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火力猛;三要佐料齊。三斤重的仔鴨,得半斤仔姜、半斤嫩紅辣椒、
半斤槽頭肉、壹兩甜醬(壹種特制的麥醬)。刀法也很有講究,鴨要切小
塊,姜要切成草紙般薄,辣椒要選肉質厚的,切成寬絲形。槽頭肉就是
豬脖子殺口邊的肉,它油而不膩,稍煎則油出,而肉不會成油渣。鴨肉
爆炒到斷了血色後,就加蓋燜,不能放丁點水,待鴨肉的水份燜幹了
再加辣椒、姜片和鹽翻炒,視辣椒半熟時,即將絆了甜醬的醋血倒入,
猛火翻炒,將血絆勻成醬色即成。血醬鴨的特點是香、脆可口,由於醋
血的作用,不僅鴨骨酥而脆,就是姜和辣椒也變得不辣而甜凈了,連不
宜辣椒的北方人也喜歡選鴨肉中的姜和辣椒吃。真是南北鹹宜。
這自然只是做血漿鴨的壹般操作方法,也是家家戶戶主婦都善操作的方法。但不同的人,炒出來的血漿鴨,味道仍然是有優劣之分的。鴨要選得好,太老則骨肉不松脆,太嫩則肉沒嚼味;醋血要調得好,醋少了鴨血仍會有凝結狀,醋多了則酸味過重;姜要選得嫩,切得薄;火候要把得好,特別是血漿入鍋之後,翻炒要恰到好處,火候不到有血腥味,火過了則有焦味,等等。這些都是經驗中悟出來的,也講不出個所以然。血漿鴨自然是壹年四季都可以做,但最能做出口味的還是秋季。這時候的鴨子不老不嫩,這時候才有上好的嫩姜和紅辣椒。所以武岡人在中秋、重九兩個節日普遍吃血漿鴨。這兩個節日,渠水和資江河畔到處都是洗鴨、剖鴨的,家家飄著鴨香味。
武岡歷來養鴨多,也是與民眾愛吃血漿鴨有關。武岡農村有許多專業鴨農,俗稱放“湖鴨子的”。放湖鴨的就是養棚鴨的鴨農,他們都有專門的篾制鴨棚,可以靈活搬動,可以在郊野隨處住宿。壹般壹棚鴨餵養五、六百只,多到近千只。城裏有專門孵小鴨的庖房。在暮春時節,鴨農就去庖房裏買回雛鴨,到了雛鴨褪了黃毛出麻毛時,早稻開始收割了,鴨農就趕著鴨群去正在收割的田裏撿谷吃。收了早稻有中稻。中稻收完了,那時武岡沒晚稻,但沖裏田日照差,稻子熟得晚壹點,鴨農就趕鴨進沖撿谷。撿完沖田,還有季節更晚的綏寧、城步大山沖。鴨農們就肩著鴨棚,趕著鴨群翻山過界,去大山沖裏撿谷。臨行之前,會要清理壹下鴨群。幾百上千只鴨,總有些長得慢、或跛了腳的“落巴仔”,它們是跟不上隊伍的,需要處理,把它們處理下來,好輕裝出發。哪個鴨棚都會很便宜地處理三幾十只,村裏也會有個吃血漿鴨的熱潮。
民眾平時吃鴨,主要還是靠自養。農村裏,哪家哪戶都會養個壹、二十只。雛鴨有從庖房裏買的,也有自家用庖雞婆代孵的。城裏家境拮據的人家,也會自養。渠水河裏,隨處都可見到小竹籬笆圈著的鴨群,十幾二十只的。城裏人為將鴨子養好,是很費了些心機的。鴨子習水,沒水是養不好的。武岡城裏井多,雖大多是吊水井,也將鴨子圈在井邊,不時吊幾桶水潑潑,讓鴨子常常洗個好涼水澡。有些老婆婆伺候得更周到,用籠子將鴨帶到空坪、河灘上去,挖土裏的蚯蚓餵它們,讓它們吃點活食長得快,能在中秋、重九節時全家熱熱火火吃上壹頓血漿鴨。
武岡人對血漿鴨的迷戀,還表現在他們走到哪,就把吃血漿鴨的愛好帶到哪。如我現在定居地的邵陽,是沒有吃血漿鴨習慣的,現在那些為鴨加工的作坊,都備有醋,妳賣好鴨送了去時,壹聽妳是講武岡話,便壹邊拿起醋瓶,壹邊問:是吃血漿鴨的吧?2004年冬天我住在佛山高明區,那裏的殺鴨加工坊也備有醋,也問:是要醋血的吧?那裏也有武岡人,也常吃血漿鴨。盡管隨處都可做血漿鴨,但味道是無法與在武岡做的血漿鴨比的,因為沒有武岡那麽好的鴨,那麽好的姜,那麽好的辣椒,特別是沒法子有“甜醬”,那是武岡獨有的特產呀!
特色獨著的血漿鴨起於何時,如此絕妙的美食是如何創造出來的?無文獻可查,但無可籍的傳說故事還是有的,且多版本,說法不壹。我所感興趣的是這樣壹種說法。說是壹家王爺好吃鴨,又有潔癖。鴨毛難去盡,他卻偏偏肉裏挑刺,見不得壹根毛。為此,廚子常遭責罰。有個聰明的廚子,想出了壹個點子,用鴨血漿炒,讓皮上的毛看不清楚,可是血很容易凝固,漿不起來,經過多次試驗,他終於試出先放點醋,將鴨血盛在醋碗裏就不凝固了。這樣做出來的鴨肉,既好吃,又看不出有壹根鴨毛,王爺吃得很滿意。於是乎,血漿鴨也就流傳開了。武岡人吃血漿鴨,吃到興致極濃時,會談起這個傳說故事,甚至還會自嘲:血漿鴨好吃歸好吃,只是哄得妳哈(傻),要妳吃了鴨毛還不知道!說著,壹杯酒倒入喉後,打個大哈哈,又說:要麽子緊羅,有道是:雞毛吃不得壹根,鴨毛吃得壹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