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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鮮的筍怎麽吃

春筍上市的時候,我總要自己動手做幾樣小品,其中,涼拌是常用的手法。斜刀切成薄片,滾水中氽5分鐘,撈起待用;小蔥用蔥白,切成寸半小節,少許蒜泥,辣油、花椒面、少許糖醋、雞精,趁筍片熱氣沒有散盡,和著拌勻,不要用醬油,鹽才是不壓本味的正料。也有用香油、蒜泥、醋作調料的,江浙人定要放糖,北方人卻不壹定。

白油素燒最好是四川獨有的苦筍。苦筍、苦瓜,是川人好吃的兩絕,苦瓜常有常吃,苦筍卻不多見,這是川南山區苦竹的童身。苦竹出筍,大多在初夏時節,細細長長的,因每株出的不多,猶為被人所愛。我吃苦筍,最難忘的是在長寧竹海,那是七八年前的事。那年,老詩人孫靜軒找宜賓五糧液酒廠出了壹筆錢,邀約了全國壹大幫老老少少的作家,記得有汪曾祺(那次回去後不久就離世了)、林斤瀾、鄭敏等很多我聽說已久的老先生。由於去了很多名人,長寧縣政府自然盛情款待,在竹海的壹個賓館餐廳裏擺了壹個酒席,菜品基本上全是用當地新鮮的竹筍和山菌烹制的,其中,就有壹道菜是白油素燒苦筍。菜色嫩白如玉,湯色如奶;筍質細脆,微微的清苦中更有無窮的清甜和清香,咀嚼之後,回味悠然。主人說,這筍子是早上剛從山上挖出的。我想,只有當天離土的鮮筍,才會這樣清芬滿口。這道菜,做法說起來很簡單:鮮筍洗凈,滾刀切成菱塊,入滾水中氽五六分鐘,撈起置入清水裏浸泡著待用;佐料就幾樣,蒜片、姜粒、精鹽、胡椒粉;化豬油於熱鍋中七成溫熱,放入蒜片、姜粒,小火火南出香味,將苦筍放進混炒,再倒進高湯,放鹽、胡椒粉,蓋鍋烹燒幾分鐘,起鍋便是壹道好菜。胡椒粉不能多,微微放壹點白糖,更適合不太喜歡苦味的人。

這幾年,市場上常有用慈竹筍混充苦筍的。慈竹筍太苦,而且澀口,沒有苦筍的細膩、清香和回口的甜味。雖然,慈竹筍氽水後,浸泡兩天,也可食用,但與苦筍相比,已是西施和東施的差異。套用《大話西遊》裏唐僧的口氣,那是人有人的不同,筍有筍的不同。

在四川,過去大人用竹條子打小孩子屁股,就叫筍子熬肉。煎熬二字,本來說的是烹飪的手法,煎是油煸或幹煸,熬則是燉或者烹燒;但有時川人也把煎炒說成是熬,像炒回鍋肉,也叫熬回鍋肉。因此,做菜中的筍子熬肉,有切片煎炒,也有用湯烹燒。筍子燒雞,筍子燒肉,大多是紅味的,以燒牛肉最常見,凡是燒菜館,都有這道菜,可惜能見出筍子真味的不多。

我想,香料、豆瓣、花椒,壹大堆味重的佐料壹放,清純的竹筍怎麽抵擋得住。我還是喜歡做法清淡壹點、簡單壹點的。筍子燒雞,我偏愛白味;燒鱔魚,算是我的家菜:仔姜、花椒、獨蒜、蔥白混炒至香濃,再放入鱔段爆炒,加料酒、冰糖少許,鹽適當,然後加入筍段、高湯烹燒,七八分鐘後,便是壹道讓人垂涎三尺的佳肴。筍子不是和什麽菜都能搭配在壹起,它太幹凈了,剝掉外殼以後,清清白白的壹個身子,所以,它挑剔,它怕世間的辣麻酸甜鹹苦腥壞了自己。我沒有聽說過筍子燒羊肉、燒狗肉的,也沒聽說過筍子去和海鮮混在壹起。(金鉤玉蘭片算是壹例,但玉蘭片也算筍子嗎?肉厚而無骨,質脆卻無筋,顏色倒是白的,竹子的清氣又蕩然無存。)這可能是竹子的氣節在烹飪中的表現吧。

現在,到處可以吃到火鍋裏的筍子,竹筒雞,其實就是重慶燒雞公裏加了貴州的黑竹筍;成都、重慶的麻辣火鍋的配菜裏都有壹項是竹筍,連四川的連鍋湯也把峨眉山雪筍強加進去,不是難吃,只是吃不出竹筍的意思來,覺得有些唐突了佳人。而且,那些幾乎全是幹筍子,用水和其它東西泡發出來,看著又胖又嫩,吃在嘴裏,全然沒了竹子的風韻。把自然的好東西搞得次好或不好,是人的最大本事,做筍子也不例外。有壹樣做法,我算是接受了,那是鹵幹筍,在壹家叫竹子屋的小餐館裏吃到的,很適合下酒,可能我是個酒徒的緣故,能下酒的東西,我都認了。

筍子還有壹種吃法,作成泡菜吃。那種細脆,那種清爽,不是什麽泡著脆的菜就能代替的。夏日晚上,坐在小院裏,星月當空,竹影搖曳,壹陣涼風吹去幾分夜酒的殘意,此時若能有壹碗綠豆清粥、壹碟香辣泡筍,恍然壹瞬間,人生何求!泡筍子還有壹個妙處,能滅壇子裏的浮花。筍子進壇,有花滅花,無花保鹽水。再多的浮花,七八天就全沒了,兩三根筍子,可保半年不再生花。當然,必須是新鮮的竹筍。在長寧的那壹次,我把這法子說給了汪曾祺和林斤瀾兩位老先生,他倆都是善吃善烹的美食家,都被泡菜生花苦了半輩子。聽說了筍子的這個妙處,他倆又驚又喜,嘆了壹聲:“啊!筍子。”不是這清清白白、不汙不染的筍子,誰還能滌蕩那難滅的浮花?筍子如此,人當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