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冠成 1, 2張澤涵 2楊誌然 1, 2黃小娟 1, 2王鳳龍 3苗瑞恒 4趙歆 2#
1 葉氏論治虛勞的理論特色
縱觀《臨證指南醫案》, 可知久虛不復謂之損,損極不復謂之勞,葉氏在繼承《內經》《難經》和仲景學說的基礎上,將虛勞分為虛、損、勞 3 個層次,以反映虛勞病程發展和臟腑氣血陰陽虧損程度。 在病變部位上,葉氏將虛勞分為上損、中損和下損, 分別指代肺、脾胃和腎的虛損狀況,但以中焦脾胃作為虛勞病機核心, 如其本人所言“ 上損過脾, 下損及胃, 皆屬難治之例”, 此外葉氏還有“ 二氣交傷, 然後天為急”以及“上下交損當治其中”, 均體現對中焦脾胃的重視。 此外,葉氏亦重視下焦腎臟對虛勞的重要性,在培補中焦之時,若下元虛損,亦講究中下兼顧,溫補脾腎,以防下損及中[3]。
1. 1 建中培元,調和營衛
仲景脾胃學說貫穿《傷寒雜病論》全篇, 提出脾胃之氣可資助營衛, 並創小建中湯壹方以治療虛勞諸癥,方中以飴糖、生姜、大棗之藥甘緩補中,正所謂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亦可通過培補脾胃之氣以化生營衛,而建中即培補中焦脾胃元氣。 營衛二氣均來自 脾胃元氣,營中有衛, 營衛壹氣, 補營亦是培元護本,如東垣所言“ 胃 為衛之本, 營乃脾之源”。 衛為陽,營為陰,營衛調和則全身陰平陽秘,雙補氣陰,全身臟腑得以濡養,虛勞各類癥狀即可緩解。
葉氏在繼承仲景思想的基礎上加以創新, 對於各類虛勞疾病, 善用建中類方治療。 如治療壹久咳致虛者,“仲,久嗽, 神衰肉消, 是因勞倦內傷。 醫不分自 上自 下損傷,但以苦寒沈降。 氣泄汗淋,液耗夜熱, 胃口 得苦傷殘, 食物從此頓減。 老勞纏綿, 詛能易安。 用建中法。 黃芪建中湯去姜”[4]34 。 葉氏診斷為上損及中,上焦肺氣虛衰, 子盜母氣, 肺氣不足則中焦受損,脾胃衰弱則不能補肺金, 母不生子, 為此以黃芪建中湯溫中補虛, 固護中焦, 補母以生子。又如葉氏治療汪某醫案, “汪, 脈左小右虛, 背微寒,肢微冷, 痰多微嘔, 食減不甘。 此胃陽已弱, 衛氣不得擁護,時作微寒微熱之狀,小便短赤,大便微溏,非實邪矣”[4]36 。 葉氏以人參、當歸、桂枝、白 芍、南棗為方,可知此類營衛不和之虛勞, 衛氣虛則肌表不固,衛陽無以溫煦全身因而畏寒喜暖。 此方有仲景桂枝湯之意,桂枝芍藥調和營衛, 人參補中和營衛,使中氣足則營衛生化得以源泉不竭。脾為後天之本, 主運化, 主統血。 脾運化功能正常,則可運化飲食中的水谷精微,使之轉輸於全身,以滿足人體正常的生理需求,使人精神充足,體力充沛。中焦脾胃健運, 則食欲旺盛, 納食增加, 全身水谷精微、氣血津液化源充足,虛勞諸癥得以緩解,正如葉氏門人鄒滋九所言:“急建其中氣,俾飲食增而津血旺,以致充血生精,而復其真元之不足, 但用稼穡作甘之本味”[4]39 。 葉氏建中培元法在用藥上亦十分謹慎,常用黃芪建中湯去生姜。 虛勞日 久, 氣陰兩傷, 故以黃芪補氣之力合味甘之性, 與諸補益藥***奏培補元氣、固護中焦之效;陰液不足, 患者多見虛熱之象, 去生姜意在恐生姜其性辛熱,動陽傷陰,致陰陽失衡。
1. 2 胃有陰陽,分證論治
葉氏壹生精勤不倦, 在繼承李杲重視脾胃元氣的基礎上,結合自 身臨床實踐,認為調理脾胃不可僅從培補脾元入手, 脾胃二臟特性各異, 且各有陰陽,治療時應辨陰陽分證論治。 從臟腑特點上看, 胃屬陽明燥土,喜潤,如《臨證指南醫案》[4]87 雲:“ 太陰濕土,得陽始運;陽明陽土,得陰自 安。 以脾喜剛燥,胃喜柔潤也”。 從臟腑氣機而言, 脾主升清, 胃 主和降,壹升壹降,所謂“脾宜升則健, 胃宜降則和”。 葉氏弟子華岫雲有言: “ 今觀葉氏之書, 始知脾胃當分析而論,蓋胃屬戊土,脾屬己土,戊陽己陰,陰陽之性有別也。[4]87 ”可知因脾胃 陰陽屬性、生理功能和喜惡特點不同,在治療時應分證論治, 不應脾胃不分、陰陽不辨地籠統治療。
葉氏在虛勞疾病的治療中, 針對脾胃的不同生理病理特性和陰陽屬性,提出胃陰學說,進壹步完善了歷代醫家有關脾胃的觀點。 葉氏胃陰學說濫觴於仲景,仲景非常重視胃陰,如竹葉石膏湯之類治陽明後期胃陰耗竭之方,加粳米益氣健脾,使陰液得以生化無窮,甚至氣分大熱之白虎湯, 仲景亦用粳米; 此外仲景創麥門冬湯壹方以滋肺胃之陰。 後世東垣脾胃學說重視升發脾胃清陽而忽視胃陰, 葉氏在繼承仲景與東垣脾胃 學說的基礎上對胃 陰進行深入闡發,認為胃有燥火之時, 東垣之法並不適用, 《 臨證指南醫案》[4]87 言:“故凡遇享質木火之體, 患燥熱之癥, 或病後熱傷肺胃 津液, 以致虛痞不食。 舌絳咽幹,煩渴不寐,肌燥搞熱,便不通爽。 此九竅不和,都屬胃病也, 豈可以芪、 術、 升、 柴治之乎。” “ 脾喜剛燥,胃喜柔潤”, 胃 體陽而用陰, 胃 中陰液往往主宰人體全身津液的存亡, 對於虛勞諸癥的緩解與預後至關重要,固護胃陰對維護胃腑功能非常關鍵。胃陰不足,陰虛則不能制陽,因而虛火上炎,擾動神明,煎熬陰液,出現心煩口渴、肌膚燥熱、不寐乏力、便幹納差、舌絳咽幹等陰虛虛勞表現。 胃主受納, 胃陰不足則納化失和,見饑不欲食、食不知味,納食減少等虛勞之癥 [5] 。 葉氏多以益胃湯、沙參麥冬湯或麥門冬湯加減化裁治療,《臨證指南醫案》[4]37 有案雲:“華(三七)春深地氣升,陽氣動,有奔馳饑飽,即是勞傷。《內經》勞者溫之,夫勞則形體震動,陽氣先傷。 此溫字,乃溫養之義,非溫熱競進之謂。 勞傷久不復元為損,《內經》有損者益之之文。 益者, 補益也。 凡補藥氣皆溫,味皆甘,培生生初陽,是勞損主治法則。 春病入秋不愈,議從中治。 據述晨起未納水谷,其咳必甚,胃藥坐鎮中宮為宜。 金匱麥門冬湯去半夏。”可知葉氏依據此虛勞病人勞傷不復、奔馳饑飽、未納水谷之癥,認為其中焦虛損、胃陰不足、胃納失職, 故以滋養胃陰之藥坐鎮中宮,予麥門冬湯化裁治療。 麥門冬湯原方之半夏因其性偏溫燥而被棄用, 葉氏常伍沙參、天冬、生地黃等藥以加強滋陰之效。
葉氏重視胃陰, 但並未忽視胃陽在虛勞中的作用,華岫雲曰:“世人胃陽衰者居多。”因胃主受納,胃陽不足則胃無以腐熟所攝入之水谷,因而出現口淡無味、納差、脘腹脹滿等癥狀;在氣機上,胃主和降,以通降為順,若胃陽不足, 則濁陰上逆, 出現惡心、嘔吐等癥狀 [6] 。 胃陽不足, 則陰寒內盛, 可見脘腹冷痛、納差、腸鳴等癥。 仲景常以附子粳米湯、理中湯、大半夏湯等方治療此類患者。 葉氏亦善用附子粳米湯,方中附子溫陽助運, 粳米調補胃 陰, 陰陽相和, 則諸病得解,其意如葉氏所言:“少少用附子以理胃陽,粳米以理胃陰, 得通補兩和陰陽之義”[4]91 。 《臨證指南醫案》[4]115 有案雲:“潘( 十八) 食後吐出水液,及不化米粒,二便自 通, 並不渴飲, 五年不愈。 宜理胃陽, 用仲景法。 熟附子、半夏、姜汁、白粳米。”該案患者因胃陽不足,無以溫煦腐熟水谷,故食後即吐清水痰涎,多年不愈而成虛勞重癥,葉氏予仲景附子粳米湯治療, 以調理胃陽、溫胃止嘔。
1. 3 脾腎雙補,中下兼顧
對於腎陽不足之虛勞,仲景以八味腎氣丸治療,腎氣丸壹方集中體現了“ 陰中求陽” 之意, 但該方僅局限於腎,對脾認識不足。 而薯蕷丸壹方雖有幹地黃( 生地) , 但生地黃滋腎之力較弱, 故全方重在補脾,黃元禦認為該方“理中而運升降之樞”。 葉氏對於脾腎有獨到認識,曾言“脾陽宜動, 腎陽宜藏”, 將脾腎二臟得以有機結合。 後徐靈胎對此拍案叫絕,水火不濟是導致虛勞性疾病的主要原因。
葉氏重視先天腎元在虛勞病機中的意義, 對於虛勞諸癥治療,往往***同培補脾腎之陽,以求補火助土,固護中下焦,多用腎氣丸或用補腎填精助陽之藥治療虛勞脾腎陽虛證。 如葉氏治蔡氏壹案, “ 蔡, 久嗽氣浮, 至於減食泄瀉, 顯然元氣損傷。 若清降消痰,益損真氣。 大旨培脾胃以資運納,暖腎臟以助冬藏,不失為帶病延年只算。 異功散。 兼服熟地炭,茯神,炒黑 枸 杞, 五 味, 建 蓮 肉, 炒 黑 遠 誌, 山 藥 粉丸”[4]35 。 本案患者咳嗽日 久, 上焦肺氣不足, 又因減食泄瀉,可見中焦不足, 脾陽虧虛則脾胃虛寒, 陰寒內生,虛寒則脾胃功能受限, 水谷精微運化不利,為此葉氏采用異功散和山藥以培補中焦, 中焦為壹身氣機升降之樞, 溫補中焦則氣機升降得復, 此謂“納谷資生, 脾胃 後天得振”。 又因腎主氣, 為先天之本,內寄相火及元陰元陽, 腎陽不足, 腎中所藏之元氣亦隨之虧虛,而元氣為立命之根,該患者虛損日久,中損及下,出現下焦虛寒之象,為此葉氏加枸杞、山藥、五味子以暖腎填精助冬藏。
2 葉氏經方應用特色
2. 1 善用食療,胃喜為補
葉氏 [4]29 認為:“少年形色衰奪, 見癥已屬勞怯,生旺之氣已少,藥難奏功,求醫無益,食物自 適者,即胃喜為補, 扶持後天, 冀其久延而已。” “ 胃喜為補”其意為生理病理狀態下, 攝入符合胃的喜好與自 身口味的食物,從而發揮不同食物的補益作用。 加之食物因其性味歸經各不同, 可入不同臟腑不同經絡而奏補益之效,因而食療在虛勞諸癥的治療和預後康復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仲景可謂開藥食同源之先河,論治虛勞有薯蕷丸,方中含大棗、大豆、山藥等藥食同源之物,既無毒副作用,又能發揮食物的營養作用, 寓藥食之五味, 以五味滋養五臟, 其意如《金匱要略》[7]23 所言“ 五臟病各有所得者愈, 五臟病各有所惡,各隨其所不喜者為病。 病者素不應食,而反暴思之, 必發熱也”。 治寒疝腹中痛則有當歸生姜羊肉湯,以羊肉辛溫之力治血虛而寒從中生,寓醫於食,還可保留較好口 感, 血肉有情之品治血肉之體,易於被患者接受。
葉氏亦善用食療進行治療、預防和康復, 在《臨證指南醫案》 中有 96 案記載食療處方。 葉氏對食療的應用,不僅發揮調理脾胃、培補正氣之用, 更拓展為兼調形神,具有廣義補法之意。 胃以喜為補,人以喜為治,情誌變化往往影響五臟六腑之功能,中焦脾胃功能的正常需要心神的統攝, 而心神情誌的正常又依賴於脾胃所運化之水谷精微的濡養, 故葉氏將胃視為形神***治之樞,以達脾胃安和、精神喜樂之效 [8] 。 食療在使用形式上, 君臣佐使均可涉及, 或直達病所, 或發揮輔助作用[9]。 在具體藥食使用上,葉氏善用藥食同源之品, 《臨證指南醫案》 中有山藥、甘蔗、梨、粳米、木瓜、薏苡仁等藥的應用記載,如葉氏治壹“心腎不交,上下交損” 之人, 認為“當治其中”,予米飲湯調送參術膏。 食療因取材方便、營養豐富、味道可口 等特點, 易被患者接受, 在虛勞治療與恢復過程中發揮了較好作用 [10] 。
2. 2 血肉有情,補腎填精
經方對血肉有情之品有大量應用,如炙甘草湯方中加入阿膠,治療陰陽兩虛之脈結代、心動悸,陰虛則煎熬陰血,而阿膠善滋陰養血,對心肝血虛尤其適宜,具有較好的寧心安神之效。 虛勞失精之桂枝加龍骨牡蠣湯,仲景以龍骨、牡蠣入藥,二者均為鹹寒沈降之品,以澀亡失之精,如黃元禦認為其意在“斂神氣而澀精血”。 葉氏對血肉有情之品亦有理解 [4]33 :“五液全涸,草木藥餌總屬無情, 不能治精血之憊, 故無效, 當以血肉充養,取其通補奇經”;“夫精血之有形,以草木無形之物為補益,聲氣必不相應。”可見葉氏對於虛勞之病多用血肉有情之品,調理氣血、中下兼顧、補益脾腎、調和陰陽,促使體內氣血運行生化正常。 《臨證指南醫案》中記載多種常用的血肉有情之藥,如紫河車、鹿角膠、鹿茸、牛乳、龜甲、豬牛羊骨髓等。 如治萬氏下元虛損壹案,萬氏“右腰牽絆,足痿,五更盜汗即醒,有夢情欲則遺, 自 病半年, 脊柱六七節骨形凸出……內應精血之損傷也”[4]33 ,葉氏以大量血肉之藥為方,方中“人參壹錢,鹿茸二錢,杞子三錢,當歸壹錢,舶茴香壹錢,紫衣胡桃肉二枚,生雄羊內腎二錢”。 但葉氏並非僅用大量血肉之品,因血肉之品往往其性滋膩,加之虛勞病人通常脾胃不足、運化無力, 無力運化大量滋膩礙胃之藥,不但無法補益資生, 反而抑制本就虛弱的脾胃功能。 為此葉氏在方中通常佐以茯苓、白術、砂仁等健脾理氣藥, 疏利氣機, 以通為用, 既可引導血肉有情等澀味藥以固精填髓, 更防脾胃再次受損,可謂壹舉兩得,如其本人所言:“非通無以導澀,非澀無以固精。”
2. 3 用藥清靈,柔陽滋液
仲景八味腎氣丸壹方,雖為補腎陽而設,但方中僅入少量附子、桂枝, 相反佐大劑滋陰填精之藥, 既寓“陰中求陽”之理,亦恐峻補之藥燥熱之性傷及腎陰。 腎者主水,為水臟,藏相火,藏精,故補腎之法應重在滋水填精。 峻補之藥易助陽生火, 使相火妄動以致“壯火食氣”。 葉氏雖重視溫補脾腎, 但並不認同過用辛香燥熱之品以峻補腎陽之法,因燥熱之品易損腎陰, 陰液易損難復, 如葉氏所言“ 桂附剛愎,氣質雄烈……剛則愈劫脂矣”[4]33 , 故多以肉蓯蓉、杜仲、菟絲子等力度較緩之藥以溫補下焦,可謂柔陽滋液,緩緩圖之, 達到陰平陽秘狀態 [11] 。 其中肉蓯蓉其性從容緩和, 是柔陽滋液之要藥。 對於陽虛重癥,葉氏在使用附子、幹姜等大辛大熱之品時仍十分謹慎,“少濟以柔藥”,常配伍養陰生津之品, 或常與茯苓、粳米等為伍, 取茯苓淡滲利濕健脾之功, 粳米和胃益氣之力,以防附子辛散之力耗傷本就匱乏的正氣,以祛邪而不傷正。 如《臨證指南醫案》[4]85 雲:“某( 三二) , 脈濡自 汗, 口 淡無味。 胃 陽憊矣。 人參、淡附子、淡幹姜、茯苓、南棗。” 此類胃 陽不足之人,葉氏在使用附子時,以茯苓、南棗等藥通補胃陽,安中和胃,以制附子辛散之力。 葉氏組方剛柔相濟、輕靈柔潤,特別註重保護後天脾胃的能, 即“ 胃為陽明之土,非陰柔不肯協和”。
2. 4 甘寒濡潤,保陰養正
仲景針對胃 陰不足之證常以麥門冬湯加以論治,方中麥冬甘寒濡潤, 以柔藥滋養熱邪暗耗之陰。葉氏所治胃陰不足之人, 亦多見於熱病後期肺胃陰傷之證,故治療中多用甘寒濡潤之藥, 如葉氏 [4]87 所雲:“所謂胃 宜降則和者, 非用辛開苦降, 亦非苦寒下奪以損胃氣,不過甘平或甘涼濡潤, 以養胃陰, 則津液來復, 使之通降而已 矣。” 為此葉氏善用白 扁豆、沙參、麥冬等甘寒濡潤之藥, 甘寒養陰, 清熱和胃,使得胃中陰陽調和,以養為“通”, 胃腑得養則胃之通降功能得以恢復 [12] , 如 《 臨證指南醫案》[4]85雲:“陸( 二十) , 知饑少納, 胃陰傷也。 麥冬、川 斛、桑葉、茯神、蔗漿。”久病不僅傷陰, 更可傷及人體正氣,以致氣陰兩傷,故葉氏在補陰藥中常佐以生地黃與麥冬等藥對,亦或加人參、黃芪等甘溫益氣之藥,在清虛熱的同時,不忘扶助人體正氣,體現葉氏虛勞治療中養正輔之、虛則補母的思想, 可謂“ 培生生初陽,是勞損主治法則”[13]。
2. 5 ***調氣機,升降相因
虛勞患者往往伴有氣機升降失常, 治療虛勞之名方薯蕷丸、建中湯均含氣機升降之理。 以薯蕷丸為例,全方意在通過調補脾胃升降之樞以疏解肝氣,清金降逆並健運中焦, 故以桔梗載藥上行, 川芎、桂枝有助於升發氣機, 並協助肝氣的條達。 葉氏在調補脾胃、中下兼顧之時,亦重在恢復人體氣機的升降相因,縱觀葉氏用藥,可見葉氏對於脾升胃降的氣機運動特點格外重視。 脾主升清, 故葉氏虛勞用藥多加羌活、防風、陳皮等辛散升提之物,以助脾之升散,以使陽氣升清。 胃主和降, 葉氏並不單用補益胃陽胃陰之藥,以防阻礙胃之通降, 而是重在通補陽明,常配伍半夏、茯苓等,以促氣機下行,通陽降逆,促進胃腑氣機功能的恢復 [14] 。 如《 臨證指南醫案》[4]86雲:“王( 五十) , 素有痰飲, 陽氣已 微, 再加悒郁傷脾, 脾胃運納之陽愈憊, 致食下不化, 食已欲瀉。 夫脾胃為病,最詳東垣,當升降法中求之。 人參、白術、羌活、防風、生益智、廣皮、炙草、木瓜。” 對此脾胃陽虛之人,葉氏方中補中有通, 木瓜與防風壹升壹降,調和肝脾,升降相因。 脾胃虛寒之胃氣上逆,葉氏並不多用白術、甘草等溫胃健脾之藥,其守而不走之性妨礙胃腑之通降, 相反葉氏常用經方之旋覆代赭湯,取旋復花、代赭石沈降之功,鎮攝上逆之胃氣,***調氣機,以恢復正常的脾胃功能。
2. 6 久病入絡,化瘀散結
虛勞日 久多傷及中焦脾胃,脾胃氣血生化乏源,則肌肉失精微之濡養, 肝木失脾土之滋潤則肝血不足, 肝血虛則雙目 失養, 故兩目 暗黑。 脾胃不足, 氣機升降失常則氣機郁滯,從而影響血行,故見肌膚甲錯。 《金匱要略》 針對“ 五勞虛極……內有淤血、肌膚甲 錯、兩目 暗黑 [7]96 ” 之虛勞後期表現, 創大黃蟲丸治療。 大黃 蟲丸寓緩中補虛、通絡散結之理,蟲類藥取其破瘀消癥之力,甘草培土而緩中補虛,地黃、芍藥以緩中補虛。 葉氏在汲取前人經驗的基礎上,首創絡病學說, 提出 “ 久病入絡” 的觀點。 虛勞之證以虛為主,常虛實夾雜,故通絡應重在補虛以散結。 如葉氏所言“大凡絡虛, 最宜通補”, 以補為通,常含塞因塞用之理。 《臨證指南醫案》 有案雲“ 秦,久有胃痛,更加勞力,致絡中血瘀,經氣逆,其患總在絡脈中痹窒耳”[4]245 。 故以“ 緩逐其瘀” 為法, 以大黃 蟲丸加減化裁治療。 此案為虛勞日 久, 傷及絡脈,中土不運,氣血不行,故發為胃脘痛,其本在虛中夾實。 經主氣, 絡主血, 則當從氣血論治, 取化瘀散結之理。 大黃 蟲丸壹方特意選丸劑之劑型, 乃顧及患者久病體弱不耐攻伐,意在緩而攻下。 此外,葉氏還常用大棗、人參、茯苓、甘草等燮理中焦之藥與化瘀藥相伍,治療久病入絡之虛勞, 意在緩中補虛,塞因塞用,攻邪而不傷正。
3 小結
葉氏平生精勤不倦, 對各類雜病的病因病機和治療具有獨特的心得體會, 《臨證指南醫案》是對葉氏學術思想的集中體現。 葉氏對於經方的高度重視與傳承創新,應用建中培元、調和營衛,胃有陰陽、分證論治,脾腎雙補、中下兼顧等法治療虛勞, 療效顯著。 通過對葉氏活用經方治療虛勞思想進行探討,以期拓展經方的臨證應用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