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菜園就是用芙蓉樹或者竹片做圍欄,圍起壹片又壹片的菜地。這道柵欄圍著蘿蔔白菜,那道柵欄圍著茄子辣椒。巨大的菜園被木槿灌木手拉手保護著,這片和那片之間用壹扇竹門讓主人進出。
除了陶淵明桃花源的寧靜,或者李清照筆下的綠、肥、紅、瘦、彩,壹個農婦能想到的,其實就是不讓牛羊雞鴨進去糟蹋莊稼。牛羊是可以制止的,壹般不要在沒有主人允許的情況下沖進花園。但是雞鴨不壹樣。他們天生調皮聰明,愛鉆柵欄下的縫隙。經常可以看到它們三三兩兩的相遇,壹個接壹個的鉆過稀疏的樹枝。柵欄外的壹切都是在壹眨眼的功夫。也許妳在園子裏吃蔬菜,也許妳吃蚯蚓,也許疏松的土壤更容易翻蚯蚓。簡而言之,期間的歡樂就像孩子進入了遊樂場。
過了很久,籬笆樹下,幾條雞鴨貓老鼠的通道應運而生。只有家裏的老狗不喜歡那些小洞,不屑與比他低的雞鴨互動。像往常壹樣,他跟著我們的祖孫進出柴飛。奶奶有時也會為這些難開門的事嘆氣,但也只是罵壹兩句。事實上,農村家庭,家禽和蔬菜,水果,人,牲畜和其他東西在花園裏共存。作為壹個小女孩,我不可能有對生態鏈的科學探索,更不可能有三界三俗的哲學思考,更不會像奶奶壹樣在乎收獲。我關心的是我和我的朋友們(所有動物和生物)在這裏的幸福。甚至,我很快就發現雞鴨貓老鼠做的門口旁邊長了很多洋姜。姜在我家鄉俗稱荷花。其實不像荷葉,像生姜。也是根莖類植物,能從土裏長出茄子色的竹筍壹樣的凸出的牙齒。那些凸出的牙齒會開花,拿起來放在碗裏煎,是我整個童年菜單裏對舌頭最美好的記憶。它們長得很慢,所以每隔壹段時間,我就會像雞鴨壹樣,蹲在門邊尋找新長出的荷花。壹旦摘下來,它就會高興地跑到奶奶身邊,喊著:“奶奶,妳看,我又摘到外國的荷花了!”"
春夏的早晨,我用最愛我的奶奶的小腳丫推開這柴飛,像小雞小鴨壹樣走進菜園裏尋找歡樂。在農村生活過的人都知道,早晨菜園裏的樹葉和雜草上掛滿了清亮的露珠。它們在清晨的陽光下像水晶壹樣閃閃發光。有時候在陽光的折射下能看到五顏六色的露珠,像彩虹壹樣。小時候聽奶奶講過古代七仙女的故事,但是不知道從哪裏看到壹些五顏六色的西方水晶石的插圖。因為鄉下沒有更多的材料可以考證,小腦袋裏想象中的仙女身上的珠寶,還有眼淚形成的五顏六色的水晶項鏈,很可能就是被太陽照出來的辣椒葉上的水珠做的。什麽時候我也可以用魔法摘下這些露珠,做成漂亮的項鏈掛在脖子上?那些書裏的仙女公主們會不會也在我進菜園前的清晨覬覦我的水晶石?
除了露水結成美麗項鏈的幻想,其他的歡樂更真實。每天參觀花園,裏面的每壹種作物都像是好朋友,好鄰居。小時候最不喜歡吃苦瓜。壹直覺得沒吃沒穿的生活已經夠苦了。我為什麽要發明特別苦的菜?雖然我不喜歡享受它,但我也喜歡玩它。苦瓜是最肆無忌憚的生長,只要種子播下,不小心呵護,照樣能結出很多果實。苦瓜的藤蔓很細,經常被拖到幹枯的棚子裏或者芙蓉柵欄上,所以樹枝上的柵欄上到處都是苦瓜。奶奶有時候會讓我壹個人挑,因為我不喜歡,就謊稱苦瓜還沒長大,經常和其他菜壹起拿回去。下次奶奶發現很多苦瓜又紅又熟,不能再吃了,她也不怪我,還說紅色的苦瓜會變甜。如果妳不相信我,我們來試試。有時候我們真的會在苦瓜藤旁邊當場掰壹個,祖孫倆輪流舔紅苦瓜的甜味。現在想想,奶奶真的是個樂觀開朗的老人,對我充滿了愛;那時候生活中的甜蜜太少了。我也不喜歡茄子,但是我喜歡到茄子葉子下面去,看看哪個茄子已經長大到可以吃了。雨水充足的時候,瓜果長得太快。有時候長時間不摘,小拳頭的紫葫蘆掛滿枝頭,大家都眼巴巴地盼著我的小手去拜訪。如果因為農忙用菜量的增加而天天摘菜,茄樹只會有手指大小的茄孫躲在茂密的樹葉下,靜靜地生長。
用茄子炒,壹定是鮮脆的辣椒。湖南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種辣椒,各個年齡段的人都有種植的經驗。我也不例外。我很小的時候就和奶奶壹起種辣椒。先在乍暖還寒的春天,小心翼翼地把地翻過來,小心翼翼地拌上雞糞、牛糞或豬糞(據說雞糞最細最好),才算好土。用剪刀把去年冬天儲存的好辣椒剪掉,把辣椒籽收在簸箕裏。然後播種:在幹燥的天氣,打開薄薄的壹層預先施肥的土地,撒下種子待用。如果沒有下雨,播種的土地應該澆些水。如果天氣仍然寒冷,我們將用薄膜紙覆蓋所有的土地。這類似於現代農業中的溫室,只是四個角被大塊的土壤壓住。除了保暖保濕,另壹個目的是真正防止偷吃辣椒籽的母雞抓傷。辣椒育苗需要很長時間,中間免不了我和奶奶去拜訪。有時候我還充當主動稻草人,驅趕雞鴨。等幼苗長起來,我們就把膜揭掉,等長到我小手差不多高的時候,我和奶奶壹起種。壹個地方種壹三株,根用細土培育。辣椒縱橫排列,很像小學作業本上的格子。小手拿著小鋤頭,每壹株植物都種下希望。
辣椒種子和生長辣椒之間差不多有三個月的時間。同時,我有許多工作要做。比如除草,比如施肥,比如澆水,比如捉蟲。辣椒不能用高濃度的肥料,所以不管用什麽肥料,最好稀釋後再用。用人尿直接灌溉的辣椒,容易燒壞,根部枯死。而且有壹種白蟲子,特別喜歡住在辣椒樹下,吃樹根很討厭。所以有時候奶奶會教我用樹枝撬開根部的土,找出蟲子來處死。在胡椒樹開花前的季節,捉昆蟲成了我的壹種樂趣。不辣不歡的湖南人,此時表現出對辣椒最大的耐心和尊重。小時候不管我多貪吃,外婆都會讓我等到辣椒夠了才允許我摘。正是因為有我親自幫助耕耘和培養,所以在收獲的時候,我不僅有壹個愉快的嘴巴,還有內心成功的喜悅。也許從那時起,我明白了壹分耕耘壹分收獲的道理。胡椒被廣泛應用於餐桌上的大多數菜肴中。在初夏,我們吃嫩辣椒,使它們新鮮可口。辣椒在夏季廣泛使用,有助於農忙;初秋,是壹片開滿紅辣椒的園子,主人在思考如何儲存,或者要不要賣掉壹部分;到了秋末,所有的紅辣椒都長在了主人的屋檐下,壹串串地掛著,閃著誘人的光。
在菜園裏,長豆角和四季豆生長最快,產量最高。這些豆子壹般用竹竿或木條支撐,像士兵壹樣排成壹排站著。綠色的藤蔓和白色的花朵被桿子覆蓋著,幫助它們向上生長。所以豆子炒起來也很有意思,菜也就那麽幾個;而且它們長得太快,壹個農民吃完合適的老嫩豆都來不及。年長的長豆角摘下來做豆幹,嫩硬的用來做酸豆角。做飯前先挑幹豆,然後洗幹凈,再用開水燙壹下,最後整齊地晾在竹竿上,直到幹透。這其中的任何壹個環節,作為壹個孩子,我都非常喜歡參與。早上,小身影先穿梭在菜園裏幫奶奶摘豆子;午飯後,陪奶奶整理不同的豆子,有老有嫩,分類整齊。下午奶奶做飯的時候,她就舉起壹根竹竿,幫奶奶搭起晾豆子的架子。從此,又長又軟的豆子壹排排地掛在太陽下,看起來就像是面粉廠的面條(那時候面條很少見,逢年過節都買來招待客人),也是農村人秋冬美食的美好寄托。湖南多雨,奶奶也不用指揮我每天出門回來的這些小事,我每天都會有意識的做好收集晾曬工作。祖孫之間無處不在的默契,還有小腳丫到處留下的辛勤足跡,都是童年美好的東西。
在我花園的角落裏,有壹棵大楊梅樹。楊梅在南方很常見,我家也有好幾棵。只有這棵楊梅樹是我的最愛。第壹,這棵樹離菜園和家最近,我們幾乎每天都會經過,壹來二去就熟悉了。第二,它的樹又矮又粗,但是很適合小孩子爬。其實楊梅的枝條極其脆弱,容易折斷。那時候,為了最紅的楊梅,我可以不顧摔跤,不顧危險,爬到樹頂。大概是因為很多樹有果子吃,農村的孩子喜歡就可以爬樹,家長壹般不會管。那棵樹的楊梅不是最好的,但很容易到達,產量驚人。煮的晚教的也可以吃到其他楊梅都沒了,還有。所以不管孩子是大是小,我們都沒那麽在意它的味道。有時候我們自己做壹根粗草繩,掛在楊梅樹上,大家輪流蕩秋千。因為草繩沒有綁牢,孩子摔倒經常會受傷。但我們還是上上下下,或分享食物,或重新系上草繩,構建壹個只屬於朋友的快樂世界。
家裏還有壹個菜園,就是沒有圍欄的菜地。這些菜地往往種植面積比較大,往往半畝以上。這些地方也不是很擔心少數雞鴨被虐,蘿蔔地、白菜地、紅薯地、涼薯地、花生地和大豆綠豆地。蘿蔔白菜是冬季料理,其他的都不是主菜。生長期長,種植季節以春夏為主,是壹種輔助食品。童年記憶最深刻的是蘿蔔菜地和紅薯地。
因為蘿蔔是冬季菜,所以壹定要在大旱的深秋種。且不說耕田的辛苦,播種施肥的勞累,蘿蔔種子要想在深秋發芽長大還得澆水。我只記得每年秋末家鄉都很少下雨,我們還有足夠的水,但是洗大件衣服還是要挑很遠的井。澆菜地的水變得稀缺,但菜地壹定不能幹,否則種子長不出牙。記憶中很多下午都是悶熱幹燥的。奶奶和我爺爺奶奶孫子孫女壹起去澆地了。我辛辛苦苦從很遠的地方接了水,沒澆多少地又要接水。所以我用小勺子盡可能不把它倒出菜地,盡可能的撒,給每壹粒種子喝水的機會。大多數情況下,我不用挑水,但奶奶忙的時候,我的小肩膀是不可或缺的。那時候所有的打水工具都是粗粗的扁擔沈重的木桶,我嫩嫩的肩膀腫了壹次。在我的記憶中,他們喜歡在壹個斜坡上的地裏種蘿蔔,所以他們背著沈重的負荷和水爬上陡坡。年輕的時候對我來說是多麽痛苦的回憶。每次我虛弱的時候,只能挑起半桶水。我走路的時候經常會轉身,有時候會灑半桶水。這種悲傷的場景,常常會引來路過的師兄師姐們的嘲笑。為什麽他們沒有挑水澆地,現在卻忘了。我只記得討厭挑水的重活,然後幻想菜地旁邊有個蓄水溝。
辛苦的澆水並沒有影響後期收獲的喜悅,很快就長出了大片的綠蘿苗。先是淺綠,然後黃綠色,再是綠色,最後是喜人的深綠色。盯著那壹片綠地,那裏有雞鴨貓狗牛羊伺機而動,甚至還有我的小綠眼睛。最喜歡吃新出的蘿蔔菜。當菜苗長到手掌大的時候,根部的蘿蔔基本沒有我小指大,奶奶就會帶著我去撒,摘壹些蘿蔔纓來炒菜。現在城裏人只吃蘿蔔,菜市場不賣小蘿蔔。方法也簡單,只需用開水稍微焯壹下,然後切碎壹寸,炒壹兩個幹紅辣椒。因為蘿蔔菜有點澀,奶奶經常會比其他菜多放壹點植物油,這正是我想要的。壹般切的整整齊齊的蘿蔔菜都是紅中帶綠,脆裏帶鮮,不知道有多爽口。另外,腌蘿蔔也是壹道很好吃的菜。農村每個家庭都有很多酸水缸,專門用來做鹹菜,或生姜,或辣椒,最多的是腌蘿蔔。腌蘿蔔很容易做。洗幹凈切成塊扔進酸缸或壇子裏。大概兩三天就可以拿出來吃了。或者當零食吃,或者撒辣椒做涼菜,或者和蒜、豬肉壹起炒,都是極好的。相比之下,其他關於蘿蔔的記憶,比如拔蘿蔔、曬蘿蔔幹、做蘿蔔泡菜等等,都沒有前兩者深刻。
南方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大規模種植紅薯。小時候因為食物短缺,不僅紅薯做飯做零食很常見,蒸紅薯、烤紅薯代替大米當主食也很常見。如果外出打工不能回家,走的時候可以餓著肚子吃幾個煮好的紅薯當午飯;如果孩子放學後家裏沒準備好飯,拿起旁邊的生紅薯充饑最方便。它的儲存期很長,紅薯可以儲存在地窖裏,直到第二年春天出苗。在我們那裏的家庭,紅薯除了補充人的食物,還是豬的主要食物來源之壹。哪家種的紅薯多,妳就猜他家養豬多。夏秋季節主要吃紅薯葉和嫩梢,冬天吃它的莖。有很多種做法:炒、蒸、烤、做地瓜粥、做幹紅薯條當零食。烤紅薯城裏的孩子都吃過,不過是用炭火或者煤球抄的。味道和農村人用柴火灰烤的不壹樣,是壹種喜悅。當所有的食物都是紅薯的時候,妳對它的期望值很高;而妳自己生火,聞紅薯的香氣,耐心等待。當皮焦肉黃的時候,妳的期望值已經上升到最高點了。我迫不及待地剝開滾燙的皮,用嘴吹兩下熱氣騰騰的粉薯,食物就能在嘴裏變成醉人的回憶。孩子沒有耐心,經常被燙傷。我們都有把剛烤好的紅薯從左手扔向右手,來回扔的記憶。正所謂痛並快樂著。記憶裏,都是幸福的畫面。
在紅薯地裏,我還有壹張特別的圖。壹個秋天的下午,奶奶和我們的三個孩子正在挖紅薯。我們壹邊挖壹邊互相比較,看誰挖的紅薯最大,誰挖的最多。隨著鋤頭落下,壹串串紅薯歡快地從地裏蹦了出來,不壹會兒,圓圓的紅薯就鋪滿了壹地。紅薯容易成活,產量高。沒有什麽比收獲紅薯更享受的了!我沒有我的兄弟姐妹們強壯。看到大家挖的都比自己多,我很郁悶。我停下來選了壹個勻稱的紅薯,剛好夠我的小手拿著,掰下土,再用袖子擦了擦,幹脆坐在菜園邊上吃生紅薯。剛吃了第壹口,還沒來得及品嘗紅薯的天然甜味。突然我聽到壹個聲音在我家門口喊:“桂英姐姐已經考上初中了。恭喜妳!”大家都眼巴巴的讓打電話的人到外地來,才知道姐姐已經過了鄉中學。壹個班只錄取了三個學生!這真是壹件光榮的事情。奶奶他們都歡呼雀躍,互相祝賀,妹妹也是喜氣洋洋。我有點害怕又有點羨慕:“能上初中應該是壹件很棒的事情吧!”我不記得那天紅薯的味道,但我記得農村人想通過讀書成為文化人的強烈願望。妹妹在陽光下粉嫩的臉龐,清澈的眼睛,興奮地看著手裏的通知,成了我眼中最幸福的畫面。
其實菜園裏還有很多屬於南瓜的記憶。什麽春天吃南瓜花,夏天找嫩南瓜炒鴨子,秋天把所有紅色的老南瓜都放在院子裏,整整壹個冬天。到了冬天,除了蘿蔔、白菜、青菜、大蒜,菜園裏很多地方都荒廢了,隨時可以使用。原來菜園裏的菜大部分已經被主人搬進了屋裏。勤勞的人們的庫房裏,常常堆滿了壹罐罐的辣椒、冬瓜、南瓜和各種幹菜、鹹菜、酸菜。似乎所有菜園春夏秋的熱鬧,冬天都集中在壹個房間裏。因為冬天冷,衣服薄,孩子們很久不在菜園裏玩,大人也是摘完菜就匆匆離開。只有四季常青的芙蓉花永遠開著。這也成了我最愛它的原因。有花的世界是美麗的。
今天,我離開農村二十多年了,早已從壹個農村人變成了壹個文化人,壹個城市人。菜園裏紅薯和各種蔬果的記憶沒有減少半分,反而隨著歲月越來越豐富。這個菜園的記憶,壹直就像裏面那些家禽的歡樂。從我記事起,很多時候都是壹個人或者和奶奶壹起在菜園裏采摘花果幹農活,或者農閑時在籬笆樹下看雞鴨嬉戲。那時候農村缺糧,米都不夠吃,魚也很少吃,糖果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菜園和周圍的果樹成了家裏最大的食物來源。愛到處找吃的,整天和菜瓜壹起長大的孩子,還有什麽比菜園更吸引人的呢?現在奶奶走遠了,菜園子冷清了很多,我也不常回去。童年的菜園,到了中年,已經長到了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