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的答案是四個字,我很愛她。
[1]
2017年夏天,我把長長的酒紅色頭發染回黑色,戴上黑框眼睛,劉海垂下來擋住眼睛,隱藏著拒絕的姿態。
我的耳朵有16的耳洞,鑲嵌著16的小耳環。我左手腕上戴著壹串佛珠,壹直念叨著阿彌陀佛。我腳踝上有個紋身,黑色字體是妳的姓。
周,這些印記,我壹路獨行,小心翼翼,不敢丟。
我好像從來沒有叫對過妳的名字,周。從第壹次見到妳,這三個字就是我內心恐懼的原因。妳知道這個故事嗎?凱爾波羅和成吉思汗聊到世界各國的時候,成吉思汗問他為什麽妳從來不提妳的家鄉威尼斯。凱爾·波洛笑著說,我怕我說出來之後就不是我的威尼斯了。
我也是那麽害羞,那麽膽小,那麽渴望傾訴。
我害怕壹旦我說了,妳就不再是我的秘密。恐怕會在大家眼裏失去原本的色彩和意義。
我怕無數人來打擾它,破壞它。
所以我準備把我們的故事寫下來,放在抽屜的角落裏,讓它壹輩子就這麽塵封著,這樣就算生命終結,肉體死亡,這份愛也還是我自己的事。
[2]
2013年,我16歲,進入高壹。那時候我還不認識妳,所有的眼淚和傷痕都還沒有出現在舞臺上。我不知道心碎是什麽感覺。
期中考試的時候,我太倒黴了,被安排到了高壹外面的教室。更糟的是,我坐在妳的桌子旁。妳的桌子上貼著妳和妳女朋友的照片。她笑得燦爛,妳的臉不深,卻深藏著乖戾和邪惡,眉宇間滿是墮落和叛逆。
我盯著妳的照片,不知道為什麽臉突然就紅了。
妳看起來很好,真的,真的很好。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妳。平日裏,似乎沒有什麽形容詞足以形容妳的美麗。只是突然想起壹句話,壹看到楊過就懷念壹生。我也聽說過妳。所有的老師都提到妳很頭疼,但是妳有壹個很厲害的爸爸,所以即使妳壹周三天不能去學校,妳也沒有辦法。
我匆匆忙忙做完試卷,起來交卷的時候,感覺不對勁。我低頭壹看,發現壹大塊口香糖不知怎麽粘在了褲子上。我嚇了壹跳,下意識地用手拉了壹下。更慘的是,整條褲子到處都是。看到褲子全毀了,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打開妳的抽屜想找點用的,卻看到了妳留下的紙條,上面寫著,口香糖好吃嗎?旁邊還畫了笑臉,我知道妳是故意坐在妳的位置上的。我只能感嘆,褲子上還有些妳送我的禮物。
對了,我甚至還報復把妳和妳女朋友的照片撕下來放在錢包裏。別怪我手癢,周。我知道妳女朋友出國了,妳每天只能在照片前思念他,但是誰讓妳弄臟了我最喜歡的壹條褲子呢?
大師說,如何以德報怨?所以,妳無情,我不義。
沒想到妳居然找我們班合影。當妳站在門口叫我的時候,全班的目光像幾十個燈泡壹樣照在我的臉上。我看到大家的臉上都寫滿了好奇,沒有人理解我怎麽會和妳這樣的人扯上關系。
當我慢慢走向妳的時候,我的手緊張得直冒汗。時隔多年,我記得當初我也是忐忑不安,但又矛盾著壹些期待。
妳盯著我看了很久,我用無辜的眼神答應了妳的來訪。我們都沒說話。十月的風已經很冷了,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妳突然笑了。妳問我,妳是林嗎?我點點頭,然後妳問,妳喜歡口香糖嗎?我還是點頭,妳的笑容更深了,妳洗幹凈了嗎?我搖搖頭,但是我不能把它弄下來。妳是來補償我的嗎?我從來沒想過,這句看似普通的話,會讓妳笑那麽久。我看著妳充滿喜悅的眼角和眉毛,仿佛我講了壹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妳伸手打了我的額頭。林卓壹,我從來不知道什麽是補償。另外,其實妳可以把褲子放在冰箱裏幾個小時,等口香糖凍住了,妳就很容易把它弄下來。
我傻傻的“哦”了壹聲,妳深深的看了我壹眼,什麽也沒說就走了。我剛要松壹口氣,妳轉過身來說,把那張照片留作紀念吧。
說真的,那時候我真的不喜歡妳。妳認為妳是明星嗎?做個紀念。
[3]
不知道為什麽那天看到妳打架就停下來看了。我壹直采取避免那種場景的態度。我不知道為什麽在妳被人從背後襲擊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前去為妳擋住那個啤酒瓶。那群人分手的時候,妳抱著我,好像我要死了壹樣。別嚇我,林卓壹。
我使勁推妳,但好像在推壹堆棉花。我本想告訴妳不要這麽沒禮貌,但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壹股暖流從額頭流了下來。妳用手捂住我的傷口,我感覺到妳全身在顫抖。妳在我耳邊說妳會沒事的,我保證。
妳帶那些人來跟我道歉的時候,我的頭還包得跟木乃伊壹樣。我看著他們滿身傷痕,壹個個向我道歉。妳的眼睛清澈而銳利。他們走後,我問妳,他們被打了嗎?妳點根煙抽,白色的萬寶路,妳背對著我,我看不到妳的表情,但妳的聲音裏有壹種超乎尋常的冷漠。妳說打他們輕,我更想打死他們。
妳轉過身,像個淘氣的孩子。妳說,來,小美人,妳受委屈了。我會犧牲讓妳占便宜。妳壹邊說話壹邊把我拉進懷裏。那時候,妳比我高多少?無論如何,我的耳朵可以靠在妳的胸口,聽到妳的心跳。我覺得我的臉著火了,妳的下巴撞到了我的頭。我在妳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香味。妳若有所思地說,妳為什麽...那天沒說完妳的話,我就搶著回答了。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為妳擋,但是如果時光倒流,我想即使是子彈,我還是會用盡全力沖過去。我說不上來是什麽。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種力量的名字叫愛。
但那時候妳幹脆叫沖動,妳抱著我說,以後不要這麽沖動。我蠢到回答了妳,卻不知道該怎麽辯解。暮光,妳怎麽知道我那壹刻有多勇敢,怎麽對家人撒謊說這個傷口的來歷,怎麽向看見我們在走廊擁抱的老師解釋我們的關系?
在老師辦公室,班主任看著我,壹臉的悲傷和憤怒。我倔強的看著她,說我們真的只是朋友。她說,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擁抱對方?辦公室的人都盯著我,我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麽開口。
過了很久,我邁著沈重的腳步走出辦公室。妳在教室門口等我。看到妳的時候,我努力擠出壹絲笑容。妳牽著我的手,什麽也沒說就走了。我什麽也沒問,壹路悄悄跟著妳,妳帶我去了壹個酒吧。下午,酒吧裏沒什麽人。服務員放了壹首老歌,王菲的《夢醒時分》,她空靈的聲音唱道:
我想壹輩子跟著妳
至少這樣的世界是沒有現實的。
我想依靠妳壹輩子
做妳們關系中最後的天使。
如果妳們醒來時還在壹起
請允許我們壹起生活。
妳埋頭喝傑克丹尼,我喝藍精靈。妳說這不是酒是汽水,那我為什麽有想哭的沖動?妳握著我的手,叫壹清,那個已經在大西洋彼岸的女孩,那個帶著動人微笑的女孩。妳問我為什麽背叛妳。
我的頭突然很疼,我想可能是我誤會了什麽。外面的陽光很明亮。我去賣耳環的地方打耳洞。我穿了16耳洞,連耳蝸和耳屏都沒幸免。它看起來像壹顆破碎的心。第二天,妳來找我,看著我耳朵腫得像豬壹樣,好奇地問我為什麽。妳甚至不記得喝醉後發生了什麽。
我笑了笑,沒說話。
[4]
關於我們的傳聞成了學校每個人茶余飯後的談資,也有朋友來問我和妳是什麽關系。我用怔怔的眼神看著他們,比誰都無辜。我沒有假裝,暮光之城。我也想知道我們是什麽關系。我們離曖昧如此之近,卻離愛情如此之遠。
妳總是叫我小美或者林,但我親耳聽到妳叫蘇怡青,叫她親愛的。
親愛的,親愛的愛人,我好像離那個稱號有幾千光年。
妳對我還是很好的。愚人節那天,我給妳打電話,謊稱被車撞了,躺在醫院裏。妳掛了電話匆匆趕到醫院,卻看到我在笑。我跳到妳面前說,愚人節快樂。我以為妳又要伸出中指打我額頭了,妳只是臉色發青的看著我,什麽也沒說。
妳恐怕連自己的沈默有多可怕都不知道,仿佛晴朗的天空突然變暗,所有的顏色都在壹瞬間褪成了灰色。
我搖搖妳的胳膊,妳用力把我甩出去。我在妳身後可憐兮兮地叫妳,妳不理我。我不知道妳怎麽了。這只是壹個笑話。妳真的想看到我躺在急診室嗎?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妳才終於回來見我。我臉色蒼白,渾身是汗,額頭上的頭發濕漉漉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壹只斷了線的風箏。
妳被我嚇到了。妳焦急的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只是在妳開口的那壹刻笑了笑。妳不生氣就好。當妳看著我的時候,妳的眼睛裏有東西在閃爍,像晨星壹樣明亮。
人來人往,車輛川流不息,霓虹劃破靜謐的夜空,我們在喧囂中依次進行著嚴肅的對話。妳說壹清回來了,今天下午到的。我答應去接她,但是妳打電話告訴我車禍的事。我沒想到妳會對我撒謊。
我的眼淚忍不住落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妳嘆了口氣,皺了皺眉,拍拍我的頭。沒事的,沒事的。妳是個孩子,我不應該責怪妳。
我把妳的手拉過來,蒙住我的臉,我所有的眼淚都落在妳的手心。至少有壹次,不是嗎?至少這次妳選擇先來見我。只要妳有壹次,妳就應該感到滿足。應該是這樣的。我的聲音是如此的沙啞,但我的語氣是如此的平靜。周,妳有沒有對我感興趣過,哪怕妳喜歡過我壹分鐘?
我說這話的時候盯著妳的眼睛。妳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把頭轉開了。我清楚地聽到妳說,對不起,對不起
地球上的四月,為什麽我感覺寒風滲入骨髓?原來是自己的錯覺,原來是壹廂情願的誤會。
妳好像是因為我才哭的,但是看著妳焦慮的表情我也就釋然了。我不難過,因為我喜歡妳。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喜歡妳。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喜歡妳。
妳的表情變得好奇怪。我從未見過妳如此悲傷。平時笑起來嘴角掛著壹條悲傷的弧線。妳把手腕上的珠子摘下來粗暴的戴在我的手腕上,然後調整松緊。妳在做這些的時候說,這是我母親在世的時候為了保護我的安全而幫我做的。現在我把它給妳。妳老老實實的穿,從來不脫。
我終於哇的壹聲哭了,耳朵發炎了,16小孔的疼痛讓我想起了16年,愛情,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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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怡青本人比照片好看。當我看到妳們手牽著手走的時候,我會想起壹句話:他們是灰衣仆人的人群中唯壹穿紅色衣服的人。妳真漂亮。後來妳叫我小美人,我就有罪惡感了。他們都說渡海很難。有她這樣的美女在身邊,我無法進入妳的眼睛。
她回到學校看望她的老師。很多小姐姐聽到這個消息都去看傳說中學校歷史上最有才華的校花。老師們都誇她,可他們只是壹轉身,感嘆這麽好的女孩怎麽會和妳在壹起。妳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但妳是個聽話的孩子。很久以後,我從別人口中得知,蘇怡清是妳母親最喜歡的女孩,而妳又不想違背她死去的母親的意願,所以即使她在國外已經背叛了妳,妳還是選擇了和她在壹起,而不是和我在壹起。
我才知道,天時地利人和,不僅僅是幸福,還有錯過和遺憾。比如我和妳。
晚上妳請了很多人吃飯,妳給我打電話,我死活不肯去。妳在電話那頭沈默了很久,然後妳低聲說,林,就算我求妳了。妳這麽壹說,我就沒勇氣了,可是飯桌上什麽都吃不下。伊晴用有些狐疑的眼神看著我,我心虛得只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中途,她讓我陪她去對面的藥店買些胃藥。付錢時,她漫不經心地問我有沒有零錢。我趕緊打開錢包。在我打開錢包的那壹刻,我知道我犯了壹個錯誤。妳的照片在我的錢包裏。照片上的兩個人看起來那麽親密,而我這個旁觀者,突然變成了壹個小醜。
我是第壹個女配角吧?想加壹些女主角不在的場景,導演說劇本已經寫好了。女主角回來,戲就結束了。
她的臉上有光,所以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淡然的問我,妳喜歡他嗎?但是沒有用。妳的喜歡毫無結果。我笑了,我喜歡他是我自己的事,結果呢?
妳讓我明白了,愛是永遠不能忘記的,愛是永遠不能放棄的,有時候愛可以是壹個人的事。
壹清向我要照片,我猶豫著要不要遞過去。她的話粉碎了我的猶豫。她說,別懷舊了。他今年和我壹起出國了。我是為了妳好,所以我徹底死了也不會難過。
我楞住了,然後,心裏壹陣劇烈的抽筋,耳邊傳來巨大的轟鳴聲,仿佛有壹只大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發不出聲音。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恢復過來,聲音怪怪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喉嚨裏反復蒙著灰塵。那樣的話,把這張照片留給我做個紀念。
晚上在酒吧,妳們都圍過來喝酒,我點了很多長島冰茶。我壹直以為是茶,因為我不想喝醉說瞎話,但是喝了幾杯之後才知道長島冰茶不是茶,是酒。我所有的記憶浮上了水面。我仍然清楚地記得,當妳第壹次來看我的時候,妳笑著問我是不是林。那時候我根本不覺得妳是個傳聞中的放蕩不羈的男生。妳太好了,妳的笑容像冬日午後的陽光壹樣溫暖,直抵妳靈魂的最深處。
妳來看我,我看著妳淡淡的笑。今晚我還剩下壹個銀罐子,我害怕那次相遇是壹場夢。妳說妳喝醉了。但我知道我沒醉。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醒。我卷起褲腿,給妳看我的腳踝。它是黑色的。
親愛的,這是妳的姓,也是我的故事。
那是妳最後壹次出現在我身邊。三天後,妳和蘇壹清壹起登上了去波爾多的飛機。妳終於徹底離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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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走後,我把自己關了起來。我不能再喜歡任何人了。妳仿佛是壹個標本,凍結在松節油中,變成了壹塊晶瑩的琥珀。
我壹路成長,漸漸失去了當初的清澈,但我還有妳帶給我的印記。
07年夏天,我壹邊聽《夢醒時分》,壹邊在網上看妳和壹清的訂婚照。妳們都穿著普通的衣服,但在互鎖的手指上有兩個閃亮的戒指。
我壹邊抽著妳最喜歡的萬寶路壹邊想事情。
讓時間回到2003年的那個下午。妳帶我去酒吧喝酒。妳點了傑克丹尼,我點了蘇打水。後來妳喝多了,神智漸漸模糊。妳把我當成了壹清,妳抓住我問我為什麽背叛妳。妳喝醉的時候好強,我根本擺脫不了,然後妳帶我回妳家。
是的,在妳家裏,妳這樣對我。但是妳甚至不記得我是誰。妳給我打電話,天晴了,天晴了。
我從妳家出來後,因為害羞,打了耳洞,臉上有紅潮。我把最珍貴的東西給了最愛的人。我覺得妳不用對我負責。我對自己的事負責。我有16的耳洞,也就是說我是在16的年紀遇到妳的。我把我最好的年華獻給妳。
然後愚人節那天,我打電話讓妳去醫院接我。妳看到我毫發無傷的站在妳面前,妳暴跳如雷,因為我耽誤了妳來接我。當我追著妳的時候,我覺得我快要死了。還好後來妳沒有生我的氣。
妳生氣的樣子很可怕,所以我永遠不會告訴妳那天我其實是去醫院做了手術。什麽手術是生了孩子卻生不出來的情況下不得不做的手術?如我所說,我為我所做的負責。我真的壹點都不怪妳。妳怎麽了?都是我自己願意的。
妳送我珠子後,我覺得妳對我真的很好,就去紋了。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紋上妳的姓。簡單的壹句話就是我全部的愛。
時間會漸漸埋葬這些秘密,我所有的希望就是妳不會覺得幸福。我用各種方法找到妳的博客,每天窺視妳的生活。每次看妳的博客,我都抽萬寶路。我從壹個法國朋友那裏知道它的另壹個名字是男人不要忘記女人的愛
妳的生活真的很平靜,但是在最近的壹篇日誌裏,妳讓我看到妳哭了。這是壹個用名字回答問題的遊戲。最後壹個問題是,妳這輩子撒過最大的謊是什麽?妳的回答是有個女生問我有沒有喜歡過她,我說對不起。
而真正的答案是四個字,我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