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剛滿18歲的我坐火車從華北小縣城壹路南下來到雲南昆明讀大學。壹切都是新奇,氣候、城市、語言、人們,還有食物。在此,舌尖遇到了土豆——在這裏稱之為“洋芋”的美食,味蕾就此綻放。
雲南人對洋芋的熱愛,可以說是壹種骨子裏的愛。大街小巷,老人、中年人、年輕小夥子、背著小孩的女人……隨便壹個雲南人都能支起壹個炸洋芋的小攤子。壹個小推車、壹只煤爐、壹口小鐵鍋,半個鍋口上架壹個鐵架子,鐵架子的造型是橫豎交叉的小方格。有的洋芋不知被什麽工具切成了長條狀,且是波紋狀的表面;有的幹脆不做造型,只切成壹塊塊的。放入沸油中炸成金黃色後,用漏勺撈到鐵架子上控控油。再過個半分鐘,把洋芋盛進小碗裏拌上壹些辣椒面,撒些小蔥、薄荷葉,口味重的還可以撒壹些魚腥草,插幾根牙簽,壹碗香噴噴的炸洋芋就出爐了。不過壹兩塊錢,吃到嘴裏香軟中帶點清涼,我對洋芋的喜愛也就此打下基礎。
烤洋芋、老奶洋芋、餌塊中夾帶洋芋絲……這些都是雲南特有的味道。除了是壹種美食,洋芋,還是壹種救命的東西。
2005年暑假,學校組織去雲南山區的三下鄉扶貧活動,二十多號師生坐車來到雲南某縣城,然後在縣幹部的帶領下去縣下轄的壹個村子。快到村子時,已沒有了公路,車子開不進去,大家便沿著山路走向村子。那時天藍,空氣新鮮,壹路翠綠。走到村口,才看到滿眼的貧窮。不遠處,身著民族服飾的村民唱著山歌,盛裝夾道迎接我們。從他們身邊走過,無意間瞥見壹個小姑娘,四目相對,她那幹凈、清澈的眼神中似乎夾雜著羨慕和對外面世界的向往,那種眼神,我至今難忘。
之後,我們來到村長家,大家圍坐壹圈,村裏人端出幾盆洋芋招待大家。洋芋烤得黑黢黢的,不時還有幾只蒼蠅圍著來回飛,甚至叮在上面。而村長介紹,洋芋在這裏,是他們最重要的食物,也是能給客人們的最好的食物。揮手趕走蒼蠅,拿起壹個洋芋,擦擦還沾著的土灰,我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望著周遭的村民,望著遠處的大山,我的鼻子壹酸,也壹口壹口咽下了對貧窮的感悟。
而今很多年過去了,閑暇時間我常去各地旅遊,品嘗過不少美食;工作之余,也甚愛做菜,尤其對肉食更是偏愛。但無論是對食物走街竄巷的費心尋找,還是自己精心烹制的美味菜肴,在滿足味蕾的同時,留給我的僅僅是心理和精神上的滿足,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味道也漸漸淡去。而每當回想起在大山深處那枚小小的甚至可以說是寡淡無味的洋芋,充溢在我內心的,卻是深深的敬畏。
我想,對壹種食物最深的感受,也許是源於對現實對生活的深刻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