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從出生到去世,在大陸生活時間很短(曾居漢口),十歲上下就隨父母定居臺灣,很難相信他本人對杭州能有多麽深入的了解,但是,在「碧玉刀」裏的杭州,卻顯得具體生動,讓人身臨其境,頗出意外。
「誠實」是段玉的武器:對敵人誠實,對賭局誠實——甚至對女人也照樣誠實(這點當是最難),然後獲得了抱得美人歸的完美結局;所以,「碧玉刀」就和我曾經寫過的 再讀古龍:「七種武器-長生劍」 壹樣,是壹個童話般的好故事,就連「青龍會」的存在感在本篇中也弱化得可以,不過也只有這樣的故事,才配得上被古龍美化了的杭州。
古龍寫西湖、寫塘棲、寫西湖醋魚,繪聲繪色的程度,讓我無法相信這只是他憑借紙頭資料或者冥思得到的靈感:
春天的杭州在古龍筆下,的確湧動著壹股讓人憧憬的生命力,更重要的是,甚至文中提到的「花港觀魚」、「五柳居」和「三雅園」也都是有據可查的真實存在:
西湖十景的花港觀魚就無需多言了,而「五柳居」也是清代杭州有名的食肆,至於舊址到底是不是老高莊水閣,這就無從得知了:
而故事主人公相遇以及故事開始的「三雅園」實際上就是現在湧金門附近的「湧金茶室」,也確實是憑湖而立,主人公如果有上乘輕功,的確能夠壹掠而入。
所以,如果要牽強的神展開壹下,我們可以說,「碧玉刀」的故事,應當就發生在清代至1925年之間——當然,更合理的說法是,古龍可能曾經從長者處聽到過關於「三雅園」的描述,而並非真的細考過歷史淵源——畢竟,想想故事主人公剃頭蓄發的樣子,我就不由的有些錯亂。只是不知道書中提到的自釣燙酒的雅趣究竟是真事兒,還是只是古龍自己的即興發揮罷了。
「碧玉刀」的故事本身並沒有多麽的曲折和讓人入迷,可是古龍寫在這個小故事裏的寄托和「情懷」卻的確有了些夾帶私貨的意味——我是指,如果讀過古龍的散文集,就應當知道古龍是個既有熱情且有水平的老饕,他和那幫子氣味相投的朋友們在臺北的大街小巷遍覓美食和品頭論足的細節,實在是可以羨煞讀者(尤其是深夜);所以,讀著「碧玉刀」某些段落,會短時間的有種抽離感,作者寫脫了,讀者也讀脫了,單覺得這又是開始看美食散文的節奏:
甚至直到現在,「奎元館」依然安安靜靜的趴在官巷口,它的蝦爆鱔面依然是作為杭州土著的我老婆的最愛——再讀到這個細節的時候,我感慨不已。
這是古龍到了創作中後期,生活逐漸從容之後才能寫得出的閑情和細致。而怎樣才能解釋壹個身在臺灣,幼年之後就不可能有機會來過杭州的人(那時候更不可能有什麽互聯網可資參考),把這些確確實實存在或者曾經存在過的本地美食都列舉得如數家珍?
其實古龍原文裏可能已經告訴了我們答案。
也許,古龍從那些「老鄉們」口中無數次的聽到過這些名字、以及那些魂牽夢縈的美食。
這壹刻,古龍仿佛在書寫著屬於那個時代的「外省人」的懷鄉情愫,而從未真正被杭州美食吸引過的我,也在這壹刻有了壹絲感同身受的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