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邁入軍營伊始,便給自己定下了目標——要在這軍營裏轟轟烈烈的幹壹輩子。
為了這個目標,成才使出渾身解數,讓自己變得優秀並挖空心思地表現。
在新兵連的時候,為了給別人留下壹個好印象,他做什麽都非常用心努力,很快便成為了副班長。為了能夠盡快的融入部隊,不抽煙的他開始蹩腳地學著抽煙。
終於,在新兵訓練結束分配連隊的時候,由於他的出色表現,他被最優秀的連隊——鋼七連挑走。當然,七連的壹個班副伍六壹覺得成才比較假,為人不真誠,做事功利性極強,對他的去留有些猶豫,但這些絲毫不能成為阻礙他留在七連的理由,因為七連的連長高誠更看重他的軍事素質。
到了七連,成才像魚遇到了水,更加遊刃有余。由於出色的射擊技術,他很快如願以償的當上了狙擊手,並成為了七連的骨幹。同時,他依舊沒有忽略人際關系,即使處不下全連的人,至少也要處下半個連的人。
然而,他的人際關系哲學卻明顯的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對待不同身份的人有不同程度的投資,這在他給別人遞煙這件事上就可見壹斑——十塊錢的給連長排長,五塊錢的給班長班副,壹兩塊錢的給普通戰友。
可這分毫也沒有影響他在連隊中的地位,更準確地說,是連隊長官心中的地位。在壹次對抗中,成才突出的狙擊能力得以大顯身手,壹口氣幹掉了敵方四個狙擊手,得到了連長高誠的高度贊賞,並要求他為全連講解狙擊要領。對抗結束後,作為壹個最普通的兵,他去單獨敬連長三杯酒,連長竟然和他杯杯見底,足見連長對他的器重。
然而,和自己的發展相比,這個哺育他培養他的七連似乎顯得有些微不足道。由於七連人才聚集,競爭激烈,成才背著連長私自聯系,離開了七連轉到了三連,因為在那裏,他會顯得更優秀,比其他人更強,也更會受到重視。
可是,命運似乎和他開了壹個大玩笑。他在三連果然備受重視,不僅轉了士官,還當上了班長,只是所要去的班不是那麽的盡如人意——五班。
五班,這個被稱為“班長的墳墓,孬兵的天堂”的地方。在那裏,沒有人管著妳,沒有人註意妳,甚至除了壹個班的三四個戰友,方圓百裏連人都沒有。那是壹個被邊緣化的地方,在那裏,人們每天無所事事,渾渾噩噩,虛度光陰。更糟糕的是,五班不配發實彈,這對於以射擊為驕傲的成才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其實,地方差點也沒有太大關系。畢竟士官轉了,班長提了,自己的軍事生涯總算百尺竿頭更進壹步了。
很快,下壹個機會便不請自來。A大隊——那是步兵的巔峰——要搞選拔,要招兵,作為尖子兵的成才自然在候選人的名單中。
這次選拔異常激烈殘酷,單靠個人絕對不可能完成那麽艱巨的任務,所以那些參加選拔的士兵們都紛紛組隊行動。
可由於成才之前背叛了七連,老七連的人們都拒絕和成才壹組,這時候還是原來七連的班副伍六壹站了出來,接受成才並邀請和他們壹起。
成才似乎並不領情,他總是用敵對的眼光看待身邊的每壹個人,他把這些接受和他壹起行動的人當作了競爭對手,而不是戰友,因為終點只有三個名額。所以,當有人走丟的時候,他不加阻攔和提醒,任由那個人走丟。
歷盡千辛萬苦,穿梭過槍林彈雨重重關隘,成才他們終於快要到達終點。此時,伍六壹因為腿受傷而不能獨立行走,需要有人攙扶,而終點已經有壹個人到達了,現在只剩下兩個名額,可在成才們身後還有兩個人正在窮追不舍,互攙互扶向終點跑去。就在這千鈞壹發之際,成才斷然拋棄了伍六壹,甩開了“包袱”徑自跑向終點。
沒有任何懸念,成才通過了A大隊的第壹輪選拔。
此時的成才誌得意滿,他通過自己過硬的軍事能力壹路過關斬將、引吭高歌,在別人的壹片羨慕聲中,從壹個新兵蛋子壹步壹個腳印地沖向了A大隊,他沒有理由不認為自己是壹個優秀的、成功的兵。雖然這過程中,他曾經背叛過連隊,拋棄過戰友,但是又怎麽樣呢?他終歸是勝利者,過往的壹切不過是自己混過的壹個又壹個地方而已,他的目標是成功!
現在,他又有了新的開始,在那裏,他將繼續他的人生哲學,因為他對自己壹向充滿信心。
更加殘酷的A大隊的訓練開始了,成才依然很優秀,在全隊中表現最好。同時,他也依然只看中表現和成績,內心當中沒有給身邊的任何人或事留壹點位置。在壹次射擊訓練中,成才的同寢二十七號因為憤憤不平和教官袁朗發生了爭吵,站在二十七號旁邊的成才竟然不加阻攔,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淘汰。
可這些,不會對成才的成績造成任何影響,他依然是全隊得分最高的人。所以,他順利的進入了A大隊。
進入了A大隊以後,成才馬上接到了新的任務。那是壹次反恐行動,成才的隊友全部犧牲,成才面臨獨自作戰和無責任退出兩種選擇——他選擇了後者。
事後才知道,這是A大隊對他們進行的壹次考驗,也可以說是他們進入A大隊的最後壹道關卡。所謂反恐行動只是教官們設計出來的壹道考題而已。
成才的表現當然不能讓他繼續就在A大隊,可他無法接受,他認為他的表現最好,訓練得分最高,沒有理由不留在這。
最後,還是袁朗的壹番話點醒了他:
“成才,妳經歷的每個地方,每個人,每件事,都需要妳付出時間和生命,可妳從來沒付出感情。妳總是冷冰冰的把它們扔掉。那妳的努力是為了什麽?為壹個結果虛耗人生?妳該想的不是怎麽成為壹個特種兵,是善待自己做好普通壹兵。”
“還記得二十七嗎?妳們是同寢,壹起經歷過那樣的艱難,妳卻認為他和妳沒有關系。妳想的是他是妳的壹個競爭對手,妳失去的是壹位競爭者,妳卻沒想妳失去的是壹位戰友。”
“我壹直在想,這麽優秀的壹個兵,為什麽不能把我們當成他的戰友?從那天起,我開始對妳失望。妳們是團隊的核心、精神,唯壹的財富,其他都是虛的,我無法只看妳們的表現,我更看重的是人。”
“成才,妳想知道我覺得妳唯壹可取的地方是什麽嗎?是在妳放棄之前喊了妳朋友的名字,我終於發現這世界上還有妳在意的人。可這並不能說明妳就學會了珍惜,回去吧,對自己、對別人仁慈點,好好做人!”
成才聽完這些後,渾身像泄了氣的皮球,呆呆地說不出壹句話,甚至站也站不住,精氣神被全部抽走,壹直以來繃著的勁終於斷了!
這些話戳中了他的內心,不是因為批的他體無完膚,不是因為袁朗暴露了他的缺點弱點,而是這番話使他回憶起了以前,以前的那些日子——離開七連、拋棄伍六壹、放棄二十七號……
那時候,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明白人活著重要的不是終點,而是前往終點的道路,那裏的每壹處景色,每壹株花草,其實都是那麽的美麗動人,彌足珍貴,值得珍惜!
成才回到了草原上的五班,在那個沒有人沒有事做的地方,那個足可以讓他盯著羊糞蛋子看壹下午的地方,開始慢慢地找回他的枝枝蔓蔓。
成才的心靜了下來,他明白了什麽叫知足,懂得了什麽叫珍惜。當他細細的品味周圍的生活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天是藍的,空氣是清的,草是綠的。
以前的他太幹,沒有壹滴水分。以前他認為軍事技能上的優秀足矣讓他名副其實地成為兵王,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卻根本連個兵都算不上。
明白了這些,成才的脫胎換骨便順理成章。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浮躁和虛榮,那時候的他由骨子裏散發出壹種傲嬌的氣焰,誰比他強他就要超過誰,他已經比別人強的還要再比他強壹些,壹切行動只是為了最終那個目標。
而現在,他踏實了許多,變得踏實後,身體裏由內而外的感到舒服。他終於懂得了什麽叫“不拋棄不放棄”,並且也做到了。在後來的壹次演習中,無論面對什麽樣的逆境和挫折,他始終如壹,甚至袁朗壹次次的用語言刺激他打擊他,他也沒有放棄過,因為他不是為了最終那個成功的目標,而是心中有壹個信念——堅持走完自己所選擇的路。
同時,當他看到許三多從高處摔下來的時候,他會和袁朗——這個能夠決定自己命運的上級——吵架,因為彼時在他的心中,戰友比什麽都重要,這和以前那個挖空心思和上級處關系的成才形成了明顯的反差,成才的鳳凰涅槃從這個小細節中便可窺得壹斑。
在許三多負傷後,成才堅持選擇自己留下來做掩護——這就有被擊斃的危險,讓許三多撤退,即使許三多焦急地讓他撤退——因為這樣可以使得他在演習中有更好的表現——的時候,他也不為所動,因為現在的他看重的不再是自己的所謂成功與失敗,而是團隊和友情。
成才成功了,完成了自我的升華,他真正的懂得了生命的意義,不再執著的追求那個虛無縹緲的結果,而是更加在乎過程,在乎身邊的每壹個人、每壹件事,因為路上的風景比終點更加迷人。
當然,最終成才也順利的進入了A大隊——但這只是他人生的起點而已,絕非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