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年味”——當我寫下這個標題的時候,我明白,這個標題壹點不吸眼球,甚至俗不可耐。但我找不到比它更合適的表達,來表達我溢滿心頭的情感。
當壹年年,壹歲歲的光陰,從容不迫地穿過我的生命時,順手就把我打磨成老女人了。而我毫無還手之力,乖乖得認慫了。有時我會努力地回頭,去看看溜走的光陰所路過的地方,卻發現,它並不是什麽都沒有給我留下,反而卻偷偷放下了許多許多生命的禮物。光陰並沒有虧待我。
比如,它把遙遙的故鄉,就留在了那裏。我越是轉身回望,故鄉就越是清晰。它好像故意埋下了壹根回憶的線,並偷偷地把線的壹端系在我心頭,而另壹端,系在了故鄉。
我好像越來越思念故鄉。總在某種情緒之中,那根系在心頭的線,會把我扯回故鄉的小村莊。我不由自主的,就思緒萬千。就想起童年少年和與青春有關的壹切,讓我忘了現在,甚至忘了自己是多少歲了。
尤其是近幾年,思鄉病越發的嚴重,甚至認定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就是那兒。而每個給生命計數的“年”要來時,我的回憶變得尤其豐富。無論從聽覺到視覺再到味覺,回憶都是那麽的真實,真實到整個身體都被年味包圍。每當我把無限深情放回去,緊緊抓住每壹個記憶的線索,把故鄉那每壹縷縷的年味聚攏起來,把故鄉那過年的畫面壹片片地拼湊起來時,故鄉便活了,生動了。
故鄉的那個年味啊,就算如今用金銀堆出個光華滿天,用山珍海味打造出個饕餮盛宴,也無法復刻如它般的豐滿。
北方的大年,壹定有皚皚白雪陪襯。沒有大雪覆地的新春,我想象不出來那是過年該有的模樣。我曾拖家帶口,在江南過了幾個年,那年的景象,在我眼裏有點不著年的道道,怎麽著也無法確認是在過年呢。
(二)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年來到……”這首歌,打我懂事起,年根壹靠近時,媽媽就哼哼著唱,頻率很高。白毛女的淒慘,我無法體味,但我從媽那婉轉又細細的音調裏,卻聽出了年味。我不用翻日歷牌,就知道,快過年啦。
於是,我開始惦記,爸媽會給我買新衣服,買新鞋子嗎?壹想過年那天,我可以換上新衣服,晚上挑著罐頭瓶子做的小燈籠,跟要好的玩伴挨家串門,去顯擺新衣服的感覺,就抑制不住的去渴望著。我還會想,媽會給我買新頭布嗎?那粉的、綠的、黃的、紅的,我可都想要壹副啊,那泛著柔光的柞蠶絲織出的頭布,把亂蓬蓬的頭發壹系,再挽出個花瓣來,是那時村裏所有小丫頭的鐘愛呢!
那年味啊,就在我的期盼中,越來越濃了。
(三)
內蒙壹入臘月門,宰殺年豬的時候就到了。某個寂靜的清晨,如果忽聞豬的哀嚎聲刺破蒼穹,響亮在村莊的上空,我便忽的驚醒,推開跟我壹被窩的大貍貓,莫名興奮地就坐起來!而在這近年時臘月的日子裏,清晨裏幾乎天天有豬的嚎啕!我計算著,自己家豬圈裏的大肥豬,哪天能開宰呢?盡管不舍它丟掉性命,我還是想吃它鮮美的肉肉,不犧牲它,年將不年。豬的哀嚎聲,在我心裏,不悲卻喜,那可是壹聲聲地年的開篇樂章啊!跟媽哼唱的白毛女壹樣好聽,只是更高亢,更讓大人孩子們興奮!
打記事起,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隔三差五地爬上村莊最北的山坡上,站在雪地裏,把小村盡收眼底。飄蕩的炊煙,彌漫在村子的上空,仿佛聞得到烀豬肉的香味。冬陽撒出滿天金色的光線,映射著被白雪簇擁的村莊,如童話般的感覺。藍天與裊裊升騰的炊煙,融合出壹種力量,把我拽進壹種濃濃的情緒裏。感覺整個村莊的上空都彌漫著年味。
想知道都有誰家的豬在清晨嚎叫,就看誰家院子裏有鮮艷的豬血噴射在雪地裏,就如年畫上的紅梅,綻放在雪中。若人家的屋門忽的打開,就會蜂擁而出壹團濃霧,沖出壹股濃濃的殺豬菜香味,不爭氣的我就直咽口水。
為了這口記憶中的滋味,我計劃了多次,想同生活在大連地區的二哥和妹妹回壹趟故鄉,跟留在內蒙生活的大哥壹起過個大年,讓大哥殺頭豬,吃上幾頓殺豬菜,解解這些年的相思,但總不成行。離開故鄉後,感覺哪裏的殺豬菜,都不是那種純粹地記憶裏的滋味。有人說我是矯情,其實真不是。
壹般的情況下,俺家那口大肥豬,都在臘八節前後宰殺,雖然多養幾天,就要多廢豆餅子,但媽說願意它更肥壹些,好保證壹年的油水。殺豬的頭壹天我就興奮,跟著媽轉前轉後的。尤其喜歡看她切滿的那兩大盆酸菜,綠瑩瑩黃朧朧的放在鍋臺上,那是明天殺豬菜裏的主要配角啊!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爸媽就起炕了,沒壹會,請來殺豬的人就到了,帶著壹把殺豬刀,圍著油光發亮的圍裙。不多時,俺家的豬在嚎叫聲中,也在院子裏撒下朵朵梅花了!
這壹天,家裏無比熱鬧。因為壹頭年豬,爸媽壹日兩請,兩日四請,把有交情的人和壹年來欠下人情債的人,都請來吃肉!那熱鬧勁,足以抵擋了屋外零下三十度左右的寒冷!
殺過豬,又開始宰雞,宰鵝。平常日子吃不到的美味,都因這大年快要來到,開始富足壹家人的味蕾。
故鄉的年味啊,因犧牲了媽媽這用心飼養了四季的畜禽,就壹直留在味覺的感知系統裏,夠壹輩子去咂摸著,咀嚼著。
(四)
年根底時,村裏最有年味的地方,當屬供銷社。買幾張年畫,買多少掛貼,買幾掛鞭炮,稱幾斤糖果,買多少斤凍柿子,凍梨,多少斤凍魚,每個莊稼戶,都摸著兜裏的票子去計劃著。我爸這掙工資的,是不如人家擺弄土地的富足。但平日可以窮過,年要富過。就算口袋不足,也盡可能的去滿足節日的需求。供銷社的大門,從早上打開,到黃昏關上。期間,人是絡繹不絕的。大人手上,可能會拉著滿臉期冀的小孩,我和妹妹也願意跟在爸媽身邊,總能先吃到幾顆色彩繽紛的糖果呢。年跟前,大人是不忍拒絕孩子伸出來的小小手。
腳下白雪咯吱咯吱的唱歌,嘴巴吸溜著糖果,發出滋滋滋的聲響。單調的頻率,在那壹刻,卻是最優美的韻律。
等各種炸貨,饅頭,粘豆包,豆腐,皮肉凍,大碴子飯坨,蘿蔔絲團子等,需要凍起存放的食物都做完了,年貨也就差不多置辦齊活了。不是掛在倉房的房梁上,就是埋在白雪包圍的大缸裏。這倆處,成了年三十前最有吸引力的地方。
在整個備年的壹個多月的時間裏,貓肥了,不想抓老鼠;狗胖了,也變得挑食了;孩子們肚子裏的內容豐富了,臉蛋變得像滿月了。就連可著孩子們多吃多喝的大人們,也面有紅光啦。
那種年味啊,就四溢在寒冬臘月裏。
每家每戶,在歲尾,還要進行大掃除:掃灰塵,用紙糊棚子和墻面,漿洗被褥,擦洗玻璃,清潔院落,邋遢近壹年的時間了,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的,都比平常利落很多,有舊貌換新顏的感覺呢。
小年似大年,是年來前的壹個節日小高潮。小年壹到,竈王爺就回天庭跟玉皇大帝匯報工作了。小年晚上吃餃子時,先撈出幾只,給壹直在竈臺上方執勤工作的竈王爺供上,再點燃香燭。壹註香火燃盡後,媽恭恭敬敬的磕上三個頭,嘴裏念叨著說:竈王竈王,送妳走了,去天庭要給壹家人多求福啊,保壹家人的平安啊。然後,便取下那寫著上天言好事,下屆保平安的竈王爺畫像,放在火盆裏點燃,畫像變成壹攤紙灰了,竈王爺就升天了。哪壹年若看到媽送竈王爺,我都盯著那壹攤紙灰,仿佛看見竈王爺在眨眼睛,便渾身發涼,趕緊就躲開。
長大後我就明白了,中國的哪壹個傳統節日,其實都有壹定的神話色彩,或者說是迷信色彩。可如果沒有了這些色彩的植入,那節日是不是就變得蒼白無味了呢?
小年之後,高高的燈籠桿子就立起來了。大紅燈籠和彩旗便飄在了白雪之上,在藍天之下艷麗起來。風齒輪也在桿子上颼颼的轉著!鞭炮架也支起來了,春聯也貼上門窗框了,五彩的掛貼也在門框窗框上飄著,年畫也貼在了糊上新紙的墻上了,年三十就披掛上五顏六色,喜悅地來到了。
(五)
三十早上,天剛蒙蒙亮,大公雞報曉沒多久,鞭炮聲就劈裏啪啦的把村莊炸醒了!爸也趕早放上十個八個二踢腳。媽已經站在廚房開始點竈,忙活中午的團圓飯了。在我還不能上手幫她的年齡,壹切都是她和爸合作的。媽從竈坑裏掏出炭火,裝到炭火盆裏,讓孩子們壹起炕,就感到屋子裏是熱乎乎地。那種幸福感啊,壹直擱置於心頭,每個年,都會讓我記起那種溫暖。
年前這壹個多月的準備,恨不得樣樣數數都得端上餐桌。冬天日短,我們那兒壹般吃兩頓飯。大概上午十點多,壹家人就團坐在熱炕上,圍著放滿盤盤碗碗的飯桌子,吃上了這壹年中最豐盛的壹頓年飯!
飯後,大人小孩心滿意足的溜達開了。路上相遇時,都會高聲互問道,妳家今個中午做了多少個菜?嘿嘿,這麽說吧,回答這個詢問的,說十個八個菜那是少的!我家大多時候,都是十二道菜,我至今還能大致地說出都有哪些菜品呢。
(六)
年三十這天,有壹場年年必唱的重頭戲。這戲壹登場,年味裏,就有了壹種濃郁的神秘感。那種神秘感始於請上宗譜和祖宗牌位的剎那間!宗譜壹般要掛在竈間正北處,前置壹張條桌子,桌子上擺放牌位,擺放供花,燭臺,香爐碗。還壹定要給老祖宗忙活壹桌子吃食,整張供桌,花花綠綠的。這壹切的擺布,壹定要在家人午飯前搞好,以示對仙人的敬重。
黃昏時,大人小孩要拎著燈籠,拿上香火鞭炮燒紙錢,去村頭的十字路口恭請祖宗回來過年。再供上請年的餃子,再讓供席上香煙繚繞起來,紅燭高明起來!然後,壹家人才能上炕,圍著熱氣騰騰的飯桌吃請年餃子。而祖宗請回家的壹刻開始,大人孩子就不能說不吉利的話了,怕祖宗忌諱,怕壹年不如意。這點,大人小孩,都會緊緊記住,不敢失了言語。
供桌上的神秘感,穿插於我整個童少時期的記憶。我走進哪家外屋的供桌旁,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大聲說話。我堅信桌上有我看不見得各家先人在聚會,但他們肯定看得見我。我生怕自己不留神而冒犯了他們,他們便會顯露原形來嚇我,是真的怕!每個年後,都有活靈活現的人鬼橋段講出來,我信以為真。
(七)
請年的餃子吃過後,太陽早就沒了余暉。爸媽就進倉房取出凍柿子,凍梨,凍沙果,壹股腦的放進大盆裏,再舀幾瓢水沒過果子,等著果皮外面緩出晶瑩的冰核,用手壹擠,冰核就碎了。然後用嘴吸溜著化成軟軟的果子,那酸甜冰爽的汁水啊,簡直美妙的不要不要的!極其地解油膩!
媽媽料理好壹切後,又開始準備年夜“發紫”的餃子。等我能上手的年齡,包餃子的活,就是爸、媽和我仨人同幹。餡要大,皮要薄,是媽的要求。包午夜的餃子,還要包上八個鋼镚,誰吃到,誰吉祥,誰發財。很奇怪,壹家之主的爸爸,記憶裏,少有先吃到的時候。媽就說他,天生窮頭的命。大多數的鋼镚,都被四個孩子吃到。
最記得,三十這壹整天裏的暖。廚房壹直熱氣騰騰,炕上 ,火盆裏的木炭壹直不斷,這是整個冬季裏,最最溫暖的壹天。小孩凍傷的手,因這溫暖,被緩和的有點痛,還有點癢。爸媽早早拿出瓜子,糖果,香煙,盛放在桌子上,供三三兩兩來串門子的鄉親們品用。好像整個村子,就是壹個祥和的大家庭。
記憶裏沒有電視的那些年,請年飯後,孩子們的樂趣就是換上新衣,提著燈籠去串門子。大人們也互相拜訪,早早拜年!等到十二點“發紫”的那壹刻,年味升騰到極致了!搶年,寓意著搶迎財神到!所以,很多人家等不及午夜十二點就搶著發紫了!恨不得十點多鐘就開始。也有的人家很淡定,掐著鐘點迎財神,我家取中,差不多十壹點開始。所以呢,年夜的鞭炮,能燃放近兩個多小時呢。
撒財神的人也是這個時候,開始挨家挨戶的走。手裏拿著壹打財神的像,進到人家院裏,就開始大聲喊著吉祥的話:財神到,財神到,妳家財運臨門了!有的還帶著快板伴奏。沒辦法,所以,這個時候,大人兜裏要都提前準備個幾塊錢,打發著來撒財神的人。有時發紫的時候,會迎來好幾個撒財神的,大人沒辦法驅趕他們呀,那是不吉利的。
不管啥年月,都有人會念生意經啊!壹個大年的子夜,這個撒財神的人,可是不少賺錢呢。
(八)
發紫時晨未到,只要壹家搶先,就引來家家搶。於是乎,滿村開始鞭炮齊鳴,煙花齊放,劈裏啪啦,嗵嗵嗵,嗞嗞嗞的聲音不絕於耳!早早就燃起的紅燈籠點綴在爆竹騰起的煙霧中,整個村莊的午夜啊,實如仙境般美妙!孩子們看著大人放鞭炮,歡呼著,雀躍著,時不時的還要捂緊耳朵逃跑,因為二踢腳騰空時,聲音不亞於炸雷!發紫的時刻,村裏的上空飄滿煙霧,空氣中充滿了炸藥的味道,這味道好聞,這確實也是大年的滋味!
因發紫,每年都有柴禾垛被飛碟和鉆天猴引燃的時候!大人們就從四面奔向著火的柴火垛,幫忙救火。小孩卻因此拍手叫好,火光沖天,比看放鞭炮過癮!小孩完全感受不到失火的危險。大人們卻會對失火的人家說,好事呢,這可是火燒旺運啊!其實呢,失火的人家,內心可是上火了!那可是辛苦割下的燒柴呢。這也是故鄉年味裏,壹直沒有忘卻的場景,這個場景裏,流出過不少的笑話,還有民仇的故事(有故意趁此行報復的惡民)。
發紫時,媽媽很少出來看放鞭炮。她在鍋臺邊忙著煮那“發紫”的水餃。熱氣騰騰的年夜餃子也要先敬到祖宗的跟前,點香,燒完紙錢後,孩子們才可以圍在飯桌旁吃餃子。誰要能第壹個吃到餃子裏的鋼蹦,誰就會樂蹦高啦!我也有經常吃到。這個壹年來最最喜悅的壹刻,壹直住在我的回憶裏。
(九)
吃過年夜餃子後,淘氣的孩子們繼續去串門子,放小鞭,摔炮,滋花。村莊的夜晚,在四季中,唯有年三十(至初三)的夜是不安靜的,不斷的有小孩的嬉鬧聲,不斷的有鞭炮聲。而大人要守著供桌(除夕到初三送年,要三宿),守著炭火盆的余溫熬夜守歲,不能斷了祖宗的香火和燭火。童年少年時的守歲,都是這樣熬過的。很多時候,天快亮了,雞都打鳴了,孩童們才肯鉆進熱被窩睡上壹覺。
初壹壹大早,比春雷還響亮的鞭炮聲叫醒了剛剛入睡的村莊。陽光都透過玻璃窗上的霜花了,小孩也不肯爬起炕。單等踩高蹺的,扭秧歌的,跑旱船的,陸陸續續的進村了,那吹吹打打的聲音響起時,不用再叫,孩子們就壹骨碌的爬起,拾掇好自己,吃上幾個媽煮好的初壹迎新餃子,就去追高蹺隊了。我也喜歡看踩高蹺,跟著夥伴串街串戶。串到每壹家的門口,都發現紅紅的爆竹紙鋪滿在雪地上,壹堆堆,壹簇簇的,若老遠的瞧去,就跟雪地上開了幾朵大紅花似的。
過年,已不僅僅是吃喝的滿足啦,還有這鑼鼓喧天的熱鬧來渲染呢!臉上塗滿異彩的各種扮相的鄉村演員們,扮著鬼臉逗大人小孩,他們到了哪裏,後面都會吸引壹群大人孩子。這些平日沒有的鄉村娛樂,就這樣持續到正月十五,哪個人家要是富裕,高蹺隊就在人家院子裏扭壹通,討要賞錢。我覺得,這是他們領頭的人早都訪聽好了的。
(十)
故鄉的年味,現在回憶起來,真是從臘月開始,然後壹直持續到正月十五。而過了十五,所有與過年習俗相關的美好,從味覺、聽覺、視覺再到情緒,便慢慢淡化了。
十五那天,是年的最後壹個高潮,過的也非常之隆重。之後,掛在孩子們嘴邊的童謠是:過了十五六,沒有餑餑沒有肉……要迎接春荒了。胖起來的貓啊,狗啊,孩子們啊,就都壹點點的開始見瘦了。
離開故鄉後,每到春節來臨之際,我都不由自主的回憶起故鄉過大年的情景,其實,啰嗦了這麽多,我也沒說盡那年味彌漫的村莊。
那銀裝素裹的大地;那裊裊升騰的炊煙;那在年根底忙碌的村民,那揚灑在村莊上空的孩童的笑聲……此時若閉上眼,壹切都簇擁至眼前。
而最不能忘記的,是那忙裏忙外的爸媽。爸媽才是故鄉年味中的主角,壹切的快樂,都源於他們。每每回憶起來,爸媽忙碌的身影,總會幻化成壹幅幅的畫面,鋪陳在眼前。
(十壹)
自己成家後,每壹年的春節,除了少數的幾個年三十是在外地過,大多年份都留在京城的。過了三十,初壹或二再自駕出遠門,帶著孩子去感受異地的新春。
在家過年,我壹定隆重相待。每年都會提前采購年貨。在準備壹切的過程中,內心總會有縷縷的情緒,驅使著自己,去還原著點滴的故鄉的年味。
年夜飯是從不定館子的。我願意操持著,讓孩子們看著我在廚間的各種忙碌。偶爾他們會好奇的問我,媽媽,妳這又是在做什麽?我回答時,可能就扯到姥姥姥爺的曾經,會說起舅舅小姨和我的小時候,是怎樣的盼望過年。
我堅持著讓孩子們守歲的習俗。即便他們已困到搖搖晃晃的,也必須得吃了“發紫”的餃子。餃子裏,也會刻意多包幾個帶鋼镚的,增加每個家人都能吃到的概率,喜悅著他們的心情。而其余的習俗,受困於都市的環境,也就無法讓孩子們體驗了。
(十二)
山不是那座山,房已不是那座房,同我圍坐壹桌吃團圓飯的人也不是原生家庭的人了。今昔非往昔啊……
而人,故的故,散的散,再也湊不起來三十二年前,那完整的壹家人了。其實不糾結於兄妹都過了半百,只糾結於父母已不在。所以,連完整還原故鄉年味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故鄉,爸媽走過了青年走過了中年,我們兄妹在故鄉漸漸地長大成人。
路有多遠?天有多高?
鴻雁飛過,水遠山遙。
多想回到,回到那壹天
我還牽著父母的衣袍………………
又壹個年要來到了,2021的年。
每壹個年跟前,都不由自主的回味起故鄉的年味。
而故鄉的年味啊,已成了我濃濃的,永遠也無法散去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