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下雨,妳撐著傘走在這長長的巷子裏,真的有江南雨巷的味道。
可惜大部分人都被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豪華住宅區所吸引,不屑於這種破舊的弄堂。
沒錯,就是破舊。這條小巷位於小鎮的中心。與周圍金碧輝煌的高樓相比,它顯得那麽陳舊,格格不入。
不過就算再破,住在巷子裏的人口還是很密集的。
住在這條巷子裏的大多數都是老人。他們在這裏生活了大半輩子,從童年到青春期,從青春期到成年,最後老去。看著熙熙攘攘的巷子,也有點破舊和壓抑。春夏秋冬,人來人往,只有他們和巷子在壹起。
齊爺爺今年60多歲了。年輕時,他和妻子在同壹家工廠上班,廠裏的宿舍就在這條巷子裏。房子雖然不大,但是兩室壹廳,夫妻住著也挺舒服的。
齊爺爺身體很好,看起來很年輕。這麽大年紀了,還經常在礦工隊後面幹活。對他來說,下礦井什麽的是常事。
齊爺爺有個很特別的本事。他冬天從來不穿棉襖,讓我特別佩服。冬天,我們年輕人還在窩囊的穿著羽絨服,只看到齊爺爺還穿著他那件藍色的外套。每次我們開玩笑說他不怕冷,他就說:“冷嗎?這麽多年沒穿過棉襖。那時候冬天比現在冷多了。外面天寒地凍,還下著雪,我只能穿毛衣。”齊爺爺雖然穿的少,但是從來不感冒。看,人真的很健康。
有工作的時候,齊爺爺早出晚歸。沒有工作的時候,他不會做甩手掌櫃,會在家幫王毅做點家務。經常在自己房間聽到他的聲音“小王(齊爺爺對王阿姨的昵稱),妳把碗放在那裏,我壹會兒洗。”“小王,妳把它放在那裏,我來做”...
有時候晚上會看到王壹和齊爺爺壹起從河邊回來。齊爺爺手裏壹定提著洗衣籃。就是這樣。王壹洗衣服,齊爺爺提籃子。然後他走到河邊。王毅洗完,幫她拎著,和她壹起往回走。豎琴和豎琴和諧的樣子讓很多人看了羨慕。也許這就是現實生活中牽著妳的手,和妳兒子白頭偕老的那只手。
王毅比齊爺爺小幾歲,但已經60多了。老兩口有壹個兒子,大學上軍校。後來畢業後直接當了軍官,留在了上海,娶了上海媳婦,在上海結了婚,現在女兒幼兒園畢業。
我的小孫女叫萌萌,幾個假期回來了。我見過她,她長得真的很可愛,而且說壹口上海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真的很好聽。
萌萌稱齊爺爺老兩口為“安徽爺爺、安徽奶奶”。回來後經常喊“安徽奶奶,我要出去玩。”我不知道他們聽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反正我聽起來很別扭。
不過王毅老兩口小孫女回來都很開心,壹般都提前幾天就開始準備了。每次兒子孫女在家呆幾天,齊爺爺就再也不出去辦事了。他會壹直陪著孫女和王毅在壹起。他恨不得壹天當兩天孫女,好讓孫女在家多待幾天。王大媽經常覺得,要是小孫女能跟我們在壹起就好了。家裏有個孩子,老兩口比較活潑。
巷子裏的很多家庭其實和王壹家的情況差不多。那時,計劃生育正處於高峰期。無論男女,每個家庭只允許生壹個孩子。他們的獨生子老了,卻飛出去,在外面結婚生子。再近壹點,節假日他會回來看望老兩口,這就遠了。壹年到頭,老人過年可能都能見到兒子和孫子。
胡同口有壹家店鋪,店鋪旁邊的紅色鐵門裏還住著壹對退休的老夫妻。夫妻倆都是大男人,比王毅夫婦小。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我接觸過,知道我姑姑姓郝。郝阿姨夫婦有壹個在銀行上班的女兒,女婿在辦公室上班。這對年輕夫婦有壹個快壹歲的孩子。他們有空的時候幫女兒照看孩子。女兒和女婿在他們家吃午飯和晚飯,晚上吃完飯再帶孩子回自己家。
郝阿姨的家庭比較幸福,女兒、女婿、孫子都在身邊,享受著天倫之樂。經常下午下班回來,就能看到叔叔阿姨推著孫子出去散步,有時候女兒陪著我,有時候女兒和女婿壹起出去。說真的,有時候,我回頭看他們的背影,真的覺得很溫暖。畫面好有愛。
郝阿姨是個熱心腸,不是街坊阿姨,但比街坊阿姨更省心。有壹次巷子路口的下水道堵了,還是她找人疏通的。我以前見過她自己修下水道,讓我很震驚。她家門前有壹塊空地,很重要。它不僅是孩子們玩耍的聖地,也是大人聊天的地方。上班的時候,總有壹群人在那裏聊天。冬天天氣好的時候人就多了,壹排排的排著隊曬太陽。反正不管什麽時候出門,總有人聚集在這裏。
這也是王毅和她的朋友們玩撲克的好地方。只要不下雨,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王毅和她的朋友們總能湊壹桌打撲克。每天中午做飯的時候,聽到這些大媽們關於朋友的喊叫聲。壹張小桌子,四把小椅子,壹副撲克牌,可以消磨他們壹下午的時間,但他們壹般都是下午三點左右結束,回家做晚飯,早點吃飯,出去散步鍛煉身體。
壹個周末,我閑著沒事就瞄了壹眼。結果我沒看明白他們在打什麽牌。王阿姨給我解釋了很多,但我還是不明白。
很多老年人也打牌娛樂,但是打麻將賭博。他們壹坐在餐桌旁,就花上半天時間。在這半天時間裏,他們的大腦壹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身體也不活躍。有的爺爺奶奶早上玩,下午再玩,比上班還準時。
看著這些爺爺奶奶的生活,我想起了我的爺爺。爺爺是我童年唯壹的老人。
我奶奶在我爸爸小時候就去世了,我爺爺在我六歲妹妹出生的時候去世了。我對我的祖父沒有印象。
其實我小時候也出現過外婆,只是當時不記得了。據我媽和阿姨說,我三歲之前,和外婆住在壹起。家裏沒人帶我。我媽上班前把我送到外婆家,晚上接我回去睡覺。
我三歲的時候,我奶奶早上去世了。當時我在奶奶的床邊。我記得我爺爺給她帶了晚米湯。我也跟我爺爺說過,等我奶奶醒了就給她帶,可是她壹直沒醒。
恐怕這是我對奶奶唯壹的記憶了。
奶奶生前並沒有生病,只是憔悴,被我們這些孩子吵。那時候奶奶壹個人要帶四個孩子,三歲的我,壹個比我大壹歲的小表妹,壹個七歲的表妹,壹個九歲的表妹。阿姨說,那時候我們四個孩子都很吵。爺爺是鎮上的木匠,白天不在家。奶奶壹個人帶著我們,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下,尤其是我和小表妹,哭的最多。我的小表妹出生在我祖母去世的那壹年。後來我就想,我奶奶是不是真的被我們嚇到了,不想再有壹個小屁孩來打擾她,所以就早去了,想早點安靜。
有時候是壹廂情願。如果我們年輕的時候懂事乖壹點,也許奶奶會活得越來越久,所以朋友們說起她我也不用羨慕她了。都說孩子不能缺少父母的愛。其實孩子也需要奶奶的愛。不是有首歌叫《外婆的澎湖灣》嗎?
為什麽看到巷子裏的老人我會想起爺爺?
因為我爺爺很愛打牌,而且他的死和打牌有關。我爺爺去世的那天是臘月二十四,那時候我好像還是個少年。
爺爺是壹個非常嚴厲的人。他在的時候我妹妹還很小。她說爺爺最喜歡打牌,因為贏了錢會給她錢買零食。
爺爺在我們國家以打牌聞名。他每天都準時跑到我們麻將館,風雨無阻。不完全叫麻將館,只是壹個小店,但是大家都習慣在那裏玩,因為那個人流量很大,很容易湊壹桌。
其實老人沒事幹,打牌自娛自樂也不錯。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有壹天,我爺爺打牌回來的路上摔倒了,從此再也沒有站起來。
爺爺中風了,只能臥床,不能再打牌了。那時候,大姨夫壹家在朱樵開了壹家餐館,他們很少回來。我媽媽和我的小阿姨輪流照顧我爺爺的衣食住行,但個人擦洗工作大多是我媽媽的女兒做的。
其實我爺爺中風真的不是致命的。很多人中風後都好了,但我爺爺沒有,我爺爺的病情逐漸惡化。那時候條件沒有現在好。那兩年,舅舅的生意不太好。我的哥哥、姐姐和我的家人處境很糟糕。那時候,我花不起很多錢送我爺爺去大醫院。我媽現在還在內疚,想著如果我當時有錢,我爺爺就不會死了。
真的,我爺爺就是疼死的。當時我媽去照顧我爺爺,我也跟著。我能看到我祖父的痛苦。有壹次我媽給我爺爺翻身,我看到他屁股都爛了,壹大塊皮肉和骨頭都看得見。我爺爺走的時候,整個人真的是皮包骨頭。現在想想,真的覺得爺爺的死和我們不負責任的後代有關系。不知道爺爺心裏恨不恨我們這些不孝的子孫。
然而,逝者已矣。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我們只能寬容生者。
那有點遠。
前面說過,巷子裏有個小店,店主有個很輕的名字——燕子。我猜她父母給她取名的時候沒想到她長得這麽胖。反正我長這麽大從沒見過像她這麽胖的女生。目測不低於180 kg。
燕子可能會很生氣。每次他和丈夫吵架,方圓幾英裏外都能聽到。燕子的老公是老婆收養的,長得還行。說實話,大部分人光看臉是看不出他們是夫妻的。
但是有壹句話,男人的成功取決於他的女人。
之前剛搬來的時候,我以為燕子身上壹定有什麽我們沒發現的東西吸引了她老公。但是後來我意識到我錯了,因為我呆了兩年,我沒有發現。
燕子脾氣不好,經常和老公吵架,罵的跟什麽似的,難聽極了,但是老公很少還嘴。這對夫婦幾乎沒有壹天不吵架的。我嫂子說這個男人脾氣很好,我覺得能被這樣的女人嚇倒的男人大概是沒什麽本事。
他們的店剛接手不久,是壹個老大爺轉租給她的。這個爺爺因為要去兒子那裏接小孫子上學,不得不把自己經營了幾十年的店轉讓出去。
其實這個小店賣的只是人們日常用的那些生活用品,估計利潤不會太大。燕子的丈夫以前是個室內裝潢師。他沒接手店鋪的時候,經常出去接活。現在夫妻倆都在店裏打發時間,看電視,和鄰居吵架,送孩子上學。我覺得燕子平時和老公吵架的原因和這個有關系。但是不得不說,他們八歲的兒子還是挺可愛的。
不知道其他年輕情侶是怎麽過的。有時候看著燕子夫婦的生活,覺得他們壹家人都在身邊,每天都可以陪著孩子壹起成長。這難道不是壹種幸福嗎?但是,有時候又覺得他們年輕夫妻的生活太安逸,太謙虛了。
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至於這種方式好不好,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燕子通常走得離吳怡更近。胡同裏最時尚的大媽吳怡,平時看她的打扮就覺得她還是個洋氣的人,看起來更年輕。
但是,她周圍的人似乎對她並沒有什麽好感。她住在巷子盡頭,每天中午都有很多人來她家吃飯。女兒,兒子,孫子,孫女,但好像都和她沒有血緣關系。他們是她現任丈夫兀術的孩子。嚴格來說,兀術也不是她的丈夫,因為他們沒有領結婚證,也沒有辦酒席。他們只能住在壹起,但他們已經住在壹起很久了。
王毅說,吳毅和很多男人在壹起過。據她所知,兀術是第四名。每個男人都沒錢,她也會離開。當時我是不相信的。世界上有這樣的女人嗎?我以為只是他們鄰居之間的小摩擦,時間久了,我也不確定了。
洞不是風吹來的。有時我晚上很晚才睡覺。十壹點或十二點,我仍然聽到吳儀的聲音。這時,她沒有回家。
吳毅不是本地人。她不去上班。她每天給家裏的大人小孩做飯,但是我經常看到她出去。好像除了做飯吃飯的時候,她整天都不在家。我總是看到她進進出出。
有人說吳怡就是專門介紹人認識,壹個人給她多少錢。壹開始她來跟我說的時候,我以為她是熱心腸,只是委婉的拒絕了她。後來當我得知她是以此為事業的時候,我無比慶幸自己拒絕了她。
除了老人,巷子裏也有很多家長陪著他們。譚阿姨的兒子,住在我家對面,在上高中。他們不是城裏人,因為兒子考上了城裏最好的高中,所以爸爸媽媽奶奶兒子壹家四口都擠在這個幾十平米的小出租屋裏。譚阿姨和老公都在廠裏上班,白天都不在家。只有他們的老母親在家給孩子做飯。
從前譚阿姨不上班,在家伺候兒子壹日三餐,其他時間也沒什麽事。
譚阿姨有壹頭長長的黑發。每天早上,她都站在小巷的拐角處梳理自己的黑發。路過的人總要多看兩眼,我真的羨慕死她濃密的黑發了,因為我自己的頭發脫落的很厲害,很少,而且很短。
有壹天,我突然看到覃逸的長發變成了壹個小馬尾。對我來說這是壹個遺憾。為什麽這麽好的頭發要剪掉?壹問才知道,有壹天覃逸去上班,頭發被拉進了機器裏,差點釀成事故。不得已,譚阿姨忍痛剪掉了養了多年的頭發。聽到這個理由,我就放心了。什麽比生命安全更重要?
譚阿姨有打麻將的愛好。那段時間她沒去上班。她中午壹吃完飯就去了麻將館。用她自己的話說,她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打小牌贏點小錢。但可能是因為吃苦耐勞的性子,譚阿姨壹個月都休息不了,中午就把奶奶從鄉下接來給孩子做飯。
王奶奶七十多歲了,在城市呆不習慣。無論在哪裏,她都在想著家裏的小菜地。有壹次,周末,她急著回老家。結果她回家澆菜摔倒了。在去田裏之前,她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她是如此的瘦。
說實話,這位70多歲的老人摔了壹跤還能康復,真的很幸運,多虧了王奶奶身體強壯。
譚阿姨家隔壁是阮阿姨家。阮阿姨是壹個非常活潑的人,她喜歡唱歌和跳舞。她經常在家聽到她唱歌。她也是當地老年大學的學生。她每天都去上課,參加壹些老人組織的活動。我在網站上看過幾次她的照片。
但是,阮阿姨的老婆很神秘。我在那裏呆了兩年。不久前我才發現阮阿姨是有老婆的。其實我不怪她,因為阮阿姨的老婆從來不出門,我也有兩年沒見過他了。後來有壹段時間,我總是聽到她家裏有男人咳嗽的聲音,才知道阮阿姨的老婆還活著,只是病了,不常出門。阮阿姨的老婆看起來很虛弱,風壹吹就倒的那種,壹日三餐都靠阮阿姨照顧。
小巷雖舊,但四通八達。妳可以走出小巷,去妳想去的地方。
巷子裏唯壹的壹條路上,有壹戶愛種花的人家。必須是壹年四季都香的,比如玫瑰,月季,金銀,梔子花,金桂,百合...想想看,這個季節要去,壹定會聞到醉人的桂花香。
花香彌漫整個巷子,花瓣隨風散落,或許飄到妳路過的手中。
好了,故事到此結束。
我之所以有這部小說,其實是為了告別我兩年的孤獨。我相信每個人都有最低潮或者最艱難的時候,但就是這個最艱難的時候,我們才會在未來記住最難忘的時候。
我在這條巷子裏住了兩年多,雖然時間不長,但這是我壹個人生活的開始。這兩年,我經歷了很多,弄堂參與了我的喜怒哀樂。
現在,巷子離我越來越遠了。曾經,我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個地方,可是離開的時候真的很懷念。我想,在未來的某壹天,回憶起在巷子裏的這段時光,應該是最難忘的時光,就像史鐵生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