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帝國
對於大部分中國人來說,當提起“亞洲人”這個字眼兒時,容易想到壹種“正統”的黃種人形象,他們身材中等偏矮,毛發稀疏,膚色淺黃,細長眼睛,眉脊不很突出,鼻梁比較直但不高。這是壹種典型的東北亞人的形象,主要分布在中國北方、朝鮮和日本。我們認為這才是“純正的”黃種人。亞洲的歷史和文化主要是他們的歷史和文化,是他們創造了亞洲,使亞洲具有了“亞洲”的含義。其他亞洲人則是在體質和文化兩個方面被雜化了的。西亞人被印歐人種雜化了,南亞人則被尼格羅人種雜化了。我們容易把這種正統的亞洲人與悠久的歷史文化淵源、精耕細作的農業和溫和含蓄的性格聯系起來。他們身材不健美,肌肉不發達,盡管可能會有很多高身材的個體類型,但壹般並不粗壯。無論在歷史文化、社會生活還是體質方面,他們都顯得過於纖細了,似乎是被壹種早熟的文明過於浸染了。亞洲的直觀意象中似乎有陰性的特點。
應該說這是壹種不全面的,或不準確的印象。亞洲的纖細和陰性特點來自於大陸型的氣候和自然地理條件,以及由之所決定的農業生產方式。事實上真正的北亞人是遊牧民族,他們從來就不是我們這種溫和含蓄的、過於文明的和有點陰性的“亞洲人”。他們是壹些驃悍的、好挑釁的、有血性的民族。盡管他們沒有發展出精細的農業文化,但從來就不比我們缺少智慧。普通的西洋人和西方人類學家把亞洲人的代表定位於蒙古人。這多少上我們中國人,或所謂“正統的”亞洲人感到奇怪。我們的古人就認為北方草原民族與我們是不壹樣的,說他們的臉型“橫闊而上下促”。如果我們多少了解壹些西方的歷史,就會明白西洋人喜歡把亞洲人說成是蒙古人並不奇怪。要知道北亞草原遊牧民族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說刻骨銘心也不為過。他們所說的那種蒙古人無論在是前文明時期,還是有記載的歷史時期,都曾大規模地向西方遷移,或幹脆就是侵入或掃蕩。北亞人善於遠征,在人類文明的早期他們已經廣泛地分布於歐亞大陸。西歐的拉普人和北極的埃斯基摩人,以及芬-烏戈爾語族,歐洲中部的匈牙利和保加利亞,俄羅斯人的蒙古臉型和文化特質,都是他們活動的結果。他們還把遙遠的中國的技術科學帶到了西方。
從有文字記載的歷史開始,北亞草原民族對西方的軍事入侵有過四次。第壹次是匈奴人的西遷;第二次和第三次分別標誌著匈牙利和保加利亞歷史的濫觴;第四次則是蒙古人的遠征。在這裏面,第壹次和第四次都與中國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系。最令歐洲人記憶猶新的夢魘是蒙古人對世界的征伐。我們中國人對十三世紀蒙古人的征戰並不陌生。成吉思汗的雄心壯誌導致了在中國歷史編年表上插入了壹個元代,這是壹個人類歷史上獨壹無二的橫跨歐亞大陸的龐大帝國。漢人的先進的軍事技術和科學使得蒙古人的遠征勢如破竹,他們對於西方人的軍事優勢不亞於海灣戰爭的美國之於伊拉克。盡管他們的文明啟蒙要晚於我們漢人,但蒙古人絕不缺乏智慧。成吉思汗從來就不是“只識彎弓射大雕”草莽英雄。是蒙古人首開把系統工程的思想運用於戰爭的先河。我們完全可以設想,如果沒有系統工程的思想,這樣龐大的遠征計劃是不可能實現的。可靠的後勤保障體系,在當時獨壹無二的、由漢人指揮的工程兵部隊,先進的軍事工具和通信手段,周密的戰役計劃,再加上他們天生的勇猛驃悍,以及在物質享受方面的單調與落後,使得他們得以如颶風般馳騁歐亞大陸。這是壹次真正的蒙古颶風,令西方人至今耿耿於懷的“黃禍”。
盡管蒙古人的征伐是這樣的規模巨大,我認為在西征歐羅巴的亞洲黃種人裏面,當數匈奴人的西遷最具悲壯的詩意,並且具有不可估量的歷史意義。不論西洋人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觀點,事實上是匈奴人促成了歐洲歷史發展的轉折。他們把叢林裏的日爾曼蠻子推上了歷史舞臺,並與後者壹起如摧枯拉朽般地結束了羅馬人的時代。帝國的歷史消失了,由各個封建國家組成的西歐多元政治格局開始了,壹個幾乎延續至今的歐洲國家的主要劃分形成了。最後壹個匈奴王阿提拉被陰損的羅馬人和野蠻的日爾曼人壹致地稱為“上帝之鞭”,表達了歐洲的恐懼和無奈。然而不要忘了,恰恰是匈奴人揮起了歐洲歷史戰車轉向的第壹鞭,這才是名附其實的上帝之鞭。匈奴人在歐洲建立了壹個龐大的帝國,但他們的帝國是短命的。他們在歐洲的史命似乎僅僅是促成歷史的轉折。當這個轉折完成後,他們的帝國就瓦解了,甚至整個民族也消化在歐洲的歷史和文化當中,不復出現了。西遷歐洲的匈奴人的故事是極富戲劇性的,這個民族在生命最輝煌的當口結束了自己,留下了令人難以忘懷的傳說。
在西方人的詞匯裏,匈奴人是極端兇惡的人的代名詞。在二戰時,希特勒的德國兵被稱為匈奴人。然而,在當年匈奴人曾經統治過的土地上,人們仍然敬仰和懷念阿提拉的英雄氣概。至今在匈牙利和土耳其,阿提拉仍然是男孩子們用的名字,甚至有人自稱是阿提拉的後代。除此以外,匈奴人還給歐洲留下了另壹件東西。阿提拉在征伐高盧失敗(他壹生中唯壹的壹次失敗)之後,於次年攻掠意大利的阿奎利亞。壹些農人和漁民(被稱為威尼提人)為了躲避戰爭,來到了亞德裏亞海濱的壹片充滿沼澤的半島。歷經數百年的經營,他們在這裏建立起了壹座歐洲最美麗的、發達的城邦,這就是後來的威尼斯***和國。
我們中國人對於匈奴人並不陌生,他們是在蒙古高原活動的壹個北方遊牧民族,在歷史上也稱為胡人。從有記載的編年史開始就壹直有他們的蹤跡。在殷商時期他們曾被稱為鬼方、犬戎等等。中國古人認為他們與我們壹樣都是炎黃的子孫,是被殷人驅趕到北方的夏人的後裔。從春秋開始,直到東漢、乃至五胡十六國的時期,匈奴人不斷南下騷擾。東漢光武建武二十四年(BC48年),有小部分匈奴人,大約五千戶,分裂出來歸附了漢朝,他們被稱為南匈奴。留下的大部匈奴人,也就是北匈奴,在東漢帝國的打擊下,於AC89年敗走西方。這些西遷的匈奴人為了維持他們的民族的完整,在裏海壹帶的大草原上奮鬥了二百多年,以求尋找新的家園。在四世紀下半葉時(公元360年),他們的勢力驟然爆發了。在壹個叫做巴蘭姆巴爾(Balambir)的王的領導下,匈奴人進入了阿蘭人的領土,這是壹個位於伏爾加河和頓河之間的強大的王國,屬於突厥系遊牧民族。匈奴人在頓河沿岸大敗阿蘭人的聯軍,殺死了阿蘭國王,並通過條約束縛和武力威脅把阿蘭軍隊納為自己的同盟。匈奴人緊接著開始繼續向西,他們的下壹個征伐對象是東哥特人。從這時開始,這個民族的最輝煌的壹幕就拉開了。
我不否認我本人十分偏愛這壹段歷史。當我第壹次知道了阿提拉的偉業時,我就被這些匈奴人迷住了。他們的歷史作用,他們那充滿悲劇色彩的命運,他們出色的軍事和外交天才,以及他們作為壹個真正的東方民族——準確地說是炎黃後裔的壹支—— 在西方世界所留下的影響,都深深地吸引著我。應該說他們喚起了我的壹種情感。如果這種情感能傳達給讀者,那麽我將感到非常滿足。本文將要講述的就是匈奴人在歐洲的壹些事跡。
當匈奴人進入歐洲時,他們離開他們傳統的家園已經有三百多年了。而在這以前,除了中國的史書,關於他們的記載很少,特別是他們從中國北方向西遷徒的經歷更是鮮為人知。大體上我們可以知道,北匈奴西遷途中經過康居、大宛、鄯善等等西域諸國。這些國家過去曾遭受匈奴的征服和奴役,因而對於他們的過境沒有給予歡迎,反而乘其落魄之際進行報復。匈奴因此不得不繼續西遷,尋找新的生存家園,其間他們在中亞地區停留了大約兩百多年的時間。最後壹次離開時,匈奴人把老弱留在當地,選精壯繼續西征。
壹些歐洲的歷史學家認為他們在文化上甚少成就,他們只是壹支生活在馬背上的,有著不尋常的軍事天才的遊牧民族。在羅馬史家馬西裏那斯筆下他們是壹群不知使用火,不懂欣賞美味,吃任何動物的肉和草根的野人。這顯然含有相當的歪曲和誤解的成份。匈奴人的社會組織方式是軍事部落聯盟。他們長於征戰,有著極強的作戰機動性。他們善於騎射,善於佯作後退誘惑敵人,然後迂回包抄。他們可以根據遠方馬匹奔跑掀起的煙塵,判知敵方人數的多少。據認為有些馬具是他們發明的,比如騎馬用的腳蹬子。
有人認為他們由於長途的遷徙,所經歷的地域和民族也很多,所以在體質上變化非常大。但是據西方古代史籍對阿提拉形象的描述,可以看出具有典型的黃種人特征。我們可以這樣設想,匈奴人在西遷途中收編了壹些其他的種族作為自己的同盟。兩三百年間這些外族人與匈奴人有不同程度的混血,而後來的匈奴人實際上混雜了多種不同的成份,但在民族文化特征和民族心理上都認同自己為匈奴人。
匈奴人在社會生活上有壹個十分野蠻的習俗,婦女喪夫後要被自己的繼子所收繼。蔡文姬當年流落胡邦時曾遭此辱。她的丈夫,南匈奴的左賢王去世後,其前妻之子請求嗣娶繼母,文姬當然不幹,向曹操寫信求援。曹操勸其從胡俗。文姬無奈,只得下嫁。盡管據說造成這種習俗的壹個很大的原因是不讓自家的財產及權力、地位外流,但這仍然是壹個無人倫的惡習,終將被拋棄。到了蒙古人的元朝時,已經有很多婦女視此為奇恥大辱。
匈奴人打敗了阿蘭人之後,曾暫時安置在頓河草原壹帶。在匈奴人聯盟的西面,還有兩個日爾曼人的部落聯盟:壹個是第聶伯河以西至德涅斯河以東的東哥特人聯盟(Ostrogoth),另壹個是德涅斯河以西至喀爾巴阡山之間的西哥特人(Visigoth)聯盟。在西哥特人聯盟的西南方,就是羅馬帝國的領土。羅馬帝國在征服了高盧之後,在北方主要是與日爾曼人為鄰。最初多是羅馬人向日爾曼人地區進行擴張和掠奪。到三世紀以後,帝國日趨衰落,邊防松馳,各日爾曼蠻族部落不斷蠶食滲透。當時的局勢有些類似於同時期中國的“五胡亂中華”(為什麽日爾曼人的進攻改變了西歐的歷史政治格局,而同時期的漢帝國在經過了“五胡”的侵擾之後,又歸復於隋朝?這是壹個值得探討的歷史課題)。這些日爾曼蠻族部落後來向羅馬帝國展開了全線進攻,最終成為帝國的征服者。
在羅馬帝國的時代,日爾曼人由於文化上的落後而被稱為蠻族。當時的日爾曼人住在森林裏,他們基本上以打獵為生,衣獸皮,食獸肉,住草棚,無文字,無禮儀。他們從來不洗浴,身上奇臭,文明人見了唯恐避之不及,當時的羅馬人詛咒說“不要讓我遇見壹個日爾曼人”。日爾曼人身材高大,碧目白膚,頭發金紅,身體極壯,小孩子象動物壹樣不加看顧地放敞著養大,婦女常常幹很重的體力勞動。日爾曼人的部落組織是原始軍事部落聯盟,首領同時也是最高軍事長官。日爾曼人部落間長年打仗,所有男子都是戰士。他們的馬很矮小,主要用於騎乘而不是打仗。壹旦與敵人對陣時他們就從馬上跳下來,用壹種短劍與敵人博鬥,這時他們的馬會很聽話地站立不動。在他們的道德裏面,忠誠勇敢是占第壹位的,如果國王戰死而士兵活著回來,則被看成奇恥大辱。在羅馬人看來他們唯壹的可取之處是他們對待婦女的態度。日爾曼人實行壹夫壹妻制,而且他們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尊重婦女的意見。比較《高盧戰記》和《日爾曼尼亞誌》可以看出,日爾曼人進步很快,前後不過三百年左右,他們已經相當程度地學會了農業和釀酒。與匈奴人相比,日爾曼人的生存條件要好得多。他們有森林和適於耕種的土地,而匈奴人則長期生活在氣候條件惡劣的北方大草原上。
公元375年,匈奴人在他們的老王巴蘭姆巴爾的帶領下,開始大舉向東哥特人的領地進攻,拉開了中古歐洲史上持續了兩百多年的民族大遷徒的序幕。東哥特人從沒有見過騎馬作戰,從沒有見過如此迅猛的攻勢。在匈奴人排山倒海般的打擊下,東哥特王由於無法保住家園而引疚自盡,他的臣民落花流水似地向西逃竄直至多瑙河邊。這些驚恐萬狀的日爾曼蠻子為了尋找新的生存空間,他們沿途打擊所經過的西哥特人部落,把他們連根拔起,驅趕到更向西的地方。西哥特人在逃竄的同時又打擊近鄰的各日爾曼部落,這使得恐懼很快也蔓延到了汪達爾人、蘇維匯人、勃艮第人、阿拉曼尼人、法蘭克人和薩克森人。這就象壹種連鎖反應,匈奴人的進攻幾乎把所有的日爾曼部落都給驅動了起來。羅馬帝國的歷史學家阿密阿那斯·馬西裏那斯 (Ammianus Marcellinus)對當時的情況有生動的記載,在其著作《歷史》壹書中稱,“壹種以前沒有聽說過的壹種人,不知從地球的何處,如高山上的暴風雪般地來臨,碰到他們東西都遭到搶奪破壞”,而哥特人則“因饑寒交迫,疲憊不堪,遂叛離了阿塔那裏克,企圖逃到這些野蠻人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安家。”
毫無疑問,匈奴人的軍事能力超過了當時所有的日爾曼蠻族和羅馬人,馬西裏那斯對此曾有過極生動的描述。匈奴人作戰時總要發出混亂的震天吶喊。他們有時會排成規則的縱列,而大多數情況下他們作戰是毫無規矩的。匈奴人的作戰機動性異乎尋常,他們會時而忽然間四散開來,時而極其迅速地集中到壹起,形成壹個松散的陣列。他們會在原野上風馳電掣般地狂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過敵人的營壘,使敵人在尚未明白之際就遭到了襲擊。匈奴人優良的騎射技能使得他們能夠遠距離作戰。近距搏鬥時,他們根本不顧及自身的安全,而當敵人企圖躲他們的利劍時,他們就扔出壹張網把敵人套住,使其動彈不得。
在匈奴人的壓力下,所有這些日爾曼人蜂湧逃向西方,以期定居在羅馬帝國境內尋求庇護。西哥特人後來經羅馬皇帝瓦倫斯的允許,越過多瑙河進入帝國境內的色雷斯地方避難。來避難的西哥特人數量非常之多,以至於負責統計人數的羅馬官員根本無法計數,數到二十萬以後就失去控制了。馬西裏那斯記載說“哥特人洶湧而來,勢如怒潮”。如此之多的西哥特人蜂湧而入,對羅馬帝國來說無疑是壹個不安的因素。但管理這些西哥特人的羅馬官員卻犯了壹個極大的錯誤。他們趁機肆意役使和侮辱這些日爾曼蠻子,最終迫使他們奮起反抗。公元378年,西哥特人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阿德裏亞堡大敗前來鎮壓的羅馬軍隊,皇帝瓦倫斯本人也被打死。以後羅馬大將狄奧多西勉強鎮壓了這次起義,其代價是允許西哥特人以同盟者的資格居住在巴爾幹半島西部。狄奧多西後來成了羅馬皇帝,臨終前將羅馬分為東西二部,遺贈給他的兩個兒子。這樣,自公元395年開始,就有了相互獨立的東西羅馬帝國之分。西羅馬首都仍然是羅馬城,東羅馬則建都於君士坦丁堡(羅馬帝國自公元285年始實行過分治,但在312年又由君士坦丁大帝恢復了統壹)。
日爾曼人是壹些野性十足、不甘寂寞的蠻子,他們也是真正的戰士。象匈奴人壹樣,作為壹個落後的蠻族,他們除了酗酒對於生活上的享受所知甚少。因此與羅馬人相比,他們花很少的代價就能達到很高的戰鬥力。日爾曼人被從森林裏驅趕出來以後,不可能再營他們過去習慣的生活方式,而變成了真正的強盜和征服者。他們肆行於羅馬帝國的版圖,尤以西哥特人和汪達爾人為甚。西哥特人壹直征戰於高盧、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廣大地區。公元396年西哥特王阿拉裏克攻陷雅典,大肆洗劫而去。公元401年西哥特人入侵意大利,410年焚掠羅馬,使這座聖城第壹次被攻陷。汪達爾人於455年再次攻人羅馬,大肆洗劫破壞,損失異常慘重,糟蹋破壞文明成果的汪達爾主義由此而得名。在前後只有幾十年的時間裏,壹些日爾曼人的王國相繼在帝國境內建立了起來。西哥特人於416年占領並建國於西班牙。法蘭克人於418年占領了高盧,建立法蘭克王國。勃艮第人亦建國於高盧地區。汪達爾人和蘇維匯人於429年進入北非,於439年占領並建都於迦太基。
在日爾曼人的這些征戰中,匈奴人很少參與其中拌演壹個顯著的角色。在給予歐洲的第壹次沈重打擊之後,他們停留在多瑙河沿岸壹帶,以大匈牙利平原(當時稱潘諾尼亞)壹帶為中心,在中歐地區建立了壹個匈奴帝國。東哥特人在這期間被迫使加入了匈奴人的聯盟,使其力量得到加強。他們也曾與西哥特人壹起討伐羅馬人。395年他們曾越過多瑙河,在反抗羅馬人的戰役中湊過熱鬧;410年攻陷羅馬城的戰役中也有他們的份。但在長達五十年的時間內,他們基本上是作為羅馬人的同盟軍而占有他們的位置。作為壹種回報,從420年開始,東羅馬帝國每年要供給他們壹定的俸祿。到432年狄奧多修斯(Theodosius)壹世執政時期,匈奴人的力量顯著地增強了,以至於匈奴王羅阿斯(Roas),又稱魯吉拉斯 (Rugilas),迫使東羅馬每年交納壹大筆供俸,這實質上已經變成了納貢。這種令人不安的關系壹直持續到匈奴人多次威脅要直接介入帝國的內部事務時為止。
匈奴人力量的決定性的崛起是自阿提拉(Attila,406-453)登基成為匈奴帝國的王之後。公元433年,27歲的阿提拉與他的兄弟布來達(Bleda)壹同從他們的叔父羅阿斯手中繼承了帝國的王位。 436年,阿提拉謀殺了他的兄弟,獨自君臨帝國。與他的前輩們相比,阿提拉更具雄心,更富於侵略性。在歷史上,阿提拉是壹個極為突顯的角色。
匈奴人力量的決定性的崛起是自阿提拉(Attila,406-453)登基成為匈奴帝國的王之後。公元433年,27歲的阿提拉與他的兄弟布來達(Bleda)壹同從他們的叔父羅阿斯手中繼承了帝國的王位。436年,阿提拉無情地謀殺了他的胞兄,獨自君臨帝國。與他的前輩們相比,阿提拉更具有雄心壯誌,更富於侵略性,而且才智極為超群。在歷史上,阿提拉是壹個極為突顯的角色。阿提拉時期的匈奴帝國是匈奴史的最後壹章,也是最輝煌的壹章。他使羅馬人蒙羞,使日爾曼人喪膽,具有令西人沮喪而無奈的強大力量,以至於他和他的匈奴鐵騎都被稱為“上帝之鞭”(Scourge of God)。
關於阿提拉本人各方面的記載,西方史書上有過多少有些貶損,但仍不失生動具體的描寫。阿提拉年青時作戰勇猛,稱王之後則更主要地是依靠他的頭腦,而不是他武功,完成了對北方的征服。他表現出了勃勃野心,和高超的政治外交手腕,而且為人狡猾、殘忍。作為匈奴王的阿提拉,他的步態和舉止顯示都出了壹種其力量可傲居全人類之上的自負和傲慢。據傳說,他曾自稱擁有戰神之劍,所以他的部下晉見時,如若正面直視他則必須同時後退,否則會燒壞自己的眼睛。他有壹個兇猛地轉動眼珠的習慣,好象他樂於欣賞受他驚嚇的人的恐懼。阿提拉在生活上崇尚簡樸,卻很能容忍部下的奢侈。他的臣民都對他非常懼怕,在他外出巡查的時候,凡見到他必向其歡呼,以示敬畏。在西方的歷史傳說中,阿提拉極為殘暴兇狠,專事劫掠城市的惡行;並且身上集中了極端的邪惡,嬰兒被他看見都會死去。阿提拉的長相似乎令人不敢恭維。據記載,他身材矮胖,雙肩很寬,短粗的脖子上長著壹個碩大無朋的頭顱,有粗硬的黑發和稀疏的胡須,鼻子扁平,壹雙黑眼睛銳利而陰鷙。盡管這種描寫似乎有些不太恭敬,但有壹點毫無疑問,這肯定是壹個東方人的形象。這說明經過三百多年的西遷後,匈奴人並沒有被其他民族混血得失去了原來的體質特征。
我們對於阿提拉時代的匈奴人的社會生活所知不多,但仍然能從壹些傳說和故事中窺見鱗爪。曾有壹個東羅馬官員及其隨從出使匈奴帝國,他們有幸見到了阿提拉和其他匈奴將領,甚至參加了阿提拉舉行的盛宴。從他關於這段經歷的羅裏羅嗦記載中,我們可以了解到當時的很多民俗、外交以及政治等方面情況。
這些羅馬官員在途中曾遭遇暴雨和洪水,幸得附近村落匈奴人的康慨相助方能逃生。匈奴人將他們迎進村裏烤火取暖,侍以美食,安排他們休息。不僅如此,作為表示他們的善意的壹部分,匈奴人還送來好看的姑娘陪伴他們休息。說到這裏順便提壹下,管理這個村子的長官是壹位年輕女士。由此可見,匈奴人作為壹個在當時文化上較為落後的民族,野蠻的習俗與古樸、善良的民風是並存的。在衣、食、住等物質生活方面,匈奴人壹般來說是富足的。他們有鮮食美酒,有好看的發式;貴族衣飾華麗,甚至有巨大的浴室。但他們只有村落,而沒有城市。阿提拉的宮殿不過是壹個木結構的建築,四周圍以木樁,頂端飾以尖塔,他的部將的住宅則不準許有尖塔。雖然匈奴民風質樸,但從這個故事中可以看出,阿提拉本人在多年的外交、政治和軍事角逐中已經磨練得內心十分細致,完全是壹個文明時代的野心家。他在他的臣民中威望極高,進出宮殿必有華蓋迎送,歡宴時有專為他譜寫的贊歌。
由於多年征戰所涉及的地域極其廣闊,匈奴人的部落裏人種成份很復雜,匈奴語、哥特語和拉丁語,或者是這些語言的混合,在這裏都能通行;但除了俘虜外很少有人操希臘語。這位東羅馬官員在阿提拉王宮所在地曾遇見了壹個希臘人,並與之交談。這個希臘人原是壹個俘虜,後因作戰勇猛而獲得自由,並娶匈奴語女子為妻,還成為了貴族的坐上賓。有趣的是這位希臘人對於匈奴帝國和羅馬帝國的對比和評價。他說他喜歡在這些野蠻人中生活,在沒有戰爭時,這裏的生活是相當恬靜而富足的。反過來,羅馬倒應該對很多戰爭帶來的災難負責。羅馬人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別人的利益之上,而且在有戰事時,羅馬的將領都是些膽小鬼,根本不配領導軍隊出征。在和平時期,羅馬社會分成了許多階層,賦稅極重,養活了很多不勞而獲的人。富人諳熟法律,又有錢,總能得到法律的保護;而窮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觸犯法律,而且那沒完沒了的訴訟又要化很多錢,正義是用錢來購買的。對於這些“謬論”,那位羅馬官員的反駁也有趣,而且耐人深思。他說當初建立帝國的偉人和智者們,為了確保帝國的秩序運轉正常,必須把社會劃分成很多階層,大家各司其職,所以賦稅是必要的;就法律而言,訴訟的復雜是為了確保正義得到伸張。
在外交事務方面,明顯地存在著壹種不平等的關系。這位東羅馬官員來匈奴帝國的目的是為了交還幾個匈奴帝國的叛逃者,並在皇帝的授意下與阿提拉就兩國的利益方面的問題進行討論和交涉。在整個過程中,充滿著阿提拉對東羅馬帝國的傲慢,而東羅馬方面總是不斷許諾大量的饋贈。他們在這裏還遇見了幾位來自西羅馬的使者。這些西羅馬人帶來了他們的皇帝對於阿提拉的乞求,希望阿提拉放過壹位羅馬銀器商人,這位商人是壹個匈奴人的俘虜的債權人,有大量的黃金在他的手中。阿提拉先把那俘虜釘死在十字架上,後得知他有黃金在那個銀器商手裏,就要求西羅馬皇帝把人和贓物都交出來。皇帝請求放過這個商人,並答應交納同等數量的黃金。阿提拉對此根本不予理會。在這裏順便提壹句,西羅馬大將阿埃丘斯 (Aetius)曾把壹個叫做康斯坦修斯的意大利人送給阿提拉作私人秘書。前面提到的那個被阿提拉殺死的俘虜也叫康斯坦修斯,是壹個高盧人。
阿提拉是匈奴史上最偉大的領導者。他不僅建立了最強大的匈奴帝國,而且依靠自己的頭腦以及帝國的軍事力量,在當時西歐的政治舞臺中占據了壹個極其突顯的位置。在他稱王尹始(大約435年之後),阿提拉就逼迫東羅馬交納更多的錢,狄奧多修斯二世皇帝被迫按往年的貢額加倍上貢。然而由於各種各樣的理由,這位新的匈奴王在447年以後,開始把眼光轉向西面,把西羅馬作為尋找新的機會的主要地區。自他登基開始十多年以後,在西羅馬帝國各種事務的角逐中,阿提拉的匈奴帝國變成了最強大的外部勢力。在他當政時期,匈奴人已經變成了壹個定居的民族,而不再是早先的牧馬人了。大匈牙利平原不可能象黑海北部的大草原那樣,有足夠的空間供他們放牧馬群,因而阿提拉不得不發展步兵團來補充比過去規模小得多的騎兵力量。實際上,在阿提拉的時代,匈奴人的軍隊在形式上已經和當時歐洲其他蠻族相差無幾了。不同的是,他的軍事力量極為龐大,能夠實施包圍和攻城等大型軍事行動,而其他的蠻族軍隊則望塵莫及。
無論如何,阿提拉對高盧的入侵是都是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公元五世紀四十年代,阿提拉對巴爾幹半島東部實施了壹系列致命的打擊。其中有壹座位於多瑙河以南壹百多英裏的尼斯查瓦河畔的城市(441 -442),被匈奴人摧毀得之徹底, 以至於數年後羅馬使者前往晉見阿提拉經過此處時,仍可見岸邊累累白骨,城內屍臭熏天。此後,許多高盧地區的城市都不能免遭此運。
匈奴人在比鄰羅馬的多瑙河地區確立了壹個強大的地位之後,在442年被著名的東羅馬將軍阿斯帕爾阻擋在色雷斯地區。447年阿提拉又對巴爾幹實施了壹次更大規模的入侵。他們長趨直抵君士坦丁堡城下,迫使東羅馬狄奧多修斯二世皇帝乞降。阿提拉不僅收取了所有欠交的貢金,還得到了壹個新的價值2100鎊黃金的年貢額,同時又被贈予了多瑙河以南面積可觀的領土。這次戰役使東羅馬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史家言稱,匈奴人所經之地“殺戮無數,血流成河。他們搶劫教堂和修院,遍殺修士與修女......他們徹底摧毀了色雷斯,使其不可能再恢復過去的舊貌了。”阿提拉這次對東羅馬的狂勝,令他有了足夠的回旋余地去實現其突襲西歐的計劃。
到445年時,匈奴帝國的勢力達到鼎盛,其疆域大致東起裏海,西至波羅的海和萊因河。東西羅馬均被迫向其納貢,以求免遭蹂躪。在當時,西羅馬帝國經過與各日爾曼蠻族的數十年的戰爭,邊防松弛,軍力大為減弱;而各日爾曼蠻族的勢力卻在紛紛崛起。在這種天下大亂,群雄四起的角逐中,當數匈奴帝國最為強大。羅馬人與日爾曼人的各派勢力都想拉攏匈奴人以制服對方。而阿提拉則利用西方錯綜復雜的矛盾巧妙周旋,力圖施展自己的政治報負。對於阿提拉來說,打擊東羅馬,焚掠巴爾幹不過是壹個前奏,而徹底占領高盧則是他實現其野心的第壹個目標。在隨後的幾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