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作家,總是善感的吧?捕捉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凝結思想裏的雜七雜八,打磨推敲,妙手著文章。
文壇有則逸事。無數人知道“公主墳”,很多人聽說過這個地名或關於這個地名的傳說,只有瓊瑤到北京旅遊時路過“公主墳”,好奇這個地名,後來根據傳說寫出了《還珠格格》。瓊瑤阿姨“善感”,不然寫不出那麽多的言情小說,被譽為“言情教母”。
認識壹位本地作家。在酒桌上偶然聽到壹件事,壹個出軌的男人在黃昏時躲到人跡罕至的死胡同盡頭給女人打電話,他以為那裏絕對安全,沒想旁邊的儲藏室“隔墻有耳”……這位作家亦是“善感”之人,就根據這個場景,寫出了壹篇有《聊齋誌異》風格的中篇小說。
“善感”往往跟“多愁”連接在壹起,是謂“多愁善感”。
汪曾祺也很善感。因為善感,才寫詩,寫散文,寫戲劇,寫小說吧;他活得有情趣,愛美食,喝酒,寫字,畫畫……
壹棵普通的草木,在他的文字裏,便更有了生命的活力——帶著雨珠的緬桂花使我的心軟軟的,不是懷人,不是思鄉……車前子的樣子很有趣。畫家常畫之為點綴。動畫片中少不了它。不知道為什麽,這東西有壹種童話情趣。
壹個平凡的景,有了他的視角,便美不勝收——冬天的樹,很快就會吐出壹朵壹朵透明的、嫩綠的新葉,像壹朵壹朵的火焰,飄動在天空中……美國沒有蘇州“清、奇、古、怪”那樣的松樹,沒有黃山松,沒有泰山的五大夫松。中國松樹多姿態,這種姿態往往是災難造成的。風、雪、雷、火。松之奇者大都傷痕累累。中國松是中國的歷史,中國的文化和中國人的性格所形成的。中國松是按照中國畫的樣子長起來的。
……
《人間草木》中,最具情感、最像散文的壹篇散文,我以為莫過於《茱萸小集二》了。“每當家像壹個概念壹樣浮現於我的記憶之上,它的顏色是深沈的。”……“我的臉上若有從童年帶來的紅色,它的來源是那座花園。我的記憶有菖蒲的味道,然而我們的園裏可沒有菖蒲,他是哪兒來的,是哪些草?這是壹個無法解決的問題,但是我此刻把他們沒有理,有的糾在壹起。”……心上有壹點小事使他睡不著。半夜到花園裏去。看到壹個火星。“咳嗽壹聲,招我前去,原來是我的父親。他也正因為睡不著覺在園中徘徊。他讓我抽壹支煙(我剛會抽煙),我搬了壹張藤椅坐下,我們壹直沒有說話。那壹次,我感覺我跟父親靠得近極了。
本來是對家的深沈的回憶,記憶中是祖父的灰青色與褐色的房子、曾祖父留下的黑色充滿影子的屋子,結尾仍然沒有愁緒。補充的文字裏依然是融融暖意。
他善感,但絕不多愁。
有人稱他為“生活家”,這是很貼切的“標簽”。“生活,是很好玩的”也是他的壹句名言,代表了他的壹種生活方式和對人生的積極態度。因為有這種心態,他筆下的壹切,草木、昆蟲、鳥獸、人物……有最純粹的質樸、有最純潔的生命力。
汪曾祺說他自己的作品。“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有益於世道人心,我希望使人的感情得到滋潤,讓人覺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有詩意的。妳很辛苦,很累了,那麽坐下來歇壹會,喝壹杯不涼不燙的茶,——讀壹點我的作品。我對生活基本上是壹個樂觀主義者,我認為人類是有前途的,中國是會好起來的。我願意把這些樸素的信念傳達給人。我沒有那麽多失落感、孤獨感、荒謬感、絕望感……”
汪曾祺是真正懂生活的人。因為“懂”,所以“樂活”。他回憶西南聯大“跑警報”的文章,也充滿趣事和趣味。他的文章從來沒有刻意的升華,卻又總是給人以思考和啟發——
“日本人拍飛機來轟炸昆明,其實沒有什麽實際的軍事意義,用意不過是嚇唬嚇唬昆明人,施加威脅,使人產生恐懼。他們不知道中國人的心理是有很大的彈性的,不那麽容易被嚇得魂不附體。我們這個民族長期以來生於憂患,已經很“皮實”了。對於任何突然而來的災難都用壹種“儒道互補”的精神對待之,這種“儒道互補”的真髓,即“不在乎”。這種“不在乎”的精神,是永遠整不服的。”
我們在工作、生活中,又有多少事能做到“不在乎”呢?好像在乎的事還挺多的,別人的批評,別人的評價,別人的壹句話……現在回想起來,只想說:管他媽的!
目光炯炯聊職場,內心溫暖談人生 丁是丁ID:dsd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