大。他的汗水甚至淚水都記錄在裏面。因為高三期中考試退步太多，他哭了好幾個晚上。心碎冷淚的感覺真的很難忘。
我也想起了很多關於小靜的事。她的笑容，任性，眼角眉梢的壹舉壹動，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他的日記裏。他寫道，小靜的數學成績壹定要提上來，不然以後怎麽在壹起？
蕭靜壹邊捂嘴壹邊笑。當時，為了自學數學，陳進下課後十分鐘不上廁所，上課舉手就走，被老師罵了壹頓。當時她以為是友情。沒想到，愛情的種子早已在他心裏種下。
日記裏說，文科班分班的時候，陳進和家裏人大吵了壹架，才爭取到留在文科班，繼續和小靜做同學。
小靜繼續看，有壹篇關於上個聖誕節的文章。
今天聖誕節，我穿上新外套，吃了三兩頓飯，就飛回了教室。我想等小靜進教室，她第壹眼就能看到我。誰知道林萍第壹個進來？他說我的外套很好，我想試穿壹下。說實話，我不喜歡林萍是因為小靜看林萍的眼神不對。" '
但是我把它摘下來給了他。他看起來比我好多了。我心裏不喜歡。就說妳穿更好看。穿上它。我穿上了林萍的新棉襖，又暖和又臃腫。是啊，衣服漂亮有什麽用？人家不好看，妳就別慣著。
蕭靜就像燭光下的仙女。她看著林平，我看著她。我們的思想在燭光中搖擺，煎熬。當晚我回宿舍後，林萍把衣服還給我，抱歉地說衣服被蠟燭燒了。穿不了，只好扔了。
“聚會結束後，我收到了蕭靜的手套。那壹刻，我心裏很溫暖！她給了林平和給我壹樣的手套。是不是意味著我在她心裏和林萍壹樣重要？壹夜沒睡，腦子裏都是靜靜的笑容。我要瘋了。天還沒亮，我就躡手躡腳地起來，去了教室，把禮物塞進了小靜的抽屜。她喜歡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她，我要照顧她。''
小靜的手有點抖。原來那個黑色的按鈕是陳進的。他還給了我暖手寶。那些年的點點滴滴匯成壹條深不見底的河流。
今天是填誌願的最後壹天。我問林平在哪裏上學，他說要去北方看看英雄粗獷的北方。我說，妳不是和小靜申請壹個地方嗎？他說好人無處不在。但是我不忍心安靜。我偷偷看了她的申請表。她填了壹個城市的大學，我也在那裏再報了壹個，這樣我就離她近了，不會和她競爭了。" '
小靜合上日記本，緊緊抱在胸前。被這篇日記攪起的往事之河，漸漸平息，散成溪流，順著她的血液流下，從她的眼睛裏，流出兩行。
她撿起那個黑色的紐扣，鄭重地把它放進了她的新日記本裏。
故事結束了，生活還在繼續。過去有遺憾，有錯誤，有美好，有悲傷。沒關系，只要把黑色的按鈕握在手裏，善待離它最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