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餛飩擔子

餛飩,聽名字很不凡,也許源自混沌二字,令人聯想起宇宙洪荒、盤古開天,頗大氣。其實不過是種家常食物,在江浙地區叫小餛飩,福建稱扁食,四川叫抄手,有海鮮和麻辣兩種口味,港粵起名雲吞,個頭大的多,咬壹口,蝦肉彈牙鮮美。

餛飩最開始流行於江南市井間,攤主往往是挑著擔子來賣,以敲竹梆代替吆喝,竹梆裝在餛飩擔前,用竹管做成,在竹管中開壹條長槽,再用壹條細硬木用以敲打。鍋是普通鐵鍋,扁擔也只是壹根圓滾滾的松木棍子而已。除了木櫃、缸竈之外,還附帶壹個小方桌和兩三條很窄的條凳。篤篤篤,篤篤篤竹梆聲自遠而近,無論黃昏還是深夜,吃客聞聲而來,擔子在街頭壹支,現煮現吃,水汽彌漫,香氣四溢。尤其漫漫冬夜,饑腸轆轆的夜歸人路過時,要上壹碗餛飩,再舀半匙辣椒末,就著擔前搖曳的燈光慢慢地吃,雖不能吃飽,但壹碗熱騰騰的餛飩下肚,至少也暖和了疲憊的身子。

這是普通的餛飩擔子,也有講究的。汪曾祺的短篇小說《晚飯花》講了壹個三姊妹出嫁的故事。三姊妹的父親秦老吉也以挑擔賣餛飩為業,他的擔子要精致得多:這副擔子非常特別。壹頭是壹個木櫃,上面有七八個扁扁的抽屜;壹頭是安放在木櫃裏的燒松柴的小缸竈,上面支壹口紫銅淺鍋。銅鍋分兩格,壹格是骨頭湯,壹格是下餛飩的清水這副擔子是楠木的,雕著花,細巧玲瓏,很好看。這好像是《東京夢華錄》時期的東西,李嵩筆下畫出來的玩意兒。

古龍小說裏寫退隱江湖的絕頂高手穿著打了補丁的布衣賣餛飩,擔子壹頭是燒得正旺的炭爐,上邊架著壹口滾水鐵鍋,另壹頭的瓶瓶罐罐裏裝著麻油香醋和粗鹽,底下的櫃子裏有很多粗糙的陶碗。當然也有幾瓶便宜的燒酒,幾個銅板就能買醉壹場。夜深了,老板在青瓦小巷的角落裏擺好擔子,卸下壹桌四凳,桌上點著風燈或者壹根明燭,壹言不發地等著客人光顧。客人又怎會是等閑之輩,就算販夫走卒,心裏也有各自驚心動魄的故事,喝多了想說就說說,不想說了哭壹場笑壹場也無妨。

也有雲髻峨峨的絕色佳人獨自前來喝酒,除了餛飩,再要壹盤花生米,對著燭光壹杯接壹杯。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英俊的俠客默默的地走過來陪她,那就是壹個淒美離奇的愛情故事;如果有人追殺來,壹根毒針打在碗邊,那就是壹個刀光劍影的復仇故事;如果跟來的是壹個穿黑衣、佝僂著背的老太婆,那不用說了,她壹定是賣糖炒栗子的熊姥姥。

在北方,餛飩既是早餐或夜宵的點心,也可作正餐。我上大學時,搬至新落成的校區,周圍荒僻,餐館多是小館,壹過深夜十二點全部打烊,幸好有餛飩擔子可作夜宵,攤主大多是來自安徽的青年男子,天黑之後才出來擺攤。坐在擔子旁邊吃餛飩,感覺很局促,但別有壹種樂趣,所以大家都願意擠在條凳上吃。我有壹個同學食量甚豪,每晚臨睡前必用壹只飯盒裝壹包方便面,再出去買壹碗餛飩,泡在壹起吃。這種餛飩皮很薄,裏面只有壹丁點肉餡,湯裏加榨菜丁、蝦皮,煮得很軟,可以不用筷子或勺子直接喝下肚,味道還不錯。

出差去上海,朋友請吃正宗的上海小餛飩,店門口掛壹副食牌,白底黑字寫縐紗小餛飩,十分的形象。七分瘦三分肥的純肉餡兒,用刀背剁成肉泥,和蔥、姜、鹽攪拌均勻,裹在皮子裏。待熟了,皮子在湯水裏懶懶地散開,像壹層薄薄的絹紗,帶著天然的婉約,又兼蔥花是碧綠的,蛋皮是鵝黃的,紫菜是紫褐的,勺上壹點噴香的豬油,壹碗小餛飩捂在手裏,色香味形全都有了,人就那麽容易滿足了。

餛飩味道鮮美,餛飩皮必得搟得薄,從前的點心店都是敞開式現包現吃,那皮子晶瑩剔透、薄可見字。阿姨們壹手持竹篾,壹手捧餛飩皮,挑肉掐餛飩,手指翻飛,眼花繚亂,堪稱藝術。我研究了許久,看我媽包小餛飩,也是壹秒壹個,奈何到我就成了隔行如隔山。凡經我手的小餛飩,乍看還挺像那回事,壹下鍋,全散成了壹團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