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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蟹趣

“黃粳稻熟墜西風,肥入江南十月雄。”農歷仲秋壹過,便是三五相約吃螃蟹的季節。螃蟹屬洄遊甲殼類水生動物,在海水中產卵繁殖,又跋涉到淡水裏生長,小魚小蝦和藻類植物是蟹的最愛。鎮江地處江南,長江與京杭運河在此十字交匯,星羅棋布的河湖港汊和蘆灘濕地是螃蟹的天堂。

童年的記憶裏,每到菊黃桂香時,老山巷那些賣魚蝦的地攤上,總會有用稻草繩紮著的螃蟹,兩三串,或大或小。老山巷裏除了家境殷實的商鋪老板,還住著些收入頗豐的銀行、郵局、鐵路、水電公司的高級職員。有錢人家悄悄嘗過蟹鮮,寧願多跑許多路,把吃剩的蟹殼丟到離自己家稍遠的垃圾箱。那些踏三輪、拖板車、在碼頭扛包謀生的腳力卻很爽快,磨嘴費牙講了半天價錢,喜笑顏開地拎回壹串蟹。碰見個能搭茬的,拎著蟹的手膀兒往上壹豎,拉大點嗓門說:“趕時髦,弄幾只大人小孩解解饞。”那年月,螃蟹五六毛錢壹斤,難得吃上壹回,也算不大不小的奢侈。

“對茲佳品酬佳節,桂拂清風菊帶霜。”鎮江人把肉圓叫“占肉”。我媽在世時,國慶家宴上少不掉螃蟹占肉這道大菜。媽媽會特意去買兩斤五花肉,親自操刀剁出綠豆粒大小的肉末,蟹肉打成糊狀,佐料有精鹽、香油、雞蛋清、蔥姜、水芡粉和少許去腥味的胡椒粉。攪拌均勻後,再酵上兩小時。下鍋時,肉末窩在手心裏,反復摔摜塑形。頭號砂鍋、筍片墊底,鹽水焯過的青菜頭貼面,煤球爐上文火慢燉。那占肉鮮香四溢,跟著砂鍋裏沸騰的湯汁壹起顫動,嫩得要用勺兒輕輕地舀著品嘗。

“蟬眼龜行腳似蛛”是朱貞白對螃蟹的描述,螃蟹是怪,“有骨還從肉上生”。鎮江人還給螃蟹冠以“橫行霸道”的雅號。我對螃蟹,大多時候敬而遠之。偶遇非食不可,便先卸掉兩螯八腳,後掀去上蓋,再持臍壹掰為二,而後滴灑著蘸些恒順香醋,全憑壹口伶牙俐齒嚼它個骨肉分離。如此貽笑大方的吃相,倒是克制著不吃為妙。

翁怡祖籍江都,便約我們去邵伯湖品蟹。只見她右手三個指頭輕捏著壹只蟹腳,先臍後蓋,再而螯和腳,慢條斯理地逐壹剔食,偶有吱吱的吮吸聲。抿壹口醇綿黃酒,聊壹段蟹趣佳話。席終人散時,她吃過的那只蟹似乎原封未動地趴在碟中。她說,她這吃蟹的風雅,是三歲起跟著爺爺慢慢練出來的。

那年,老伏從昆山開車來鎮江,就為給我送六只陽澄蟹。那蟹居然有“地理標誌”。無巧不成書。沒幾天,在大連開往上海的船上,我與兩個螃蟹販子同住壹個艙室。他們是人跟貨走,賺個辛苦錢。說是遼河的螃蟹,販到上海“洗個澡”,身價起碼兩番。再往後,突然發現幾乎每個城市都會有不止壹家螃蟹專賣店,漸漸地還衍生出“兌換券”和“會員制”。如今,這蟹是貴而不稀。

細算下來,老錢下鄉包塘養蟹已有二十年。那天,我得空去請教他“野生螃蟹與養殖螃蟹的區別”。老錢樂呵呵地說:“我的蟹兩個星期就脫壹次殼,野生的至少兩個月才脫壹次,那蟹殼自然要粗糙堅硬壹些。”我不厭其煩,繼續問:“口感呢?”老錢嘴裏叼著香煙,瞇起壹線小眼,沖我說:“呆子,工地上拎拎灰桶,壹天掙三百塊。現在沒人去逮那玩意。”

在鄉下插隊那幾年,我常跟老錢去水庫邊的小河小溝裏,翻石頭,逮比拇指頭稍大壹些的“小螃蟹”,書上叫“蟛蜞”。壹人逮個十只八只,拿回家洗汰幹凈,再用幾顆鹽壹碼,而後稀面糊裏壹拖,往油鍋裏壹丟,煎出金黃色。第二天壹毛錢搬五塊水豆腐,撂上壹把帶籽的小紅椒壹燴,色香味俱佳。

八月桂花九月菊,稻熟江村蟹肥時。約上三五知己,尋個田園村舍,去聊秋風蟹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