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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壹多(故鄉)閱讀答案

 先生,先生,妳到底要上哪裏去?

妳這樣的匆忙,妳可有什麽事?  

我要看還有沒有我的家鄉在;

我要走了,我要回到望天湖邊去。

我要訪問如今那裏還有沒有

白波翻在湖中心,綠波翻在秧田裏,

有沒有麻雀在水竹枝頭耍武藝?  

先生,先生,世界是這樣的新奇,

妳不在這裏遨遊,偏要哪裏去?  

我要探訪我的家鄉,我有我的心事;

我要看孵卵的秧雞可在秧林裏,

泥上可還有鴿子的腳兒印“個”字,

神山上的白雲壹分鐘裏變幾次,

可還有燕兒飛到人家堂上來報喜。  

先生,先生,我勸妳不要回家去;

世間只有遠遊的生活是自由的。  

遊子的心是風霜剝蝕的殘碑,

碑上已經漶漫了家鄉的字跡,

哦,我要回家去,我要趕緊回家去,

我要聽門外的水車終日作鼉鳴,

再將家鄉的音樂收入心房裏。  

先生,先生,妳為什麽要回家去?

世上有的是榮華,有的是智慧。  

妳不知道故鄉有壹個可愛的湖,

常年總有半邊青天浸在湖水裏,

湖岸上有兔兒在黃昏裏覓糧食,

還有見了兔兒不要追的狗子,

我要看如今還有沒有這種事。  

先生、先生,我越加不能懂妳了,

妳到底,到底為什麽要回家去?  

我要看家鄉的菱角還長幾根刺,

我要看那裏壹根藕裏還有幾根絲,

我要看家鄉還認識不認識我,

我要看墳山上添了幾塊新碑石,

我家後園裏可還有開花的竹子。  

雖然從古希臘荷馬到中國的李白,中外無數詩人都歌詠過他們心中的故鄉,但對於東西方詩人來講故鄉的心理和美學內涵不壹樣。對西方詩人來講,家園、故鄉是他們渴念的地方,同時也是令他們迷惘的地方。英國伊麗沙白時代的詩人富爾克·格雷費爾曾為此唏噓嘆息:“我們熟悉地球的每壹角落,/穿過熱帶,又到達極地,/然而,當我們回到家裏/卻不知心靈,也不識自己。”生活在格雷費爾後壹世紀的亨利·沃恩也在《人》這首詩裏寫到人類的悲劇:“人所有的依然是玩具或煩惱,/沒有根,也沒有系住的地方,/他命途多舛,只有無休止的紛擾,/在這地球上四處奔忙,/知道有個家,卻不知在何處,他說那地方太遠太遠,/甚至已忘卻了歸路。”在這裏我們可以看到:西方詩人筆下的故鄉家園多與心靈的騷動、挫折、孤獨感聯系在壹起,在很大程度上這是壹個靈魂中的幻象,具有形而上的意義。

東方詩人的故鄉是世俗的、道德的,彌漫著風塵、稻香和親情。我們看聞壹多的“故鄉”就是人間的、湖畔的、秧田中間的、聽得見水車轟鳴、看得見竹子開花的故鄉。

1925年7月離別故鄉三年的聞壹多從美國回到中國,回到了故鄉湖北省浠水,回到了妻子和年僅兩歲的女兒身邊。這裏有青山綠水,嬌妻幼子,壹切都純樸、美好、親情脈脈。對在美國遊歷了三年,親眼目睹了畸形的、冷漠的工業文明的聞壹多來說,故鄉的美是新異而溫存的,是毋庸置疑的,故鄉就是壹首詩。

這故鄉沒有機器的喧囂,沒有欲望的蒸騰,沒有赤裸裸的爭奪,沒有明晃晃的仇恨……在寧靜的田園裏,自然、人、心靈,壹切都是和諧的,充滿情意,在那壹世界裏詩人感到的人與世界的對峙在這裏消失了。詩人與他的田園在這裏相互依戀。貫穿全詩的正是這種依戀。在詩的清新充滿田園清風的描寫裏,我們可以看到詩人在這裏曾經有過的,永生難忘的寧靜恬然:在望天湖邊,在秧田裏,在神山上的白雲裏,在門外的水車聲中……甚至死亡和災難(墳山、碑石和開花的竹子所提示的)也不過象“菱角長刺”,“藕絲難斷”壹樣是這個質樸的世界充滿契機和情感暗示的壹種生命現象。在這個如詩的田園裏,自然與人是和諧的:“麻雀在水竹枝頭耍武藝”、“燕兒飛到人家堂上來報喜”,連水車的轟鳴也如音樂收入人的心房……自然不是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競技場,而是自由生存的樂園:“兔兒在黃昏裏覓食”,“狗子見了兔兒也不要追”……在這美好,和平的田園裏,詩人的心靈自由而舒展,詩人可以在這裏修補風霜剝蝕的心。詩人在這裏沈迷: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美好的地方嗎?

帶著沈迷的快樂和自信,詩人在這裏自問自答。《故鄉》采用了對話體,詩人所設置的問話人和詩人壹問壹答,詩人和問話人進行著辯論,詩人申述著他回故鄉的理由。故鄉的美好、天然,和詩人對故鄉的眷念在詩人的申述中被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了。在第壹節裏,詩人被問到為什麽行色匆匆,詩人在第二節裏匆匆地答道:這是因為故鄉在吸引著他的心。他是急切地在趕往家鄉,甚至不願作太多的回答。問話人偏偏好事又好奇,他忍不住仍要問:“為什麽不遨遊新奇的世界,偏要回那熟悉的地方呢?詩人為之描述了家鄉素樸的神奇:有孵卵的秧雞,變換的白雲,報喜的燕子。那麽回家豈不要拋掉遠遊的自由麽?不,詩人回答,只有在故鄉,心才能是完整的,才有真正的自由和諧。不信妳看,那門外的水車都在為歸來暫棲的遊子奏樂。世上有榮華、有智慧,可家鄉才有和平、寧靜……這壹問壹答,使得詩歌有了戲劇性,我們仿佛看見詩人在匆匆地奔往故鄉,而壹個饒舌的人在旁邊喋喋不休,詩人壹邊急急地趕路,壹面心不在焉地回答。這壹方面使這首抒情詩有了客觀化的色彩,故鄉的美好變得更為真實可信。另壹方面使全詩有了壹種急切的節奏,壹種不連貫的強烈氣氛。這是兩個對話者之間的情感張力所帶來的,它使我們對詩人情感的力度有了很深的印象,我們甚至可以感到詩人向家鄉飛奔的心的速度。另外,問話穿插於詩人的描述之間,也使全詩節奏勻齊,形式和情緒上都有波蕩起伏、抑揚頓挫的節奏感、韻律感。

聞壹多在評論俞平伯的新詩《冬夜》時曾說:“凝煉,綿密,婉細是他的音節特色。”聞壹多的這首《故鄉》同樣具有這壹特色。但同時由於聞壹多在這首詩裏采取了對話體,語言接近口語,所以音節又顯得較為自由,舒展,平順,自然。

對於新詩人的“弱於或竟完全缺乏想象力”聞壹多是不滿的,感情和想象是他的詩中不可缺少的,在他的不少詩中我們都可見濃麗繁密而且具體的意象。在《故鄉》這首詩裏我們仍可看到聞壹多在這方面的努力。詩人的想象是豐富而奇異的,如:“遊子的心”是風霜剝蝕的殘碑,碑上已經漶漫了家鄉的字跡”。“遊子的心被意象化為風霜剝蝕的殘碑,貼切而富有新意,又充滿了情感力量。在整首詩裏,我們隨處可見清新、具體的意象,是它們負載著詩人的情感,傳達給讀者。物象由於情感的力量而具有了美感,而以意象表達情感也具有了美學價值。“五四”新詩常見的“刻露”的毛病因而得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