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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杜甫、白居易、陶淵明、蘇軾、辛棄疾、李清照的詩各兩首

月下獨酌

李白

花間壹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詩文賞析

詩篇描寫月下獨酌情景。月下獨酌,本是寂寞的,但詩人卻運用豐富的想像,把月亮和自己的身影湊合成了所謂的「三人」。又從「花」字想到「春」字,從「酌」到「歌」、「舞」,把寂寞的環境渲染得十分熱鬧,不僅筆墨傳神,更重要的是表達了詩人善自排遣寂寞的曠達不羈的個性和情感。

從表面上看,詩人好象真能自得其樂,可是背面卻充滿著無限的淒涼。詩人孤獨到了邀月和影,可是還不止於此,甚至連今後的歲月,也不可能找到同飲之人了。所以,只能與月光身影永遠結遊,並且約好在天上仙境再見。

李白的五言古詩創作的題材非常廣泛,風格也是多姿多彩的,前面我們介紹了兩首他學習樂府民歌寫的《長相思》和《長幹行》,而這首《月下獨酌》則完全是李白飄逸風神和浪漫詩風以及個人精神世界的充分展示。全詩壹***十四句,前八句平聲韻,後六句仄聲韻。就五言古詩這壹體裁來說,《月下獨酌》的篇幅並不算長,但其中卻飽含了壹顆孤獨、寂寞心靈的追求與向往。這首詩通篇的出場人物只有李白自己壹個人,卻通過獨白的方式,在心靈的深處掀起了壹層又壹層的感情波瀾,既跌宕起伏又率性天然,歷來被認為是李白詩歌的激情代表之作。

酒與月,是李白壹生須臾不曾離開的最忠實的伴侶,無論他走到哪裏,身處何方,總會留下有關美酒與明月的興會淋漓之作。如"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客中作》);如"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陪族叔刑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遊洞庭五首》);如"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壹問之"、"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把酒問月》);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將進酒》)。通過這些膾炙人口的詩句,李白營造出壹種獨特的既不乏浪漫又帶有些許悲涼的境界,而把這種酒月情結發揮到極致的,就是這首《月下獨酌》了。

在詩的壹開始,我們的詩人是處在花間月下、壹個非常宜人的環境之中,"花間壹壺酒",花叢之中,壹壺美酒,開懷暢飲,壹醉方休。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花叢,這美酒,卻反而使得李白心情不暢,原因何在?是因為"獨酌無相親"!李白有壹句名言,可以作為此詩的註腳,"兩人對酌山花開,壹杯壹杯復壹杯"(《山中與幽人對酌》)。有了誌同道合的"幽人"相伴,方可在花間同赴醉鄉,盡情分享飲酒的無窮樂趣。可是眼下卻無人作伴,要獨自壹人喝了。但他靈機壹動,又為自己創造出壹個全新的境界:"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從落落寡合的"無相親"到談笑風生的"成三人",李白是在壹舉手、壹投足間完成的,妳看他,壹舉杯,明月成伴,壹低頭,身影相陪。何其瀟灑,何其自在,活脫脫壹付天下難尋的"謫仙"面目,豈是他人可以效法、摹仿得來的?天上的月亮是李白在精神世界中永遠的知己,也是李白詩歌中頻繁光顧的常客。他曾經回憶自己兒時對月亮的最初認識:"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古朗月行》);出門在外,月光勾起他遊子的鄉情:"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靜夜思》);秋月裏,他曾傾述過不盡的相思:"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玉階怨》);月光下,他能和古人結為知己:"月下沈吟久不歸,古來相接眼中稀"(《金陵城西樓月下吟》)。所以在讀到"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時,我們壹點也不會驚訝與不解,反而認定這才是真正的李白,是那個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的純粹的、浪漫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詩仙"李白!只有他才做得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舉動,也只有他才寫得出如此飄逸風神的詩行。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李白雖然請出了月亮與身影作伴,可惜,月亮卻遠在天邊,它只能掛在高高的蒼穹,不能和李白同酌***飲;影子雖然近在咫尺,但也只會默默地跟隨,無法進行真正的交流。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詩人內心仍然是孤獨寂寞的,也許大凡天才都與常人在思想境界上有相當的差距,他們的追求與探索也常常會被人誤解。比如李白為了建功立業的理想不能實現,不肯做壹個禦用文人,為唐明皇、楊貴妃的醉生夢死、歌舞升平塗脂抹粉,所以放著京城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錦衣美食不要,待詔翰林不幹,非要浪跡江湖,還要說自己什麽"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行路難》),這不是自討苦吃、自討沒趣嗎?也許正是這種被世人看來的不識實務,才使他最終落得個"長流夜郎"的下場。與李白有壹面之交的大詩人杜甫曾經多次寫詩表達他對李白的欽佩與擔憂:"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夢李白二首》)。不過,李白即便落到了"斯人獨憔悴"的地步也是絕不會後悔、絕不向世俗低頭的,他有壹首《獨坐敬亭山》詩這樣寫到:"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不管是有生命的鳥,還是無生命的雲,只要是能動彈的,都義無反顧地遠離李白而去,剩下的只有那壹座紋絲不動的大山了,即使這樣,李白還是能夠心安理得地安坐山中,修身養性,自得其趣,不肯與世俗同流合汙。所以,李白勸月亮飲酒未果、與身影交流不成的時候,轉念壹想,能夠在花間月下,飲酒作詩,而遠離世俗的雜念幹擾,不正是當初醉臥長安時求之不得的賞心樂事嗎,那麽就在這美好的春夜裏,和天上的明月與地下的身影壹道,及時行樂,不醉不休吧。但是壹個"暫",說明李白也清醒地知道,這種解脫不過是暫時的,不過,大概也許正是因為其短暫,所以更顯得珍貴,不能輕易放過。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以下詩歌就由平聲韻轉入了仄聲韻,情緒也顯得更加激昂了。此時的李白,已經酒至半酣,漸至佳境了,只見他亦歌亦舞,憨態可掬,他醉眼向上望去,空中的月亮好像在隨著他歌唱的節奏徘徊起舞,他醉眼向下看來,地上的身影更是隨著他的手舞足蹈而搖曳不定。這壹切似乎都顯出壹種莫名的淒涼與寂寞,而他覺得能夠有它們來陪伴已屬不易了,"交歡"壹詞,顯示出詩人對此的知足,的確,美酒使李白忘卻人間的煩惱,明月給李白帶來心靈的安慰。在這種無人相伴的"交歡"中,詩人終於沈醉了,而在沈醉之前的最後時刻,李白還意識到,只要他壹醉倒,什麽月亮、什麽身影也都將回復到它們原先的形態,這個以他為中心的臨時組合將不復存在了。不過,他並沒有絲毫的灰心喪氣,因為他與月亮和身影這種關系是長期穩定的。由此我們可以知道,這並不是李白第壹次的月下獨酌,更不會是最後壹次,因為李白所選定的人生道路,在當時的情況下,是註定要以寂寞與潦倒為伴的,所以除了自己,他是沒有人可以依靠的。這也是他之所以在壹生中最崇拜的就是義不帝秦的魯仲連這種獨往獨來的英雄的原因所在吧。因此他要說"月下沈吟久不歸,古來相接眼中稀",所以他只能引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身影這些"無情"之物,為壹生的知己,這可真是此時無情勝有情了。與無情之物交歡,自然而然地顯示出當時的世態炎涼與人情冷暖,可以想象李白當初在長安待詔翰林任上,有的是人迎奉吹噓,可是離開京城、身陷囹圄之際,卻飽嘗了世態炎涼。但是,透過這番在花間月下的獨酌與獨白,人們可以清楚地感到,李白仍然是歷盡挫折,初衷不改。李白作為盛唐詩人的代表,所以為後人推崇備至,正是因為他詩歌中表現出來的那種與生俱來的曠達與出神入化的浪漫。乾隆皇帝也是從這壹角度對《月下獨酌》加以肯定的,"千古奇趣,從眼前得之。爾時情景雖復潦倒,終不勝其曠達。"

《月下獨酌》是以感情跌宕起伏和率性純真而著稱的,通觀全詩其感情波瀾可以明顯分為幾層起伏,第壹句起首是揚,"花間壹壺酒",而第二句緊接著抑,"獨酌無相親"。但是接下來的兩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壹掃這種無相親的冷落,孤單。在詩歌的第壹部分的結尾所出現的這種局面,是壹種經過起伏、努力後獲得的由冷清到熱鬧的場面。這第壹起情感的起伏可以看作是序幕的拉開,是"月下"場景的布置與"人物"(包括虛擬的月亮和身影)的出場。雖然出現了壹點困擾,但還是比較圓滿地順著詩人自己設想的軌跡進行的。

詩歌的第二部分也是四句,詩人同樣又經歷了壹次由悲涼到喜悅的情感的輪回。從感嘆月亮與身影這兩個招呼來的酒伴的不盡人意,到全然不顧、自得其樂的忘我境界。詩歌的第二波起伏是情節的正式展開,是"獨酌"的實施,在這壹階段,詩人靠著自己雖然熱烈但卻是孤獨的心境,在執著地追求壹種如果不可能完美,因為在孤獨寂寞的境遇下,只有"不解飲"的月亮和"徒隨身"影子,已經不可能完美,但至少也是理想的境界,盡管"暫伴月將影"壹句的"暫伴"多多少少透露了作者心中那壹絲無可奈何的惋惜,但是"行樂須及春"卻說明了詩人已經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從而實現了這壹次不再需要借助任何外界因素的自我滿足的"獨酌"。

詩歌的第三波起伏是獨酌的高潮與升華,在這壹階段,詩人已完全被自己創造出來的這個"月下獨酌"的境界所陶醉,零亂的舞步,徘徊的月光,似醉似醒,物我壹體,詩人在盡歡之後,馬上就要在花間月下的美酒之鄉沈沈睡去了,但就在他的神誌清醒的最後壹刻,他沒有忘記再次與那兩位與他壹起成就"獨酌"的月亮與身影做出長久的約定。"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這種不離不散的執著情懷,我們只有對李白的身世和追求有了初步的了解之後,才有可能真正體會。

這首詩歌第二個成功之處是全詩的率性純真,毫無做作。對此,沈德潛是這樣評價的:"脫口而出,純乎天籟。此種詩,人不易學"(《唐詩別裁》)。的確,李白成名之後,多少文人墨客都想步其後塵,不過到頭來卻總是半途而廢。所以,千百年來,人們只能對李白這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藝術境界發出由衷的贊嘆了。

贈汪倫

李白

李白乘舟將欲行, 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倫送我情!

天寶十四載(755),李白從秋浦(今安徽貴池)前往涇縣(今屬安徽)遊桃花潭,當地人汪倫常釀美酒款待他。臨走時,汪倫又來送行,李白作了這首詩留別。

詩的前半是敘事:先寫要離去者,繼寫送行者,展示壹幅離別的畫面。起句“乘舟”表明是循水道;“將欲行”表明是在輕舟待發之時。這句使我們仿佛見到李白在正要離岸的小船上向人們告別的情景。

送行者是誰呢?次句卻不象首句那樣直敘,而用了曲筆,只說聽見歌聲。壹群村人踏地為節拍,邊走邊唱前來送行了。這似出乎李白的意料,所以說“忽聞”而不用“遙聞”。這句詩雖說得比較含蓄,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人已呼之欲出。

詩的後半是抒情。第三句遙接起句,進壹步說明放船地點在桃花潭。“深千尺”既描繪了潭的特點,又為結句預伏壹筆。

桃花潭水是那樣的深湛,更觸動了離人的情懷,難忘汪倫的深情厚意,水深情深自然地聯系起來。結句迸出“不及汪倫送我情”,以比物手法形象性地表達了真摯純潔的深情。潭水已“深千尺”,那麽汪倫送李白的情誼更有多少深呢?耐人尋味。清沈德潛很欣賞這壹句,他說:“若說汪倫之情比於潭水千尺,便是凡語。妙境只在壹轉換間。”(《唐詩別裁》)顯然,妙就妙在“不及”二字,好就好在不用比喻而采用比物手法,變無形的情誼為生動的形象,空靈而有余味,自然而又情真。

這首小詩,深為後人贊賞,“桃花潭水”就成為後人抒寫別情的常用語。由於這首詩,使桃花潭壹帶留下許多優美的傳說和供旅遊訪問的遺跡,如東岸題有“踏歌古岸”門額的踏歌岸閣,西岸彩虹罔石壁下的釣隱臺等等。

清明

杜甫

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江南通誌》載:杜牧任池州刺史時,曾到過杏花

村飲酒,詩中杏花村指此。附近有杜湖、東南湖等勝景。

本詩寫壹個離鄉在外的“行人”,在春雨綿綿的清明時

節欲借酒澆愁的心情。詩中的行人、酒家、牧童、杏

花村,山道灣灣、春雨飄灑,構成了壹幅情趣盎然的

“清明煙雨畫”。

絕句四首(其三)

杜甫

兩個黃鸝鳴翠柳, 壹行白鷺上青天。

窗含西嶺千秋雪, 門泊東吳萬裏船。

公元七六二年,成都尹嚴武入朝,蜀中發生動亂,杜甫壹度避往梓州,翌年安史之亂平定,再過壹年,嚴武還鎮成都。杜甫得知這位故人的消息,也跟著回到成都 草堂。這時他的心情特別好,面對這生氣勃勃的景象,情不自禁,寫下了這壹組即景小詩。興到筆隨,事先既未擬題,詩成後也不打算擬題,幹脆以“絕句”為題。

全詩看起來是壹句壹景,是四幅獨立的圖景。而壹以貫之,使其構成壹個統壹意境的,正是詩人的內在情感。壹開始表現出草堂的春色,詩人的情緒是陶然的,而隨著視線的遊移、景物的轉換,江船的出現,便觸動了他的鄉情。四句景語就完整表現了詩人這種復雜細致的內心思想活動。

賦得古原草送別

白居易

離離原上草,壹歲壹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賞析:

大地春回,芳草芊芊的古原上,我為妳送別,看到萋萋芳草,年年歲歲,枯了還復青,野火再烈,春風細寸裏,生命也會輪回。親愛的朋友,此去幾時回?遙遠的古道彌漫著溫馨的草香,明媚的陽光下,壹片翠綠連接荒域,在這樣的時刻目送妳遠去,心中充滿離別之情。以草寫離情,巧妙妥貼,令人想起“王孫遊兮不歸,芳草生兮萋萋”的詠嘆,也使人產生“離恨如春草,更深更遠還生”的***鳴。

這是詠物詩,也可作為寓言詩看。有人認為是譏刺小人的。從全詩看,原上草雖有所指,但喻意並無確定。“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卻作為壹種“韌勁”而有口皆碑,成為傳之千古的絕唱。

《錢塘湖春行》

白居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

賞析:

本詩描寫詩人最愛春天在兩邊是水,堤兩旁種滿了柳樹、桃樹的白沙堤上行走。淡淡的湖水就在腳邊,仿佛走在水面上;初春的柳枝如煙如霧,如絲如縷,飄拂在臉上,心中湧生無限溫柔無限愛,像在夢境、在仙境。湖面春水新生、樹上春鶯爭鳴、空中春燕銜泥、堤岸春花漸開、春草剛綠,柳枝如煙如霧,如絲如縷,詩人敏銳細膩的筆觸,贊美西湖的春色,讓人們從中體會到西湖正在舒展地著上春裝。

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 ·辛棄疾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壹片。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賞析壹

這首詞作於辛棄疾閑居上饒帶湖期間。黃沙,即黃沙嶺,在江西上饒縣西,風景優美,所謂“溪山壹片畫圖開”(辛棄疾《鷓鴣天 黃沙道中即事》)。辛棄疾在其附近建有書堂,經常往來於黃沙道中。辛棄疾在南宋曾做到封疆大吏,但他那英偉磊落的議論和果斷幹練的作風,特別是力主抗戰恢復的政治主張,卻遭到同僚的嫉恨和最高統治階層的打擊。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他終於被彈劾罷官,回到帶湖家居,過著投閑置散的退隱生活。辛棄疾壹直重視農業生產和同情民間疾苦。在任湖南轉運副使期間,他曾奏進《論盜賊劄子》,為民請命,歷數百姓“嗷嗷痛苦之狀”,指出“官逼民反”的事實,大聲疾呼朝廷要“以惠養元元為意”。他在罷官閑居以前就說:“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遂以稼軒名,自號稼軒居士。而長期的農村閑居生活,更使他接近了農村,和農民建立了較深的感情,以至農村的壹事壹物都引起他極大的興趣。因而他對農民的疾苦很關切:“父老爭言雨水勻,眉頭不似去年顰。殷勤謝卻甑中塵。”(《浣溪沙》)風調雨順,老百姓不致餓肚子了,他也感到很高興。在這些農村詞中,辛棄疾是把和平寧靜的農村同汙濁傾軋的“市朝”對立起來的。“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清平樂 題上盧橋》)他在官場裏遭受排擠*,而在農村可以得到暫時的慰藉,尋求精神的寄托。正如他的朋友陸遊說的那樣:“農家農家樂復樂,不比市朝爭奪惡”(《嶽池農家》)。正是在這種復雜感情的促使下,辛棄疾才寫出了像《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這樣輕快活潑的農村詞,也只有聯系作者的身世遭遇和思想抱負,我們才能更深刻地體會到這類詞的妙處。

這首《西江月》寫的是作者夜行黃沙道中所經歷的壹個片段。在壹個晴朗的江南夏夜,月光皎潔,照耀如同白晝,棲息在綠樹枝杈上的烏鵲,以為曙光照臨了,“呀呀”地驚飛而起,從這壹枝跳到那壹枝,弄得樹枝還籟籟作響呢!當它發現自己判斷錯誤時,才在另壹根樹枝上停息下來。清風徐來,樹枝輕搖,驚得沈睡的夏蟬也在深夜裏鳴叫起來。就在這醉人的晴朗月夜,我們的詞人踽踽獨行於黃沙道中,耳聽著蟬鳴鵲叫,鼻聞著稻花的馥郁芳香,水國的驕子們似乎很理解我們詞人歡悅的心情,於是為他奏起了歡快的交響曲。就從這青蛙的壹片合唱聲中,我們的詞人已聽到了豐收的消息。明月、清風、驚鵲、鳴蟬、稻香、蛙聲,詞人看到的、聽到的、嗅到的、觸覺到的,都是令人心曠神怡的,他全部身心都沈浸在江南夏夜的舒適之中,於是情不自禁地翹首遙望天際,那裏只有稀疏的幾顆星星掛在蔚藍的天幕上。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何況是江南的盛夏天氣呢!不知什麽時候,忽然飄來幾片浮雲,惡作劇似地灑下幾點雨來。這突來的陣雨打破了詞人的雅興,使他不得不匆匆急步,躲避這夜來的飛雨。急於趕路,不暇四顧,路到溪橋壹轉彎,猛然擡頭,嘿!壹爿熟識的茅店就出現在土地廟的樹林邊。這簡直是壹幅優美動人、饒有情趣的江南山村盛夏月夜圖!它充滿詩情畫意,給人以豐富的美的享受。

這幅江南山村月夜圖,作者是運用哪些藝術手段來表現的呢?

首先在詞調的選擇上,作者選用了易於表現活潑歡快情緒的小令《西江月》。《西江月》詞,為雙調,五十字,上下闋各兩平韻,結句各葉壹厭韻。這首《西江月》的“蟬”“年”“前”“邊”四字都在平聲“先”韻內,而結句的“片”“見”兩字雖屬仄聲,但在詞韻中也屬同部。這樣平仄韻同部互協,可以增加詞的聲情之美,而這兩個仄韻字都安排在上下闋的結句上,聲調短促,戛然而止,使整首詞更顯得和諧有力。《西江月》每句字數大致整齊,為六、六、七、六句式。上下闋開頭兩個六字句,易於對偶。這首《西江月》上下闋開頭兩句對偶都很工穩。這裏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關於“別枝”的解釋問題。據我所看到的,大致有三種解釋:壹種是釋“別”為“離開”,這裏又有兩種細微的不同說法,壹是說月光“離別了樹枝”,壹是說烏鵲“離開枝頭”;第二種是釋“別枝”為“斜出的樹枝”;第三種是釋“別枝”為“另壹枝”。我認為第三種解釋是比較好的。因為“明月”兩句對仗十分工穩。“明月”對“清風”,都是自然景象,真可謂清風明月不用壹錢買;“驚鵲”對“鳴蟬”,“驚”“鳴”都是動詞,而且都有使動的意思,“鵲”“蟬”皆屬能飛善鳴的動物;“別枝”對“半夜”,“枝”“夜”都是名詞,“半”在這裏作形容詞用,“別”亦應是形容詞,若作動詞,則與“半夜”不對偶。再說,詞的下闋開頭兩句:“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數量詞對數量詞,名詞對名詞,方位詞對方位詞,對仗非常工整。怎麽能夠設想,精通詞學的辛棄疾會在同壹首詞的對偶處出現不對偶的現象呢?其實,這裏的“別枝”,與唐代方幹《寓居郝氏林亭》詩之“蟬曳殘聲過別枝”中的“別枝”是壹個意思。蘇軾的“月明驚鵲未安枝”(見《次韻蔣穎叔》《杭州牡丹……》兩詩),周邦彥的“月皎驚烏棲不定”(《蝶戀花 早行》),說的也是明月使鵲驚起,不能安棲,意境也是相同的。

其次,是作者采用了側面烘托和動靜相映的表現手法。明月、清風、稻花、星雨、茅店、溪橋,原都是無情物,而驚鵲、鳴蟬、青蛙,自然也不會有人的感情。但對這些客觀景物的描寫,卻可以反映出作者的思想和心情。對於夜行黃沙道中的作者來說,他所看到、聽到、嗅到、觸到、感覺到的壹切,都是令人心情舒暢、歡欣鼓舞的。整首詞的中心是“說豐年”,而著重表現的是作者因年豐而引起的歡快情緒。詞的上闋著重於“面”的渲染,壹、二兩句靜中有動,而偏重於靜境的描繪,鵲驚、蟬鳴,則愈益顯出環境的幽靜;三、四兩句動靜交混,而著重於動靜的點染,蛙聲壹片,稻香壹片,都是為了突出“說豐年”三字。上闋對“面”的渲染,已形成歡快喜悅的氛圍。詞的下闋則著重於“點”的刻畫。作者選取了夜行途中壹個帶有戲劇性的特寫鏡頭,猶如在平靜的湖面上投入壹顆石子,激起層層漣漪。這個妙趣橫生的小插曲,使全詞聲情為之壹揚。詞的下闋壹、三兩句寫靜,二、四兩句寫動,而壹、二句的“四二”句式,節奏輕快,跌宕起伏,末句的“轉”字、“忽”字,更使作者的喜悅心情躍然紙上。夜來飛雨,並沒有使作者懊惱、掃興,相反,更增加了詞人的興致。有的同誌認為“七八個星天外”是“寫雲層之密”,只是從雲層裏透漏出來七八個星星。但從整首詞看,這樣解釋則缺乏情致。這壹句是和詞的首句相照應的,寫的正是“月明星稀”的實景。黃遵憲《早行》詩:“東方欲明未明色,北鬥三點兩點星。”寫的也是這種情景。如果雲層很厚很密,那麽醞釀時間必然較長,星星只能透漏出七八個,那麽月亮定是黯淡無光了,這樣作者思想上必然早有防雨的準備,這與上闋所描寫的悠然恬適的心境是不相稱的。再說,作者經常來往於黃沙道中,對沿途景物非常熟悉,如早有準備,那結句的“忽”字就無著落。盛夏時節,天氣多變,剛才還是月明星稀,清風徐徐,想不到剎那間飛來幾片烏雲,接著撒下“兩三點雨”,作者猝不及防,不暇思索而匆忙躲雨,及至“路轉溪橋”,“舊時茅居”才驀然出現在眼前。“忽”字在這裏用得是很傳神的。所以我說這是“夜來飛雨”,是盛夏的陣雨。如果是未雨綢繆,大雨將至,那就未免有點大煞風景了,而與整首詞輕快活潑的情調也不和諧。五代盧延讓《松寺》詩雲:“兩三條電欲為雨,七八個星猶在天。”唐李山甫《寒食》詩亦雲:“有時三點兩點雨,到處十枝五枝花。”辛棄疾在遣詞用字上顯然是受了他們的影響,但不能據此斷定“七八個星”是由“雲層之密”所致。

再次,全詞用語明白如話,而又靈活多變,這是為了更好地表現輕快活潑的情調。辛詞好用典,好發議論,但這首小詞,作者壹不用典,二不發議論,而是采用白描的手法,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如實地描寫出來,清新活潑,搖曳多姿,表現了作者對農村生活的熱愛,使人讀來感到異常親切自然。應該說,像辛棄疾《西江月》這樣描寫農村風光的抒情小詞,在整個古典詞中是不可多得的。(張忠綱)

賞析二

《西江月》原題是《夜行黃沙道中》,記作者深夜在鄉村中行路所見到的景物和所感到的情緒。讀前半片,須體會到寂靜中的熱鬧。“明月別枝驚鵲”句的“別”字是動詞,就是說月亮落了,離別了樹枝,把枝上的烏鵲驚動起來。這句話是壹種很細致的寫實,只有在深夜裏見過這種景象的人才懂得這句詩的妙處。烏鵲對光線的感覺是極靈敏的,日蝕時它們就驚動起來,亂飛亂啼,月落時也是這樣。這句話實際上就是“月落烏啼”(唐張繼《楓橋夜泊》)的意思,但是比“月落烏啼”說得更生動,關鍵全在“別”字,它暗示鵲和枝對明月有依依不舍的意味。鵲驚時常啼,這裏不說啼而啼自見,在字面上也可以避免與“鳴蟬”造成堆砌呆板的結果。“稻花”二句說明季節是在夏天。在全首中這兩句產生的印象最為鮮明深刻,它把農村夏夜裏熱鬧氣氛和歡樂心情都寫活了。這可以說就是典型環境。這四句裏每句都有聲音(鵲聲、蟬聲、人聲、蛙聲),卻也每句都有深更半夜的悄靜。這兩種風味都反映在夜行人的感覺裏,他的心情是很愉快的。下半片的局面有些變動了。天外稀星表示時間已有進展,分明是下半夜,快到天亮了。山前疏雨對夜行人卻是壹個威脅,這是壹個平地波瀾,可想見夜行人的焦急。有這壹波瀾,便把收尾兩句襯托得更有力。“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是個倒裝句,倒裝便把“忽見”的驚喜表現出來。正在愁雨,走過溪橋,路轉了方向,就忽然見到社林邊從前歇過的那所茅店。這時的快樂可以比得上“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壹村”(陸遊《遊山西村》)那兩句詩所說的。詞題原為《夜行黃沙道中》,通首八句中前六句都在寫景物,只有最後兩句才見出有人在夜行。這兩句對全首便起了返照的作用,因此每句都是在寫夜行了。先藏鋒不露,到最後才壹針見血,收尾便有畫龍點睛之妙。這種技巧是值得學習的。

這首詞,有壹個生動具體的氣氛(通常叫做景),表達出壹種親切感受到的情趣(通常簡稱情)。這種情景交融的整體就是壹個藝術的形象。藝術的形象的有力無力,並不在采用的情節多寡,而在那些情節是否有典型性,是否能作為觸類旁通的據點,四面伸張,伸入現實生活的最深微的地方。如果能做到這壹點,它就會是言有盡而意無窮了。我們說中國的詩詞運用語言精煉,指的就是這種廣博的代表性和豐富的暗示性。(朱光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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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查,希望妳不會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