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偶然的機會看到了《島》這本書,看這本書之前,我對小說描寫島的最大印象就是基督山伯爵裏埋藏著無與倫比財富的基督山島,所以,《島》這本書突然就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想看看這個島是物產富饒,人們和諧安詳的生活著還是那裏寸草不生,主人公因為意外上演壹次荒島求生?
但結果2個都不是。英國作家維多利亞·希斯洛普筆下的《島》,位於希臘愛情海的克裏特島海岸以北,與希臘上任何壹個島別無二致,但它又與眾不同,因為上天賦予它某種使命,它叫 斯皮納龍格島 。
壹座在世人看來與監獄沒什麽區別,但對島上的很多人來說,卻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安詳之地。這個島在1903年至1957年壹度成為二戰期間安置雅典麻風病人的隔離區。
故事由壹個名叫阿裏克西斯的女孩,從英國壹路風塵仆仆獨自趕到斯皮納龍格島開始。這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因為在愛情裏始終處於劣勢地位而逐漸迷失自我,最後不知是否應該臣服於這種不平等愛情,就這樣與男朋友步入婚姻殿堂而感到困惑。
她希望母親索菲亞能提供壹些很好的建議,因為母親在感情方面處理的非常好,二十歲就嫁給了父親,而這壹生都得到父親的寵愛。於是,她想通過了解母親的過去,來幫助自己。
但遺憾的是,母親愛他們,愛這個家,卻對自己的來歷始終三緘其口,這個秘密成為了她和兒女們之間的壹道屏障。 在阿裏克西斯看來,母親索菲亞不僅掩埋了自己的根,還把上面的泥土踩得嚴嚴實實。
這次的契機,讓阿裏克西斯更加迫切的想要打開母親關閉多年的心扉,她想了解那扇門背後到底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哪怕只有壹點也好。幾經思索,還是向母親開口,希望能去母親長大的地方看看。
在女兒的熱切期盼下,母親索菲亞終於松了口。 無論那些歲月曾經是美好還是骯臟不堪,她都決定讓女兒去看看 。索菲亞給了女兒壹封信,讓她到了特裏克島的布拉卡村,尋找壹個叫佛提妮的女人,表示佛提妮會告訴女兒關於往事歲月的壹切。
阿裏克西斯遇見了已進古稀之年卻依然美麗溫存的佛提妮後,那裝著母親的過去、固若金湯的保險櫃,就這樣要被全部傾倒出來。
“ 斯皮納龍格島上的故事要從最開始講起,可其實並沒有壹個真正的開始” 。佛提妮對阿裏克西斯說:“因為妳母親的故事就是妳外婆的故事,是妳曾外婆的故事,也是妳姨外婆的故事。
她們的生活糾纏在壹起,我們希臘人談到命運時,就是這個意思。所謂宿命主要由我們的先輩,而非是星宿決定的。當我們談到古代歷史,我們常常說命中註定,可是我們並不是指不可控制的事情。
阿裏克西斯的曾外婆叫尹蓮妮,是布拉卡村的壹名老師。她熱愛自己的家庭,也愛學校裏的每壹個孩子,哪怕看到任何壹個孩子意外摔倒,她總是能第壹時間沖過去扶他起來。在這樣的環境下,感染病毒的幾率比常人高出太多。所以很不幸,伊蓮妮知道自己感染了麻風病。
在那個年代,社會對麻風病的恐懼抵觸不亞於黑死病,已經到了談之色變的地步。人們都想盡壹切辦法隱藏自己的癥狀,因為壹旦醫生確診得了麻風病,他們就會被政府立即送走。經過排查,伊蓮妮與學校裏另壹個9歲男孩迪米特裏壹起被遣送到斯皮納龍格島, 這是壹座被人們稱為“活死人之地”的島。
隨著伊蓮妮的離開,佩特基斯家族曾經堅若磐石的家也開始支離破碎。那時,大女兒安娜十二歲,二女兒瑪麗婭才十壹歲。
安娜本來情緒就多變,母親的離開,讓她變得更是喜怒無常,越發狂躁任性;二女兒瑪麗婭則是個性格嫻靜,內斂而善良的孩子,母親的離開使她悲痛不已,但她依然堅強的幫著父親壹起支撐著風雨飄搖的家。
伊蓮妮帶走的還有丈夫的靈魂,伊蓮妮的丈夫吉奧吉斯是個漁夫,平時也靠著給斯皮納龍格島運送貨物來賺取額外的家用。也因著這份工作能有壹個時常與妻子見面的機會,聽她訴說著在另壹個世界裏的生活。
但自從伊蓮妮染上麻風病之後,兩人曾經肌膚相親的愛人就徹底成了觸不到的戀人。都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生與死,但對他們而言,卻是我站在妳面前,而妳我卻不能相擁;是壹個丈夫,站在河的對岸,看著自己的妻子,就這樣慢慢枯萎,卻沒法做任何的改變。
失去她,他也將要枯萎。這種感覺壹遍遍的捶打著他的靈魂,讓他不止壹次起了不如壹起死去的念頭。 但生活就是低身蜷伏在木劃艇裏,對吉奧吉斯這樣的漁夫來說,這就是宿命,他無法抵抗命運。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因為身上有著同樣被魔鬼親吻過的印記,所以,這些麻風病人匯聚在壹起,這座小小的島,形成了壹個小型的社會。
小島也有它的規則和秩序,這裏的人們都有選舉權,他們會通過表決推選出能與政府協調的島主。
妳無法想象,這裏居然有商店,有街道,有意大利風格的別墅和花園,還有醫院、圖書館和電影院;這裏還有專屬於他們的報紙——《斯皮納龍格星報》,報紙上會刊登每周電影預告,藥房營業時間,遺失啟事,尋物啟事,甚至還有結婚啟事和訃告。
孩子們還正常在學校裏上課,即使他們中有很多人可能都活不過21歲,但伊蓮妮到來後依然堅持她的教學。對了,這群活死人居然還修建了蓄水池,還發明了電。
也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生命短暫可見,所以在有生之年,盡己所能把生活變得更加美好成了他們***同的目標。
對很多人來說,斯皮納龍格也是美好的家。 和伊蓮妮壹起被送來的孩子迪米特裏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在過去,他是家中的長子,在貧窮而又多子的農民家中,生活的擔子早早就壓在他的身上。
但到了斯皮納龍格後,他覺得這是上帝為他打開了伊甸園的大門,這裏有屬於他的獨立房間,有充足豐富的美食能讓他餐足,還有學校和朋友以及作為他的“母親”伊蓮妮專屬的愛。
因為染上了麻風病,他們就是那個“不潔凈“之人,處處遭受排擠,卑微的如同螻蟻。但在斯皮納龍格島,他們活的自在,眼淚不需要理由。
這些“不潔凈”之人被拋棄在世界之外,可以說很不幸運,但同時也多麽幸運。
當德國納粹將目光投向克裏特小鎮時,村莊被毀滅,老弱病殘被活活燒死在床上,男人被迫交出武器後被射殺在血泊中,隨處可見戰爭踐踏的殘垣敗跡。而僅是壹條海峽相隔的斯皮納龍格島,卻絲毫不受影響,只因為人們把麻風病看的比戰爭還可怕。
誰說命運沒有眷顧麻風病人,他們因此逃過這場浩劫,能繼續安然的生活在這片世外桃源之上。
在伊蓮妮去了斯皮納龍格島上不久,來了壹位叫克裏提斯的年輕醫生,他大膽而又自信的對送他上島的吉奧吉斯說:“終有壹天,這個島上的人們也都會痊愈”。
醫生如此自信的宣言,讓吉奧吉斯做起了白日夢,他對妻子伊蓮妮能重回家庭的希望之火在心中點燃。也許,吉奧吉斯是被墮入人間的惡童擊中,所以他剛升起的希望之火毫無預兆地被狠狠澆滅。
醫生克裏提斯還沒有研制出能治愈麻風病的藥方時,戰爭的爆發,阻斷了他研究的進展。
終於,伊蓮妮等不及新藥的治療就對命運妥協了,她接受了死神的召喚,也永遠留在了斯皮納龍格公墓水泥板下。而那個曾經能撐起整個家的偉岸身軀,也在妻子去世之後,如大廈坍圮,只剩壹副身形有些佝僂的軀殼。
這就是這個家族第壹代女人的故事。
但生活始終要繼續,他的女兒們還在等他。大女兒安娜因接受不了母親死去的事實,從此越發叛逆暴躁,恣意妄為;二女兒瑪麗婭雖然也哀慟不已,但考慮到父親才是最難過的那個人,從此更加努力操持家務,為父親分擔。
戰爭結束後,克裏特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光彩。此時安娜和瑪麗婭都已成年,越發美麗迷人。
尤其是安娜,風情萬種、閃耀迷人的她,已經跟村裏的很多男孩子偷偷幽會過。她渴望愛情,壹心想要逃出布拉卡這個鬼地方,然後嫁入豪門之家,過上富足的生活。
終於,這個願望很快就實現了,在壹次慶祝晚會上,安娜憑借著美麗的容貌,能蠱惑人心的眼神成功吸引了鎮上最富有的地主之子——安德烈斯。兩個人圓舞之後,安德烈斯很快就上門提親。
安娜如此順利就離開了落魄的家族,嫁給了她的虛榮心,擠進了上流社會的窄門。
反觀善良溫和的瑪麗婭,因為照顧父親,忙於家務,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終身大事,就這樣平淡的度過了幾年時光。兒時的玩伴也都已嫁作他人婦,只剩下瑪麗婭壹人。
雖然她孝敬父親的舉動讓人敬佩,但卻因為過了適婚年紀還未出閣而被人瞧不起。放眼村莊,已沒幾個可以選擇的未婚青年,瑪麗婭對此也充滿著焦慮,如果離開村莊嫁到遠方,那將意味著不能照顧父親。
就在她在婚姻與盡孝之間較量的時候,姐姐安娜壹個無意的舉動,將英俊幽默的馬諾裏推到了她的身邊,馬諾裏英俊的外表,風趣幽默的性格很快虜獲了瑪麗婭的芳心,且他經常出沒在布拉卡村莊,深得父親的歡心。
然而就在兩人訂婚後,上帝卻跟瑪麗婭開了個玩笑。 那是塔納托斯之劍刺中了她,劍上沾染著麻風病菌 。因為感染了麻風病,他們的婚姻不能如期舉行,這對瑪麗婭來說,是多麽沈痛的打擊,而對於父親吉奧吉斯,更是又走上了壹場生離死別的路途。
染上麻風病後,瑪麗婭也終於看清了未婚夫馬諾裏的為人。她壹直被他的魅力迷惑,卻不知他是個遊走在萬花叢中的登徒浪子,是壹個可以把道德輕易拋棄的不折不扣的背叛者。
讓她徹底清醒, 不是每個壞人都長壹臉屠夫像,有時候,他們可能隱藏在衣冠楚楚,英俊幽默的皮囊之下。
搬到斯皮納龍格島上後,瑪麗婭開始明白,外面的人都害怕進來,覺得這裏就是壹個監獄,自己就是那個判了死緩的囚犯,執行時間全看上天安排。
但真正進來了才知道,斯皮納龍格其實相比外面的世界,簡直是個世外桃源。或許生命比常人短暫,但正因如此,每個人都更用力的過好每壹天,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讓生命過的更好。在這裏,也讓她對母親的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
患上麻風病後,她已死,但來到斯皮納龍格島後,她又活了,向死而生。
瑪麗婭到這裏不久後,那個曾自信的宣稱要讓這個島上沒有壹個麻風病人的克裏提斯醫生又來了。時隔14年,他曾經年輕的臉龐上已刻上了歲月的痕跡,頭發也有些斑白,但歲月流給他的還有關於治療麻風病的更多的進展。
他已是不惑之年,卻仍孑然壹身。
但有時候,妳覺得所有忍耐的孤獨,獨自跨過漫長的歲月,可能就是為了在這壹時刻跟那個人相遇。
克裏提斯在碼頭看著那個長發飄起,眺望遠處大海的窈窕背影緩緩轉身時,他確認,那是壹張比維納斯的面孔還要完美的臉,那雙凝視著他的杏眼裏充滿著希望的星光。他的生活除了工作,看書和睡覺,從此有了點別的東西: 壹個女人美麗的容顏。
而對瑪麗婭而言,這個男人不僅是他的救星,也因這個男子的到來,讓她開始覺得自己又成了壹個女人,而不是壹個在巖石上等待死神的病人。
沒有什麽能比超越疾病,戰勝死亡的愛情更令人動容的。
在最開始,我們都覺得命運不公。熱心助人、溫婉善良的瑪麗婭要遭受如此殘酷的暴擊,而性格乖張自私自利的安娜不僅漂亮健康,還嫁入了豪門之家,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但其實幸福與否,從來都跟財富、與疾病無關。
安娜雖然擠進了豪門,在上流社會中自由行走,但日漸膨脹的欲望,讓她毫無羞愧之心開始了婚外情,最後奸情敗露被丈夫槍殺,留下了可憐的女兒索菲亞。連她都不知道女兒到底是她與誰所生的。
瑪麗婭不幸沾染了麻風病,但卻逃過了馬諾裏布下的情網,也因此收獲了壹份矢誌不渝的愛情。
瑪麗婭病愈後,與克裏提斯結為連理。父親吉奧吉斯經過歲月的諸多磨難後,終於第壹次感受到哀傷已成過去。他是幸運的,至少在有生之年,還有壹絲希望,至少看到這個家族裏,還有壹個人真正獲得了幸福。
這是這個家族第二代女人們的故事。
瑪麗婭與克裏提斯結婚後,沒有生孩子,他們收養了安娜的女兒索菲亞,將她小心翼翼的保護起來。
但索菲亞繼承了她親生母親安娜任性反叛的性格,為了反抗養父母,她終日與法國、德國的男孩們在街上閑逛,也壹心向往著遠方。就是這樣的壹個舉動,造成了往後歲月永久的遺憾。
在她遠行的前壹夜,養父母把關於她身世的所有秘密對她和盤托出。當索菲亞得知她的生母早已不在人間,她的生父身份不明時,內心突發了大地震,震碎了她心中對養父母,對周圍人所有的信任,也從此,分裂出壹條無法跨越的鴻溝,將她18歲前的往事拋之腦後。
她覺得這段歲月不堪回首,如果不能抹去只能逃離,於是,她遠度英國,就沒再回到那個稱之為故鄉的地方, 也同時將世界上最愛她的兩個人隔絕在生命之外 。
就像開頭阿裏克西斯說的那樣,母親索菲亞不僅掩埋了自己的根,還把上面的泥土踩的嚴嚴實實。 好在最後她給往事松了細微的縫隙,才讓這個家族第三代女人的故事得以重現人間 。
在女兒的幫助下,她尋回了自己的根,長久以來備受良心譴責的她也終於得到了救贖。
故事的最後,又回到了開始,那個叫阿裏克西斯的女孩,她在布拉卡,聽著這位老媼佛提妮用滄桑而憂傷的口吻娓娓講述這段苦澀的往事。
瑪麗婭和克裏提斯的愛那麽強烈,經過了疾病與健康,順境與逆境,到死才讓他們彼此分離,這種愛讓阿裏克西斯覺得很震撼,也讓她看到了愛情最本真的面貌。
旅行結束後,阿裏克西斯勇敢的告別了這場長達3年的所謂愛情,重新找回了自我。
這就是這個家族的第四代女人的故事。
故事宣告尾聲,不禁讓人開始思考: 那座被隔絕在外的小島究竟被賦予的怎樣的意義呢?
它似乎是所有悲劇的開始,但戰爭爆發時,卻成為了庇佑人們的天堂;那些麻風病人在外面的世界遭受了世人的虐待,而後社會又毫不猶豫的拋棄了他們,但來到這座島上後,他們又重獲自由和新生,對他們而言,島是個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
那麽麻風病究竟是怎樣的壹種存在呢?究竟是人身體上的疾病可怕,還是心靈上的疾病更無藥可救?
像安娜這樣健康生活在外面世界的人,因為不能預見死亡,少了對生命的敬畏,所以人性扭曲滋生出更多的貪婪,因敗壞道德家庭最終走向了死亡的悲劇;
而對於孤島之上的瑪麗婭來說,死亡變得觸手可及,所以生命也因感知死亡而變得更加珍貴。
沿著歲月的車轍,回望海峽對面的小島,如今它真的已成為了壹座荒涼孤寂的島,但人們永遠不會忘記,它是悲劇的開始,同時更是 命運的救贖之地 ,那裏氤氳著 希望和重生 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