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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門總能接住妳的歸途情感散文

我的高中同學許佳慧,大學畢業兩年就結婚了。現在已經結婚7年,仨孩子。她的老公就是我們的高中同學袁毅。說起他倆的浪漫愛情,那真是歡喜冤家壹場。

 國慶長假,我回老家,許佳慧邀請我去她家玩。她家是壹棟自建的獨棟別墅。而她家的工廠就在旁邊。工廠很大,走進去別有洞天。錯落有致的廠房後面,有水流,有牛羊,有大白鵝。草坪裏滿是肥碩的螞蚱,孩子們和袁毅貓著腰捉螞蚱,牧羊狗搖著尾巴跟在後面。

 “羨慕嫉妒恨!”我和許佳慧站在架在水流的橋上,看水邊的蘆葦被風吹過,做為大齡剩女,我眼睛已經紅了。

 吃飯的時候,袁毅壹邊吃壹邊說:“許佳慧妳點的這是什麽菜,能長點腦子嗎?”

 “呵呵,妳有腦子妳怎麽不點?”

 “我的腦子放在點菜上太委屈了。”

 “喲,沒看出來,以為妳的腦子只能點菜呢。”

 已經6歲的大女兒搖搖頭,說了壹句:“無聊。”

 “他們每天吵嗎?”

 “是啊。”

 “妳們怕不怕?”

 “怕什麽,他們吵完就會討好我去送話,想要什麽了,壹說就成。”孩子氣定神閑地吃著飯。

 吵完,許佳慧拉我去衛生間補妝,問我:“還羨慕嗎?”

 “不了。”我說,“我只是覺得妳們吃飯的時候吵架不怕口水噴到菜裏嗎?我都吃不下去了。”

 回到飯桌上,許佳慧說袁毅:“以後妳說話別那麽大聲,還口水飛濺,讓不讓人吃飯了?”

 “妳大聲還是我大聲,口水妳的更多吧。”袁毅毫不示弱。

 太幼稚了,我聽不下去了,於是拉起孩子們:“走吧,阿姨帶妳們吃漢堡。”

 孩子們十分聽話地跟我走了,只留那對恩愛的夫妻繼續吵得像唱戲。

 如果愛情是壹場戲,他們演得尤其真。

 到了下午,孩子們午睡了,袁毅去工廠加班。許佳慧悠悠然地跟我講起了她和他的故事。雖然他們每天吵,但她的講述,臉上溢滿幸福。

 我用第壹人稱寫出了他們的故事,完全真實。但我的筆也許比較柔軟。所以,刻意回避了現實真正的瑣屑和毛躁。但無論如何,希望妳看完後,又相信了愛情。

 1

 那天看微博上有人說:“高中時候愛上的那個人,是此生最愛的人。”

 好多人點贊,也好多人不認可。

 我不認可,是因為我高中的時候並沒有愛上任何人。

 我的微博好友也有幾個人轉發,袁毅的那壹條@了我。想了想,我沒回。我們分手兩個月了,沒把他拉黑,我覺得我情商蠻高的。

 2

 我高中的時候沒有愛上誰,卻討厭過幾個人。比如喜歡和女生談話並摸女生頭發的政治老師,總是嚇唬我們“分分鐘記大過”的教導主任,比如袁毅。

 依稀記得少年時期的袁毅是個寡言又沒有禮貌的男孩子。他坐在我的前排不遠處。總是坐得筆直,十分下苦功學習,但成績壹般。

 有壹次課間,我和前後桌在聊天,聊得高興,聲音大了。他突然站起來走到我桌前,十分高冷嫌棄地對我們說:“妳們能不能小聲點,影響別人學習!”

 妳喜歡課間學習是妳的事兒,但我課間要休息是我的權利。所以,他回到座位上後,我笑得更大聲了:“哈哈哈!”

 他捂上了耳朵。

 高三那年,有個男生每天放學送我回家,然後塞各種小紙條放在我的文具盒裏。

 那男生是個才子,寫壹手華麗的酸文,長得白皙幹凈,氣質憂郁,十分符合我心目中的瓊瑤類型男神。自習課上,我們坐在壹起,經常拿壹個本子,妳壹句我壹句地在本子上聊天。浪費了也點綴了青春。

 後來有壹天午休時,袁毅忽然來找我,喊我出去說話。

 “怎麽了?”我問。

 “妳能不能好好學習,不要亂玩了。”他表情沈痛。

 “我怎麽不好好學習了?”我特別生氣。

 “那妳不要和XX坐壹起!”

 “關妳什麽事兒!”我瞪他,扭身就走。

 回到座位上,透過窗子往外看,他依然站在那裏,表情保持沈痛。

 後來,他和才子打了壹架。當然是他挑釁的,他罵才子的壹篇作文寫的惡心,然後兩個人都鼻青臉腫了壹個星期。

 高考結束後,我們聚會狂歡。在壹家KTV裏唱歌,才子邀請我壹起唱《明明白白我的心》,袁毅拿著話筒就是不松手。

 我搶不過來,氣得罵他:“妳以為別人都是妳媽啊,全都慣著妳。”

 他呆了壹呆,扔下話筒出了門,再沒有回來。

 3

 後來大學,我們都各奔東西。我和才子曖昧了壹段時間不了了之,與袁毅當然也沒有再聯系過。

 偶爾的同學聚會,會聽說袁毅的消息。他從大學退學,去義烏打工,瘦成壹把麻桿。。。。。

 但這些聽說,埋在壹系列更為勁霸的八卦裏,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大三那年,有個男生追我,還沒有打動我的時候,就把我身邊的姐妹都打動了。所以與他在壹起,我幾乎就是半推半就的。

 這個男生很會照顧人,也喜歡送我禮物。每逢節日都會有玫瑰花,中秋節跑半個城去買我愛吃的老字號雙黃蓮蓉月餅。

 我們在壹起了壹年多。不是沒有暖心回憶,但也有很多問題。

 大四那年,我提了分手。他不同意。每天短信轟炸,夜半鈴聲。班級聚會的'時候,他也跟著。坐在壹群人中間,壹邊打諢插科,壹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壹段時間之後,我覺得自己快變神經病。學分修完,課業完結,我申請到廣州壹家香水公司的實習機會,拎包走人。

 後來電話裏談分手,態度堅決,老死不相往來。

 “那好吧,”他說,“這段時間我在妳身上花的錢,妳得還給我。”

 很快電子郵箱裏發來壹份清單,如妳所想,他連買蓮蓉月餅的車費、我們班級聚會的份子錢都算在了裏面,2萬多。

 那時正值廣交會,我穿著黑色小套裝站在展臺前又接到了他催債的電話,沒忍住哭了。

 經理問我怎麽了,我說能不能先預支工資給我,之後的3年、5年、10年我願意為公司當牛做馬,奉獻青春。

 經理笑笑:“妳先去補妝吧,公司簽不簽妳還不壹定呢。”

 站在鏡前深吸了18口氣,我從洗手間出來,被壹個人喊住:“許佳慧,是妳嗎?”

 壹回頭,就看見被遺忘在舊時光裏的袁毅,西裝革履,笑靨溫暖地站在我的面前。

 這個我曾經討厭過的熟人,讓我在舉目無親的大都市裏,感覺類似親人。所以,我剛擦幹凈的臉,立刻又被眼淚淹沒了。

 4

 世界很大,相遇過的人卻總會重逢。

 袁毅來廣州參加廣交會。

 時間是個奇跡,會優待內心堅定的吃苦人。曾經那個成績壹般,性格很差的男孩,現在似乎脫胎換骨。他大壹就退學去了義烏。打工之後開外貿公司找廠家代工做中東地區的大袍子,說壹口流利但不標準的阿拉伯語,熬過了因為壓力而消瘦到骷髏模樣的第壹年,從開始講生意時的唯唯諾諾到現在的強勢堅守,徹底展現了壹個創業者的艱辛血淚史。

 在聽完我的哭訴後,他說:“來我的公司當牛做馬吧,我預支妳工資。”

 那個瞬間,我第壹次深刻體會到“破涕為笑”的意思,於是,就那麽定了。

 實習結束後我回到學校,深居簡出。壹方面是怕與EX狹路相逢,壹方面是已經不需要跑招聘會投簡歷,內心已經有了歸屬感。

 現在想想那歸屬感,還是會嘴角上揚。袁毅每天給我打電話,聲音高冷,十足債主姿態,像是怕我負債跑路。

 宿舍的姑娘問我誰每天那麽錢多的打電話,卻不在網上聊天。

 袁毅不會在網上聊天。我們初涉網絡就被吸引的QQ、遊戲還有各種社交網,對他來說,完全壹竅不通。是啊,他哪有過什麽閑暇時間,壹直都在咬牙跑在路上,所以,在我們找工作的時候,他已經是老板了。

 畢業後,拉著行李箱站在義烏火車站前的那個剎那,我分外清醒地知道自己並不只是在奔赴壹份工作,還有愛情。

 妳在朝目的地走的時候,目的地也在朝妳靠近。

 人潮人海中,那個人離我越來越近,不理會我已經伸出的手,而是壹把抱了過去。

 5

 後來我才知道袁毅是十分霸道的。就算我們關系還沒有挑明的時候,在公司裏,他對我也是想抱就抱過來了。

 我問過公司的老員工,這些年來袁毅有沒有過女朋友。

 老員工搖搖頭,說:“他性格那麽壞,女孩子都不敢跟他說話。”

 他確實不懂憐香惜玉,加班加班忙碌忙碌,過了飯點兒就幹脆不吃了。我去了2個月,瘦了6斤。確實減肥好去處。

 他性格暴躁,誰做錯了事情,壹定會大聲罵人。

 但他從來不拖欠工資。就算最困難的時候賣車,也沒有少過員工的壹毛錢。

 當然他也罵我。我做完全不熟悉的財務工作,難免會有疏漏。他總是氣急敗壞地壹通罵,無非是妳怎麽這麽笨,腦子是不是都和那個算車費的前男友在壹起時用完了。他還動手動腳,敲額頭揪辮子,掀下巴。

 有壹次,我被他氣哭了,收拾東西要走,欠他的錢回家後砸鍋賣鐵也會還。

 他說:“妳走吧妳走吧,我留妳才怪。”

 我飛奔到樓下,壹刻也不想停留。才走100米,就聽見身後有急促腳步聲,然後壹個熊抱,我被箍在懷裏:“讓妳走妳就走,妳還怪聽話的。”

 我哭得更厲害了。

 “妳哭什麽,以後我讓妳哭得更兇。妳還讓我哭過呢!”

 他就是這樣的人,吵架的時候,也從來不說壹句軟話。

 6

 我不記得我什麽時候讓袁毅哭過。

 是在和好後的壹個周末,在袁毅家他要我做家鄉菜給他吃。以我的烹飪經驗,做出來的那倆菜實在是慘不忍睹。但他壹掃而光,直誇好吃。

 “真的好吃?”我不相信。

 “真的,我幾年都沒在家裏吃過飯了。我要妳每天做給我吃。”

 “憑什麽?”

 “因為妳傷害過我。”他嘴上說著,臉上卻壹副拿住了別人把柄的得意洋洋。

 坐在陽臺的小藤椅上,午後的陽光溫暖,袁毅的面容平和,他的講述亦是靜的。

 高中畢業KTV聚會,我對他說的那句話,讓他哭了很久很久。他喜歡了我整個高中時代,在那句話後擱淺。

 “我沒有媽媽,所以從來沒有人慣著我。”

 袁毅剛出生沒多久,父親私奔,母親改嫁。他跟著爺爺奶奶壹起生活,得不到寵愛,父母和自己是家族笑料。被堂表兄妹們欺負著長大,最餓的時候滿地捉螞蚱烤腿吃。壹個溫飽都得不到滿足的孩子,不會沒有性格缺陷。

 “和路邊的小貓小狗壹樣,被風吹著眼淚長大了,竟然沒死掉,也是奇跡。”袁毅笑著說。痛苦的回憶,會讓已經變強大的人微笑。但他並不感激被拋棄的日子。

 “所以,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有個家。有個愛人,永不離棄。有成群的孩子,快樂長大。不讓他們經受壹丁點的流離、寒冷和饑餓。”

 “我喜歡小動物,有壹個農場最好了。要養牛羊,養壹條大狗。農場裏有水流,大白鵝歡暢遊過。大片的草地裏滿是肥碩的螞蚱,我和孩子們壹起捉螞蚱,然後烤腿吃。”

 講述到最後,袁毅回頭,應該就看見我已經哭得鼻涕掉嘴巴上了。

 “我錯了”,我說,“以後我再也不那樣說妳了。”

 他笑,伸手幫我揩掉了鼻涕。

 “以後,我來慣著妳!”情真意切的,這是我的誓言,因為愛情而生,因為柔軟而生,因為曾經的苦難而生,也因為他現在已經與過去握手言和而生。

 7

 我們就這樣在壹起了。

 妳們不要以為我是他女朋友了,他就會對我溫柔許多。壹點沒有,變本加厲!

 每次被他罵真的有壹股真氣在我肚臍之處聚集,內心不斷排練河東獅吼。我是被寵著長大的人,要承接另壹個人的壞脾氣,壹次又壹次,如果不是真愛,那不可能。

 當然,我也有反擊的時候。但他完全就是孩子心性,吵架歪理不斷,我經常被他繞得暈頭轉向。因為壹頭牛吵的架,最後全能歸結在雞身上。

 我當然也哭。氣急了還上手,他就捉著我的手,很幼稚地問:“服不服?”

 “不服!”我上嘴就咬。

 如是三番。

 但無論吵得多兇,下了班,他壹定壹臉媚態求我做飯。無論我故意或者無意做的飯有多難吃,他都會吃很多。

 在壹起半年,他胖了10斤,我更瘦了。

 後來,父母去義烏看我。他興致高昂地請吃飯。在壹家阿拉伯餐廳,因為店主的混血小女兒太漂亮,只顧著逗孩子,忽略了與我父母的交流。又看到他對我大呼小叫點菜不會點,從飯店出來,父母就讓我買票回家,和他分手。

 還記得我媽哭著說:“沒有教養禮貌,不尊重長輩。我自己的親生寶貝兒,憑什麽跟著他受氣!”

 我十分為難地站在那,十分為難地舍不得他。

 8

 那是我們第壹次分手。

 和父母回家後,我茶飯不思,十分痛苦。和父母講了他幼時的遭遇,壹起唏噓。

 壹周後的壹天,在我家樓下,站著袁毅。他手裏大包小包提著禮物,卻不敢上樓,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後來,我爸鐵青著臉下樓說了句:“先上去吧。”他才敢跟在後面慢慢挨上樓。沒有和父母相處過的人,當然不知道怎麽和父輩迂回妥協。但看他壹改平日裏的跋扈模樣,像只委屈願打願挨的小綿羊,我的心真是軟了又軟。

 依然不會說話,笑容卻謙卑很多。

 表白和承諾壹句也沒說出來。送他下樓,在樓下,他才說:“以後我們結婚了,我就有家有父母了。妳可別和妳爸媽吵架,他們多疼妳啊。”

 媽媽下樓倒垃圾,剛好聽到,回去就說服了我爸。

 “看到妳給他夾菜,媽媽也不忍心了。”我媽又抹了好大壹會兒眼淚。

 9

 後來,我們又鬧了幾次分手。有壹次是他埋怨我插手公司的管理,我覺得他把我當外人,吵得不可開交,壹氣之下我收拾東西就走。

 才下了飛機,手機上就是他的連環奪命Call,各種無賴說辭。什麽欠他的錢沒還完,我帶走了他送我的項鏈,要打電話給我媽說我對他不好。

 真是各種哭笑不得。

 而這壹次分開,也是吵得雞飛狗跳。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再和他糾纏,離開後還換了電話號碼。誰知道他竟然在我的熏陶下學會了上微博。在微博上對我圍追堵截。

 我找了個新工作,並且發誓不會和再和霸道老板談戀愛。在壹家英語訓練機構,我教小朋友說英語。身心舒暢,偶爾惘然。

 後來,我接到了我媽打來的電話,袁毅回老家買地,向我父母借錢。我媽把養老錢都拿出來了,給了他30萬。

 混蛋。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立刻打電話去罵人。他卻在那邊悠悠的說,快回來吧,我們在老家辦廠,守著父母和家園賺錢,我的夢想要實現了。

 我立刻訂票要回去和他拼命,在火車上接到我媽的電話:“土地證拿來了,寫的是妳們兩個人的名字,讓媽媽保管。”

 握著手機,我呆住了,他這是要和我糾纏壹輩子了嗎?

 飛奔著跑向他買在郊區的那塊地,發現已經動工。而袁毅,正站狼藉的土堆裏挖得熱火朝天。

 “妳幹什麽啊?”

 “挖溝。”

 “挖溝幹嘛啊,不是建廠房嗎?”

 “挖溝才有水流啊,我們還要養大白鵝呢!”

 。。。。。。牛羊、大狗、水流、大白鵝、大片草地、和孩子們彎腰捉肥碩的螞蚱。。。。。他要工廠也有農場的樣子。

 “快下來啊,”他在溝裏伸開懷抱,手掌泥濘。

 “不去,好臟。”我嫌棄的轉身。

 他卻壹把拽下了我,熊抱中他十分得意:“小樣兒,我還收拾不了妳了。”

 我使勁錘他,從很重很重,到很輕很輕。

 天高雲闊,我看著天,感受他的溫度,有點想哭,有點想笑,有點無奈,也有點認命。壹句偶得的詩十分應景地鉆進腦海:“若妳專制,我便依順。當我喜歡樓時,妳就喜歡路。而我的門,總能接住妳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