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後顧不上吃飯,就喊我媽長鳳壹起下樓做核酸。小區內的檢測點前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我說要不我們去高技街西湖書房那個點去看看。長鳳說還不是壹樣,誰讓妳不早點起來。話說這時還未到8點10分,而這個檢測點8點才開始工作。但我懶得跟長鳳爭,她貌似永遠都覺得我早晨起晚了。
我們朝著隊伍走去,距最後面那人還有大概1米遠時,長鳳還想往前走,我拉住了她。前面隊伍旁站了壹個身穿誌願者紅背心的中年男子,他正跟大家講著什麽。回頭看,這麽點時間我們後面又排了不少人。
隊伍緩緩上前。在那個誌願者離我們有點近時,我向他打聽現在打疫苗該去哪裏,說我媽還沒打過疫苗。他立馬問了長鳳的年紀,聽說她已82歲高齡,就讓她別排隊了,說老年人可以優先。我說我媽要我陪著,還是跟我壹起排隊吧。然後說打疫苗的事,他說老年人的確還是把疫苗打了比較好,但他也不清楚該去哪兒打。他提醒說,去打疫苗時壹定要跟醫生說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比如是否有高血壓之類。長鳳說自己沒高血壓但心臟有點問題 。他說那妳壹定要跟醫生說。
排在我們後面的女子插話,說好像蓮花街那兒的衛生院可以打疫苗,而且60歲以上的老人去打疫苗還會發獎品。
那位誌願者又說等會可以問問做核酸的大白,他們應該清楚去哪兒打。結果輪到我們時我壹心想著讓長鳳洗手消毒,以及幫她快速摘口罩、戴口罩之類,竟忘了問打疫苗的事。
做完核酸後返家,在單元樓下碰到匆匆出來的妻子在省自然博物館工作的鄰居夫婦。那位妻子問我“妳們做好啦”,我說“是的”。顯然我們都明白講的是做核酸。很有點意思的默契。
2
回到家,發現勤根已吃好早飯出去了,不用說也是去做核酸了。
我吃了壹碗小米粥,壹個豆沙餡青團,兩個紙皮核桃和五個香榧。
勤根回來後我們壹起出發去湖州看婆婆。從地下車庫開車出來,勤根選擇了離文壹西路隧道最近的北出口,結果出閘口後竟發現最外面的鐵柵欄關著並上了鎖,於是不得不費勁在這狹小空間裏掉轉車頭。
高速入口處看到出口側許多車輛堵在壹起。因為所有下高速車輛都要停下來檢查各種碼及是否有48小時內核酸陰性證明。隨後我們在湖州下高速也經歷了這些。路邊有各種跟防疫有關的標識,上面寫有“核酸檢測”之類的字眼,還有全付武裝的大白和其他工作人員。
進入婆婆住的小區也是測溫亮碼。
3
勤根給婆婆帶來了壹根拐杖,我給她帶了壹些膏藥。前段日子婆婆突然腿痛得不行,走路得扶著凳子。她說痛的不是骨頭而是肌肉。根說可能是肌肉萎縮。不過這幾天又不痛了,據說是吃了壹些消炎止痛的藥。
長鳳讓我帶來幾株牽牛花苗。其實之前我已帶來花籽讓婆婆種下,但不確定是否已出苗,看家裏花盆長了許多,就拔了幾株過來。結果發現婆婆陽臺上的花盆裏也已長出好幾株牽牛花苗,大姐說我帶來這幾株就種到她家露臺上好了。
婆婆的花盆裏還有壹株已長得很高的絲瓜苗。大姐覺得陽臺上沒有露水,本想把絲瓜苗移栽到她家露臺上,但婆婆不舍得,讓大姐自己另外買。她說客廳外的設備平臺上面有壹個橫桿,過些日子可把絲瓜和牽頭花的盆都移到設備平臺上,那裏既有露水有地方纏藤。
中飯大姐燒了青椒茄子,青菜幹,豆腐湯,還有她自己包的薺菜餡油面筋團。
4
午飯後聊天。不知怎麽說到長腳媽媽,婆婆叫她“杏娥”,是勤根的堂嬸。長腳媽媽是個苦命的女人,嫁過兩任丈夫都死了,兩個兒子過得都不太好,兩個兒媳也不待見她。
婆婆說杏娥最近也腿疼得厲害,有壹次大姐碰到她,她跟大姐說“勤英,我痛死了”。
我記得長腳媽媽腰也不好,有壹次我和勤根在小區裏碰到她,看到她痛得人都站不直。但她還記得叫我倆去她家玩。
又說到了勤根的舅舅——婆婆唯壹的哥哥。我問婆婆舅舅最近怎樣,她說還好,前些日子她讓大姐去看過他。
村裏拆遷,舅舅原本也可在第壹批分房時就拿到像婆婆這樣的六十方小居室,但負責管他的大兒子F(***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管爸小兒子管媽)堅持讓他繼續住在作為拆遷過渡用的臨時板房裏,說等第二批回遷房建成了再拿房。婆婆說她的這個大侄子大概是舍不得裝修費。
舅媽在第壹批回遷房建成前就因病去世了。她名下也有壹套六十方房子歸屬了小兒子Q。小兒子已把房子拿來並租了出去,每年有壹萬多的租金。
婆婆說這都是什麽事啊,兒子的房子出租,老子卻住板房。我跟婆婆說,這件事不能怪Q,關鍵是F為什麽不讓舅舅住他自己的房子,不想出錢裝修就不裝修啊,長腳媽媽不就是沒有裝修就住進去了嗎?可以燒飯可以睡覺就行,怎麽著都比住板房強吧。婆婆說,舅舅怕他的大兒子,舅舅也曾提出要住新房,他大兒子馬上大嗓門問他“那麽大房子妳住得了嗎”,然後舅舅就不敢提了。
5
婆婆隨後又說起壹件早年的往事。
當年舅舅的小兒子Q歲數很大了也沒娶上媳婦,後來好不容易別人給介紹了壹個雲南姑娘,女方提出要買壹根金項鏈,需三千塊錢。舅舅他們沒錢,來找公公婆婆借,當時公公婆婆家的條件比舅舅略好些,婆婆也體晾自己哥哥的難處,馬上就借了三千塊錢給他們。
後來舅舅的大兒媳知道了這事,認為自己當年結婚沒有要金項鏈吃虧了就鬧,舅媽告訴了我婆婆,婆婆說,妳們家這麽困難,小兒子找不到媳婦沒辦法,大兒媳孩子都那麽大了,妳跟她說就不要再計較了。舅媽回頭就直接跟她大兒媳說,妳姑姑說的,妳孩子都那麽大了不該計較這事,從此她大兒媳哪怕面對面碰到我婆婆也沒再喊過壹聲“姑”,夫妻倆也從此再沒有來過我婆婆家。
這中間我婆婆生過幾次大病,尤其2001年那次差點沒命,幾乎所有堂親表親包括鄰居都來看望過她,那個嫡親的大侄子F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6
大姐說,前幾天婆婆在陽臺窗臺上曬被子,結果被子掉到樓下人家窗臺下,等婆婆和大姐到了樓下人家,被子已從下人有窗臺又掉到了小區地面。婆婆得知被子掉到地上時說,我在家裏給觀音燒香呢,肯定是觀音讓被子掉地上的(相比較到別人家裏去拿,去小區地上拿更方便)。大姐說,如果觀音連這事都要管,還不忙死啊。大姐邊說邊笑,我們也笑。
後來大姐出去了,婆婆跟我們說,前些日子有壹個算命的跟大姐說,妳們家最有福氣了,比那戶人家(同壹幢樓的鄰居)福氣好多了。大姐聽了就說,我家哪裏好呢,大女兒不肯生孩子,小女兒不肯找對象,我媽身體又不好。我心裏想,也許算命的話有更深的含義,也許福氣這事遠比我們看到的更深沈。
7
下午快3點光景,勤根開車送我去高鐵站。3點17分光景到高鐵站,買了3點27分的票。進站時要查看各種碼,這在預料之中。不曾想工作人員要我掃微信,跳出頁面竟然還要輸手機號、身份證號驗證碼。我有點著急了,擔心趕不上列車,就問為什麽這麽麻煩,掃支付寶不行嗎?最後工作人員答應我掃支付寶亮碼通過,並說了壹堆好像是解釋又好像是算了隨我了之類的話,我急著趕路沒太聽清楚。
過安檢,找檢票口,緊趕慢趕我總算在3點26分跑進了車廂。好在湖州高鐵站不像杭州東站那麽大,否則鐵定是趕不上的。
車站裏人不多,車廂裏人卻不少,幾乎所有座位都坐滿了。我的座位靠窗。小心越過並排另兩個坐著人的座位,然後坐下。沒有像以往拉下小桌板,也沒有取出書,就只是坐著,用消毒液洗了手,然後看窗外。四月的最後壹天,滿眼皆綠。有大片結了籽的油菜田。2022年春天即將逝去,而我已留下永久遺憾——對我來說,沒有看過田野裏的油菜花和山坡上的映山紅,就不算真正擁有了春天。
3點半左右,丫在群裏發了剛收到的在京東買的電飯煲圖片。值得慶祝——壹個多月了,她終於可以吃上電飯煲燒的米飯了。
8
下午3點48分列車抵達杭州東站。很復雜的出站程序。旁邊欄桿內有密集的進站乘客,其中兩個男子正與工作人員大聲爭吵,壹個說把妳們領導叫來,另壹個說我來不及了,工作人員說什麽我沒聽清楚。雖然隔著壹段距離,但我能感覺到雙方都有很深的焦慮和無奈。
看到了地鐵標識,但因為到處都是圍欄,轉了壹大圈問了工作人員,才找到通道入口。旁邊有塊欄桿上掛著壹塊指示牌,寫著“核酸檢測服務點請至西G層”。指示牌前壹張塑料凳上坐著壹個佩戴醫用口罩、藍色塑料帽、護面鏡及藍色塑料手套的女工作人員,她手中也舉著壹個牌子,上面寫著“請保持壹米間距”。她閉著眼睛,困極了的樣子。
在通道口又出示各種碼。然後終於進入地鐵站,掃場所碼,顯示綠碼和核酸檢測結果,亮行程碼。乘4號線,人不是太多。在錢江路轉2號線。出地鐵時天上落著雨。小區樓下六賢記甜點店不少人在排隊。這個隊伍讓我覺得歡喜——這是現在能見到的為數很少的不是為做核酸的排隊。
進入自家小區,照例掃場所碼,亮健康碼行程碼及核酸檢測結果。
在家門口先膠噴消毒液洗手,然後摘下口罩扔進專用垃圾筒。全身上下和雙肩包都噴了酒精。把包放在門口紙箱上,鞋子也脫在外面。讓我媽幫我打開裝在廚房裏的熱水器,我直接去了淋浴房。從頭到腳沖洗,換上幹凈衣服。把換下的衣服全部放入洗衣機,加了壹些消毒液。
9
丫在群裏發了菜刀的圖片,是勤根的朋友想法送來的(前段時間他還給沖送來了炒菜的鍋)。她今晚吃的是新電飯煲煮的米飯,燒了壹碗青椒炒鴨肫。鴨肫是單位之前發的,然後用剛收到的刀切的。
後來視頻時她說目前還有兩袋多米,兩筒半面,壹只青椒,大半棵甘藍,鴨肫也還有壹點。
我說之前發的土豆和葫蘆也可用刀切了。她說葫蘆已爛了,土豆發芽了,全扔了。我有點惋惜,說土豆發芽了其實可以拿個杯子種起來的,丫說她沒有多余的杯子。
她隨後又說,現在網上買菜比之前容易多了,讓我們別擔心。她還說,晚上小區裏有人在敲鑼,說要餓死了。盤點了下這壹個多月來發的食物,如果沒有自己網上搶購補充,要維持生活的確有些困難。
鏡頭裏的小黃在半真半假地睡覺,眼睛壹會睜壹會閉。我和我媽都誇小黃乖而且把自己整得好幹凈,無論毛還是爪子看上去都非常清爽。丫說其實它可調皮了,所有東西都要去搞,還動不動就抓丫的腳。平時視頻也常丫說“它又打我了”之類。在這樣壹個狹小封閉空間裏,壹人壹貓就好比姐弟倆吵來吵去、相伴相依。
丫的頭發好像長了好多,人看上去更沈靜秀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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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讀了幾頁伍爾夫的散文、文藝評論合集《壹間自己的房間》。摘錄幾段精彩文字——
“不必行色匆匆,不必光芒四射,不必成為別人,只需做自己。”
“世界是廣袤無垠的,沒有任何東西——沒有什麽‘方法’,沒有什麽嘗試,哪怕是最瘋狂的嘗試——是被禁止的,除了虛情與假意。‘小說的恰當題材’並不存在,每樣東西都是小說的恰當題材,每壹種感覺,每壹個念頭,我們頭腦和心靈中的每壹種品質,沒有哪壹種印象和知覺是不恰當的。”
“壹個女人如果打算寫小說的話,那她壹定要有錢,還要有壹間自己的房間。”
最前面那句應該可以給每個人啟迪。
後面兩句也肯定不僅僅適用於寫小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