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的散文在取材上自由自在,具有無拘無束的散漫性;營造氣氛來書寫情感,具有天然的隨意性。但他更多的則是表現出他自己的個性和風格。
首先是他散文的滋潤觀。滋潤觀表現在兩個方面:1.是全方位的壹種審美自覺。汪曾祺的散文講歷史講掌故、講花草蟲魚、講四方食事,盡管不是有意識的以說教為目的,也不是以某種價值來取舍,但卻是自覺的以滋潤為前提。比如《四方事實》中的《口味篇》,他海闊天空,從內蒙的吃羊肉講到家鄉的蝦,再從雲貴川的辣延伸到山東吃蔥。無邊無際的事實既給人以美的享受,卻又把壹個美好的願望:“有些東西,自己盡可不吃,但不要反對旁人吃”深埋其中,讓讀者在悠閑享受之中又得到壹次寬容的滋潤。2.滋潤的最終目的是文化的休息。這種文化的休息的內涵壹是帶有文化氣息的,二是健康的,三是悠閑的。汪曾祺認為,散文應該向讀者提供文化的休息,因此他的散文創作動機非常善良。他的作品的內在情緒是歡樂的,即使是寫壹些痛苦的話題。如身體上要命的牙痛,他都會“泰然處之,而且有點幸災樂禍的想:我倒看妳疼出壹朵什麽花來!”汪曾祺雖然信奉他的不傷感,但他絕不是壹個娃哈哈式的開口笑菩薩,壹個施舍廉價微笑的老頭。他雖然常帶微笑?因為他要讀者到他的散文的寧靜港灣裏來悠閑壹會,但展示在讀者面前的卻是五味俱全,五光十色的生活。不由得叫妳在悠閑中增長壹點知識。
其次是他的審美理想:以和為貴,在平等和寬容中實現和諧。汪曾祺的散文崇尚和諧,這和他的滋潤散文觀有著密切的聯系。正因為他要讓他的讀者到他的散文中來作文化休息,這個天地的和諧就變得格外重要了。汪曾祺比較克制和寬容。他長期生活在北京胡同中,對於精義是忍的胡同文化比較熟悉。但他並不是壹味遷就胡同文化,而是用他的水性對胡同文化進行改造,形成汪氏的胡同味。這種改造說起來並不奧妙,就是崇尚平等,以此把他的寬容和胡同文化中的消極的忍劃清了界限。盡管這種平等崇拜是樸素的原始的,但卻使汪曾祺的創作富有生命力,變得積極生動起來。如在《林肯的鼻子》中,它對美國人喜歡摸林肯頭像的鼻子(因為摸了會有好運氣)感慨無比。發出了“誰的鼻子都可以摸,林肯的鼻子也可以摸。沒有壹個人的鼻子是神聖的”的呼喊。並由此延伸出這樣的結論:“自由是以平等為前提的。在中國,現在很需要倡導這種created equal的精神。(選自範培松《<汪曾祺散文選集>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