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壹早，鳳九便收到了掌管芙蕖的成玉元君的帖子，說近日蓮花開得甚好，她五百年前釀好封壇的仙蓮醉也起了封，正好邀她品酒賞蓮。自從在白淺與夜華的婚禮上匆匆壹面，鳳九還沒有機會私下裏見壹見成玉。故人相邀，自然要前往去敘壹敘舊。鳳九用洗梧宮的廚房做了幾款成玉當年喜愛的小菜，裝到食盒裏，便拎著去找成玉。
成玉依舊將宴席擺在瑤池邊的玉蓮亭，鳳九來到這亭子，心中不免壹陣感慨。五百年前也是在這裏，她和成玉喝得大醉，東華過來將她抱回了太晨宮，才有了後面的事情。五百年後的今日，即使她醉死在了這裏，恐怕東華都不會在意了。
“鳳九，既然來了，幹嘛呆站在那裏，趕緊入座啊。成玉正在布菜，擡頭看見鳳九，遍擡手招呼她過來入座。
“我做了幾樣妳愛吃的小菜，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妳的口味變了沒有。”鳳九笑吟吟地走進亭子，將籃子裏的菜壹樣樣地端出來。
“冰菊醉蝦，葡萄魚，什錦白玉豆腐，荷葉雞，花釀雞油卷。鳳九，果然還是妳最惦記我！”成玉看著滿桌子都是自己最愛吃的菜，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要論這世上最惦記妳的人，我可不敢排第壹。”連宋三殿下對成玉的心，這幾百年來鳳九看得真切。雖然成玉口口聲聲說兩人前緣已盡，還稱連宋是浪蕩公子。但是鳳九也明白，成玉終是沒有放下他。
“妳這丫頭，這麽多年沒見，嘴倒是厲害了，越發像了太晨宮裏那位。”成玉親昵地捏了捏鳳九的臉頰，卻發現自己失言了，如今不該再在鳳九面前提起那位。“鳳九，對不起。。。”
“這有什麽，我們這麽多年的朋友了，若是說話還有顧忌，豈不是太見外了。”鳳九倒是大度，“妳可曾邀了司命？”
“嗯，我也叫他壹同過來吃酒了。”
“那便好，我正好想問問他，帝君這些年過得如何。”鳳九語氣淡淡地，倒是聽不出任何情緒。
“妳這又是何必。”成玉心疼地看著鳳九，“既然當初已經那樣做了，妳也該試著把他從妳心裏除掉 。要不然漫漫仙生，妳獨自守著那些回憶，太痛苦了。”
“我沒關系的。只要他平安，我怎樣都好。”鳳九飲了杯酒，手指輕輕摩擦著冰涼的酒杯，幽幽地說道。昨日看到東華還是那麽悠然自得地釣魚，鳳九便覺得，這五百年地煎熬，都是值得的。
“罷了，妳對帝君這片心意，想想也有近千年了。怕是要放下也沒有那麽容易。這些年帝君深居簡出，我也未曾見過幾面。妳還是等司命來了，問問他吧。”
人總是不禁念叨，成玉話音剛落，司命便來到了亭外，先規矩地行了個禮，臉上卻沒有了面對那些神尊時的嚴肅，“小仙見過成玉元君，女君，小仙可是來晚了？”
“司命，妳來得正好。不過我還是更喜歡聽妳喚我小殿下。”見到故人，鳳九很是開心。雖說迎親那日司命也在場，可是那麽多身份尊貴的老神仙在場，終究不適合敘舊。
“是嗎，那小仙還是換回之前的稱呼，小殿下。”見到鳳九笑了，司命心裏也略感欣慰。
“妳快來，同這位小殿下講講，東華帝君這五百年來過得如何。”成玉為司命斟了杯酒，招呼他入座。
“小殿下想打聽什麽？”
“帝君這五百年來過得如何？修為可都恢復了？身體無恙了嗎？”要論最了解東華情況的人，恐怕這九重天上沒人比得過司命。只有他親口承認帝君安好，鳳九才算真正放心。
“回小殿下，自五百年前妳離開那壹日起，帝君便閉關修煉了整整三百年，修為法力已經完全恢復了。出關後的兩百年，帝君他老人家就過回了之前的日子，在太晨宮深居簡出，釣魚種花下棋喝茶，倒也悠閑自在。”司命壹五壹十地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鳳九。
“那我便放心了。昨日見了他壹面，瞧著精神還不錯，但是似乎輕減了壹些。”既然司命都說東華已經無恙，那鳳九便可以真正安心。
“帝君這些年來甚少飲食，略有輕減也是沒辦法。太晨宮的廚子已經換了好幾位，可是帝君壹直沒什麽胃口。”雖說神仙不吃飯也沒什麽關系，可是幾百年肚子空空如也，換誰都會瘦。
“原來是這樣，早知道昨日多給他做幾道菜了。”鳳九輕聲嘟囔了壹句。
“妳在說什麽？”成玉沒聽清鳳九的那句話。
“沒什麽，我想說，看來當初那個決定是對的。”鳳九欣慰地笑了壹下。
“當初幸虧小殿下深明大義，做了那樣的決定，否則帝君當真是生死未蔔。小殿下為了這四海八荒，將個人情長舍棄，小仙實在佩服。”司命想起五百年前的種種，還是有些後怕。
“我哪有妳說的那麽偉大，”鳳九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時沒想那麽多，就是不舍得他去送死。”
“帝君這些年過得很好，身體也無恙了，小殿下也可略寬寬心了。不過說來有壹點倒是奇怪，自帝君出關以後，每月都要去碧海蒼靈住幾日。這兩百年來，月月如此。那裏畢竟是帝君的幻化之地，沒有他老人家的允許，小仙也未曾跟隨他去過。”想著東華帝君每次離開九重天時，都告訴他，若有急事，可去碧海蒼靈尋他。不過這兩百年來，四海八荒實在太平，司命便也從未踏入過碧海蒼靈。
“碧海蒼靈。。。”鳳九的心似被揪了壹下，這四個字曾經對她而言那麽美好，是她想陪著東華***度余生的地方。現如今，她作為壹個外人，怕是再也沒機會踏入碧海蒼靈壹步了。
鳳九落寞的神情都被成玉收入眼中，她為鳳九斟了杯酒，攬過鳳九的肩，柔聲寬慰道：“這前塵往事，若是忘不掉放不下，那也要深埋心底。否則日後相見，要如何從容應對？即使心裏再難過，這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不要忘了，妳現在可是青丘女君呢。”
“道理我都曉得。”鳳九飲盡了杯子裏的酒，“這五百年來，我壹直專心修煉，仔細地打理著青丘的大小事務。原本是想著讓自己沒有時間和閑心去想念他。後來卻也想明白了，他犧牲了那麽多換來這四海八荒的太平，我定不能辜負。盡壹個女君的職責，守住青丘壹方平安，讓狐族與天族世代交好，恐怕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壹件事了。”
司命和成玉聽了這番話，知道鳳九終究不再是幾百年前那個執著於報恩，執著於相守的小殿下了。與心愛之人雖相忘於江湖，卻能放下兒女情長壹起守護著這四海八荒的萬世太平，倒是頗有青丘女君的氣度了。
微風拂面，帶著淡淡蓮花香氣，讓人聞得好舒服。鳳九和成玉兩個人借著酒勁，時而放聲大笑時而又竊竊私語，聊了不少閨蜜私語，成玉也向鳳九八卦了不少這五百年來九重天上的小道秘聞。說得不準確的地方，司命還在旁補充幾句。三壇仙蓮醉見了底，司命便趕緊出面：“今日這宴席便到此為止吧，小殿下和元君不可再飲了，萬不能像上次壹樣，再醉得那麽厲害啊！”司命猶記得五百年前，也是他們三人，他眼睜睜地看著成玉和鳳九醉得不醒人事，而後被連三殿下和東華帝君抱回寢殿。雖說那次醉酒給這兩對苦命鴛鴦的感情發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效果，但是尚未來得及以功臣自居的司命，便被連宋和東華視為了重點提防的對象。他們既耿耿於懷為什麽自家紅顏知己要找別的男人飲酒，又懷疑成玉和鳳九喝這麽多都是司命給灌的。之後的很長壹段時間，帝君每每看他的眼神，都讓他有壹種冰水澆頭的感覺。
“司命妳不要怕，這五百年來我的酒量進益不少，不會那麽容易醉的！”腦子還算清楚，但是確實臉頰已有點微微發燙的鳳九此時還在嘴硬。
“小殿下酒量倒是真的見長，可惜妳的酒搭子這麽多年倒是依舊這麽不能喝。”連宋壹襲白衣，扇著扇子悠然而來。走到已經趴在石桌上的成玉身邊，彎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起來吧，莫不是想睡在這裏，讓九重天的人都看妳笑話。”
“小仙還要去藏金閣幫帝君整理書卷，就先告退了。”不等連宋註意到他，司命就作了個揖，腳底抹油先溜了。
“那我也先告辭了，成玉就拜托給三殿下了。”鳳九心中默念，成玉，機會留給妳了，身為朋友也只能幫妳到這兒了。
“需不需要我找幾個小宮娥送女君回去？”連宋倒是問得真心實意。
“不用不用，”鳳九連忙擺手，“我沒喝多。”說完，拎起食盒便跑了。
雖說沒有像成玉那般不爭氣直接醉倒，鳳九此時卻也覺得腦袋有點暈暈的。成玉之前就說過自己釀酒的手藝雖不敢與折顏上神相比，但在九重天上也算數得上的。如此看來也不是自誇，這仙蓮醉入口清冽，帶著蓮花香氣，後勁卻足。以後折顏要是再這麽小氣，她就索性來找成玉多討幾壇仙蓮醉囤在她的狐貍洞裏。
鳳九壹邊低頭這麽這麽盤算著，壹邊往團子的慶雲殿走去，卻沒發現已被人攔了去路。直到看到地上的身影，猛然擡頭，發現那人已經離她不過壹尺的距離。
“我說，妳知道太晨宮怎麽走嗎？”那人看鳳九走近，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鳳九呆呆地看著面前這位，少年，壹時腦子更暈了。看來這個問路的不是九重天上的人，否則怎麽會不知道東華帝君的太晨宮在何處。這九重天上，雖進過帝君宮殿的寥寥無幾，但是昔日天地***主住哪兒這天上誰人不知啊。既不是天族的人，那他是誰，怎麽生得如此。。。俊俏。唇紅齒白，身量纖細，兩只大眼睛壹眨忽閃忽閃的。壹般美貌的女子站在他旁邊，恐怕都要自慚形穢了。
“老子問妳話呢，太晨宮在哪兒妳知道不知道啊。”那少年沒好氣地大聲問道。
老子？鳳九依舊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位自稱老子的少年郎，是在不明白這個不開口看著如同俊俏小娘子般惹人憐愛的少年，為何張口卻是如此豪邁。略微蹙了蹙眉，問道：“妳是何人？”
“我？老子是魔族七君之壹的青之魔君燕池悟！”少年似是有什麽急事，又催了壹遍，“妳快說，妳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冰塊臉的太晨宮在何處？要是知道，就趕緊帶老子去，若是耽誤了老子的事，老子把妳腦袋扭下來當球踢。”
“冰塊臉？妳說的可是東華帝君？”鳳九此時關註的，倒不是眼前這位美麗少年要把她的腦袋扭下來，而是為什麽要叫東華冰塊臉。
“他整天壹副冷冰冰的模樣，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可不就是說他嗎！”少年又走近了壹步，突然使勁吸了吸鼻子，指著鳳九手中的食盒問道：“這裏面可有吃食？”壹早便出門，想趁著九重天辦慶典混進來，當面找東華帝君約架的青之魔君，到現在還沒吃上壹口飯，有些餓了。
“沒了。”鳳九怕他不信，還實在地晃了晃食盒。
見少年眼中期待的目光瞬間被澆滅，壹臉失望地砸了砸嘴，鳳九又有些於心不忍。從袖子裏摸索了半天，掏出壹個糖包來，打開看看，裏面倒是還有幾塊綠豆糕，椰蓉糕和棗泥核桃糕，便遞了過去，“我出門走得急，只帶了這幾塊糕點。妳湊合吃些，先填填肚子吧。”
“點心？”少年皺著眉頭，似有些嫌棄，卻也接了過去，只不過嘴上還念叨著：“老子平日不喜歡吃些甜的點心，比較喜歡吃肉！點心的話，只喜歡梅子凍糕，但是要少擱甘草，妳可記住了？”
“記住了。”鳳九點點頭應道，隨即又覺得很莫名，她幹嘛要記得啊！不過，還沒等鳳九仔細琢磨，下壹刻，她已經陪著這位可以同她四叔比壹比美貌的少年蹲在第九天的壹棵菩提樹下吃點心了。
“這點心是妳做的？雖然老子平日裏不喜歡吃這些甜食，不過妳的手藝倒是不錯。比我宮裏那幾個廚子強多了。”這個魔君不知是餓了幾天，吃起點心來狼吞虎咽。
“妳慢些吃啊，倒是同我講講，妳去太晨宮找東華帝君做什麽？”
“找他約架。”
“什麽？”鳳九有些吃驚，這位魔君看著清秀柔弱，沒想到實則勇氣可嘉。想找昔日以戰止戰的天地***主打架，看來也是魔生漫長，活到了頭。
燕池悟以為是鳳九沒聽懂，嘆了口氣道：“我是要找冰塊臉下戰書，相約打壹架！聽明白了嗎？”
“不知妳與帝君有何深仇大恨啊？”鳳九其實是想問，不知魔君遭遇了何等坎坷，才會如此想不開。
“奪妻之恨。”燕池悟現在提起來還是咬牙切齒。
鳳九吸了口氣，奪妻之恨確實值得不***戴天，這魔君倒也師出有名。可是細想壹下，東華帝君活到這把年紀，除了她這只小狐貍，卻也沒沾染任何紅塵之事。織越不算，姑父葬身無妄海那段日子，她還專程去青丘遞了帖子見她，為之前將她扔進鎖妖塔的事情道歉，還跟她保證以後不再踏入太晨宮壹步，以示道歉的真心實意。對了，還有那麽個人，曾是她心中的壹根刺，“不知魔君的夫人是？”鳳九小心地問道。
“姬蘅。”果然是她，鳳九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原來這青之魔君壹直思慕著姬蘅公主，可是姬蘅公主壹直沒接受他的心意。燕池悟倒也沒氣餒，覺得姬蘅既沒有心上人，日久見人心，他總是能打動她的。可誰知五百年前，姬蘅公主因身中秋水毒被東華帝君接到太晨宮療傷，卻對東華帝君情根深種不能自拔，並且立下誓言此生非東華帝君不嫁。燕池悟覺得，他身為堂堂魔君，不能就這麽將心愛之人拱手讓人。如果能與東華打上壹架，並且打敗他，東華帝君自是沒臉來和自己搶妻子了，姬蘅也能對他青眼有加。可是這五百年來，每次戰帖遞到太晨宮，都如同石沈大海，再無音訊。這次趁著天族大婚，他魔君親自上九重天來下戰帖，就不信不能和冰塊臉打上這壹架。
“我說，那個誰，妳到底知不知道太晨宮在哪兒？老子在這天宮轉悠了快兩個時辰了，還沒找到冰塊臉。對了，妳叫什呢？”燕池悟到現在才想起來問問鳳九的名字。
“在下是青丘的白鳳九。”?
“不管妳是青鳳九還是白鳳九，妳趕緊領老子去太晨宮！”幾塊糕點下肚，燕池悟倒是還沒忘此番來天宮的目的。
鳳九的小腦袋瓜迅速思考了壹下，這燕池悟這麽執著地打聽東華帝君的住處，就算她不肯松口，他估計也能找到人領路。換成別人帶他去，倒不如是鳳九。今天他只是來送戰帖的，按理說應該不會打起來。就算是打起來了，她在旁邊也可以拉拉架什麽的。當然，她不相信東華帝君能吃什麽虧，不過這個魔君不張口的時候還算是個清秀美麗的少年，要是這麽被打死了也是挺可惜的。
“小燕公子，妳當真要去找東華帝君約架？”初次見面就與她掏心掏肺地聊自己的陳年往事，鳳九覺得燕池悟還算是是個實在孩子。實在不忍看他去白白送死，希望能最後關頭攔壹攔他。
“妳叫誰公子！妳再叫老子這麽文縐縐的稱呼，老子先把妳打到壹千年下不了床！”燕池悟炸了毛，激動地嚷起來。
“那應該怎麽稱呼妳？”鳳九心中想著，就憑妳這副皮囊，稱妳娘子都不過分啊。
“妳們壹般管身形偉岸，虎背熊腰的男子叫什麽？”燕池悟站起身，拂去了衣服上剛才吃糕點掉上去的殘渣。
“小燕壯士！”鳳九領悟力倒是極快，瞬間便想到了壹個合適的稱呼。
果然，燕池悟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稱呼還不錯。快，小九，帶我去冰塊臉的太晨宮。”
縱然鳳九壹路上苦口婆心地勸解，燕池悟還是鐵了心要與東華帝君打上這壹架。直到來到太晨宮門口被門口的侍衛攔下，他還是沒有死了這條心。
“我只答應把妳帶到太晨宮來，可沒說能帶妳進太晨宮。這九重天上，就沒有比太晨宮更難出入的地方了。”鳳九無奈地看著燕池悟。當年若不是碰到了成玉，她不知要在太晨宮門口蹲多少個時辰才能尋得法子進去報恩。
“老子就不信了，這天上地上還有本魔君不能進的地方！”燕池悟說著就準備硬闖，卻被鳳九給拉住了。
“小燕壯士，妳只是來下戰帖的，何苦要把事情鬧大。硬闖太晨宮，這是多大的罪名啊，這畢竟是天族的地盤，妳再威猛能打，畢竟寡不敵眾啊。”鳳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努力拽著燕池悟的胳膊。先前的醉意又有些湧上來，她甩了甩腦袋想保持清醒。
燕池悟雖還是心心念念想闖進去，但是瞧著鳳九這麽拼命勸阻他，也明白是為了他好，心中生出些許感動，覺得鳳九雖生得沒有他的女神姬蘅好看，卻是難得俠肝義膽，心思純良。
就在二人拉扯之間，東華緩緩踱步出了宮門。他眼睛掃過燕池悟和鳳九，目光在鳳九抓著燕池悟的那只手上略微停了壹下，然後壹言不發地走過了二人身邊。
“冰塊臉，妳給我站住！餵，妳倒是給老子站住啊！”燕池悟見東華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急忙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老子來找妳，妳居然裝作不認識老子！”
“我不是裝的，我是真不認識妳。”東華皺了皺眉，想不出眼前這位是哪路神仙。
燕池悟聽了這句話，壹口血差點沒吐出來。五百年來他遞了不下壹萬封戰帖到太晨宮，到頭來東華帝君居然說不認識他！不過想想也是，兩人畢竟沒有正面交鋒過，他不認得也能理解。這麽安慰壹下自己，燕池悟又把那口血吞了下去，“老子是青之魔君燕池悟，給妳下戰帖約架的那個！”
“哦，沒聽說過。”東華擡腿準備走。
“妳等等！”燕池悟捂著胸口，感覺自己要被東華帝君氣死了，“妳告訴老子壹句準話，這架到底什麽時候能打！”
“打架？我沒空。”東華帝君不緊不慢地整理了壹下衣袖，悠悠地說道。
“妳這天地***主都不做了，還有什麽事情可忙！”
“太晨宮後院有幾棵枇杷樹，果子熟了應該摘了。”
“我給妳摘！”
“藏經閣年久失修，有些柱子已經掉漆了。”
“我給妳補！”
“前日新得了幾株茶苗，需得趕緊種上。”
“我給妳種！”
“好。”東華帝君這次答應得極其痛快。
小燕壯士恍惚覺得自己進了東華帝君的套，但是轉而壹想，只有幫他解決了這些後顧之憂，東華帝君才能痛快地和他打壹架。大丈夫能屈能伸，能達到目的就好，不必糾結這些小事。如此想著，心裏便好受許多。
鳳九同情地看著燕池悟，這哪是來下戰帖的，分明就是來當長工的。況且鳳九覺得，就算沒有這個燕池悟，剛剛東華帝君說的那些事情，也輪不到他老人家親自動手來幹。然而不容她多想，便聽見燕池悟喚了她壹聲：“小九。”此時東華帝君已經負手而去走了幾步，卻在此時停下了腳步，轉身回看了他們壹眼。
“老子剛才沒吃飽，妳再回去給老子做點吃的吧。”燕池悟的語氣沒有了方才的兇狠，倒是帶了幾分可憐。
鳳九壹聽，想著他接下來的日子要在太晨宮做苦力，不由得心頭壹軟。雖然醉意已經襲來，腦子有些不太清明了，還是柔聲答道：“好。”
“妳還記得老子喜歡吃什麽嗎？”這句話聽著更委屈了。
“梅子凍糕，少放甘草。”鳳九努力回想了壹下兩人剛才都聊過什麽，說道。
燕池悟臉上露出了些許欣慰，還沒等他再說什麽，之間東華壹擡手，施法將他扔進了太晨宮。鳳九呆呆地看著燕池悟的身影在空中劃成壹道弧，隨後聽見撲通壹聲，以及燕池悟的壹聲慘叫：“冰塊臉，妳居然敢暗算老子！”
“女君還不走，是想進去壹起幹活嗎？”東華見鳳九呆立在太晨宮門口，開口問道，語氣卻涼涼的。
“哦，這就走。”鳳九回過神來，同情地從宮門口向裏面看了壹眼，然後向東華那個方向走去。方才被好奇心壓下去的醉意壹瞬間全部湧上來，她的步履有些虛浮，此刻只想著趕緊回慶雲殿好好睡上壹覺。
“妳飲酒了？”鳳九走過東華身邊，東華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
“嗯，成玉釀的仙蓮醉，很是好喝。”醉意更濃了幾分，鳳九腦子有些迷糊了。好像又回到了五百年前，她住在太晨宮的日子。那時東華對她甚是溫柔遷就，她倒是養了幾分驕縱的小脾氣。
“妳這是飲了多少？”
“不多啊，才三壇啊。”鳳九說著，卻伸出了四根手指。
“妳可還認得回去的路？”東華伸手扶了壹下走路有些東倒西歪的鳳九。
“我想想啊，”鳳九腦子又迷糊了幾分，四處看了看，擡頭瞧見太晨宮的牌子，指著它笑了：“這不就到家了嗎。”
“果然是喝醉了。”東華輕嘆了口氣，“妳別亂走了，我遣兩個仙娥送妳回去。”
“妳不要走！”鳳九雙手抱住了東華的壹只胳膊，很是粘人，“妳背我回去！”
“妳說什麽？”東華挑了壹下眉，他懷疑鳳九的下酒菜是熊心豹子膽。
“東華，背我回家。”鳳九仰起壹張笑得甜甜的小臉，臉頰微微泛著粉紅。
東華靜靜地看了鳳九片刻，沒再說什麽，彎腰打橫將鳳九抱起來，向洗梧宮的方向走去。
“妳這不是背我，妳這是抱我。”鳳九嘴上似有不滿，雙手卻環在了東華的脖子上。見東華沒有答話，她又問道：“妳是不是生氣了？氣我又和司命喝酒還喝醉了？妳看我都沒有生氣妳與姬蘅的事情，妳也不要再氣了好不好？”
“原來妳是同司命喝的酒。”東華終於開了口。
“還有成玉。”鳳九的臉在東華的胸口蹭了蹭，略微有點委屈地問：“小燕說那個姬蘅公主對妳情根深種，妳也對她壹見鐘情。真的是這樣嗎？妳若是要娶那魔族公主，以後是不是要去魔族了？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妳了？”
“小燕？燕池悟？妳們很熟嗎？”東華似乎總是沒回答鳳九的問題。
“小燕人不錯的，更何況對那姬蘅壹片癡心，為了她都願意不顧性命和妳決戰。這點我倆倒是有點像。。。為了喜歡的人，豁出性命都是可以的。”腦袋有點沈沈的，鳳九靠向東華的胸膛，似乎馬上要睡著了。
東華皺眉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鳳九，她醉後的胡言亂語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只是自青丘初見她之後，第壹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她。額間那朵鳳尾花明艷似火，倒是襯得她的臉有幾分蒼白。東華此時才發現，鳳九摟著自己脖子的胳膊是冰涼的，竟沒有壹絲仙體該有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