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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蒸螃蟹、糟蟹和釀蟹,哪種烹飪方式更讓妳食指大動

作者:蒲風霖

去年秋風乍起時跟風去蘇州嘗過壹次禿黃油拌面,這裏的禿,念tei,吳語,意為只有、獨有之意,禿黃油實則是種“存蟹防饑”之法,在螃蟹大量上市的季節,剝其殼,取其黃,配以豬油、姜蒜熬煮,大概十來只母蟹可制成壹小罐禿黃油,隨吃隨取,可配制禿黃油飯、禿黃油拌面、禿黃油豆腐,即使在蟹季過後仍能享用到反季節的蟹味。這種吃螃蟹的方法足夠奢侈。

說到吃螃蟹,國人吃蟹的熱情從古由來已久,在《周禮·庖人》裏記載的周天子吃的“青州之蟹胥”,這就是中文典籍裏關於螃蟹最早的記載了。唐朝的燒尾宴中也出現了螃蟹的吃法。之後的各朝各代文人騷客們對吃螃蟹都孜孜不倦,且對吃法各說各話。

比如那位有蟹仙之稱的李漁,就提到今天要PK的其中兩種螃蟹的做法:清蒸螃蟹和糟蟹。

李漁對吃螃蟹甚是癡迷,《閑情偶寄》中記載:“予於飲食之美,無壹物不能言之,且無壹物不窮其想象,竭其幽渺而言之;獨於蟹螯壹物,心能嗜之,口能甘之,無論終身壹日,皆不能忘之。至其可嗜可甘與不可忘之故,則絕口不能形容之。此壹事壹物也者,在我則為飲食中之癡情,在彼則為天地間之怪物矣。予嗜此壹生。”

被家人取笑”以蟹為命”的李漁在每年螃蟹還未上市時,就早早存好了買螃蟹的錢,稱其為“買命錢”。他還養了壹位“蟹奴”,專門給他做蟹、剝蟹。在他看來,蟹的“鮮而肥,甘而膩,白似玉而黃似金”,已經達到了色香味三者的極致。因此,他喜歡將蟹清蒸,反對再“和以他味”。《閑情偶寄》中也記載了他食蟹的細節,“凡食蟹者,只合全其故體,蒸而熟之,貯以冰盤,列之幾上,聽客自取而食。”意思是蟹要整只蒸熟,置於冰盤中,放在餐桌上由食客自己動手剝食。這種清蒸螃蟹的口感,大概應該是如明朝文學家張岱所言:“膏膩堆積如玉脂珀屑,團結不散,甘腴雖八珍不及”。

崇尚清蒸螃蟹這種自然的吃蟹方式當然並不止李漁壹人,作為 美食 家的曹雪芹同樣認為螃蟹的吃法以清蒸最香。

《紅樓夢》書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中對吃清蒸螃蟹描寫的細致入微。古人認為吃蟹、飲酒、賞菊、賦詩是金秋四大風流之事,所以金秋時節,大觀園裏不免也以此為樂,壹大群人飲酒賦詩吃蟹宴。

待壹大群夫人、小姐坐停後。鳳姐吩咐:“螃蟹不可多拿來,仍舊放在蒸籠裏,拿十個來,吃了再拿。”壹面又要水洗了手,站在賈母跟前剝蟹肉。頭次讓薛姨媽,薛姨媽道:“我自己掰著吃香甜,不用人讓。”鳳姐便奉與賈母。二次的便與寶玉,又說:“把酒燙的滾熱的拿來。”飯畢散場,寶玉借此寫道:“持螯更喜桂陰涼,潑醋擂姜興欲狂。饕餮王孫應有酒,橫行公子卻無腸。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原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壹生忙。”

這裏說的螃蟹就是清蒸螃蟹,這種烹飪方式簡單、自然,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螃蟹的鮮美滋味與營養成分,之所以要配酒,因螃蟹性涼,多吃傷脾胃,要配著燒熱的黃酒食用,才最相宜。

至於糟蟹,李漁在《閑情偶寄》中記載“慮其易盡而難繼,又命家人滌甕釀酒,以備糟之醉之之用。糟名‘蟹糟’,酒名‘蟹釀’,甕名‘蟹甕’。”

糟蟹也叫醉蟹,壹般用個頭小的螃蟹制作為好,洗凈後,直接用40度以上的白酒嗆,再以陳年花雕、鹽、糖、醬油調出的醉鹵浸泡至少壹周而成。從壇子裏取出醉好的螃蟹,壹剁為二,酒香濃郁,蟹香撲鼻。

南宋詩人曾幾有壹首專門寫《糟蟹》的詩這樣說道:“君看醉死真奇事,不受人間五鼎烹。”不吝誇張贊美之詞。陸遊這樣詠糟蟹:“舊交髯簿久相忘,公子相從獨味長,醉死糟丘終不悔,看來端的是無腸。”李白也有詩雲:“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臺”。

這糟蟹的極致吃法,大概要數《清異錄》中記載的“縷金龍鳳蟹”,此菜式的其壹做法,就是在糟蟹的殼上貼上用金箔刻成的龍鳳花雲圖案而成。壹看就是帝王好的那壹口。

最後咱來看看釀蟹。南宋林洪寫的《山家清供》中,記載了壹種釀蟹做法:橙用黃熟大者截頂,剜去穰,留少液,以蟹膏肉實其內,仍以帶枝頂覆之,入小甑,用酒醋水蒸熟,用醋鹽供食,香而鮮,使人有新酒、菊花、香橙、螃蟹之興。因記危異齋稹贊蟹雲:“黃中通理,美在其中,暢於四肢,美之至也。此本諸《易》,而於蟹得之矣。”今於橙蟹又得之矣。

這種釀蟹不僅味道鮮美,名字也很好聽:橙釀蟹。意境很美,按照作者的說法,有“新酒、菊花、香橙螃蟹之興。”讓我不禁對林洪的山家生活充滿艷羨之意。

再來看壹款釀蟹,出自於《金瓶梅》第六十壹回:“西門慶壹見便問:又是甚麽?伯爵道:常二哥蒙哥厚情,成了房子,無可酬答,教他娘子制造了這螃蟹鮮並兩只爐燒鴨兒,邀我來和哥坐坐。……西門慶令左右打開盒兒觀看:四十個大螃蟹,都是剔剝凈了的,裏邊釀著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兒團粉裹就,香油,醬油醋造過,香噴噴,酥脆好。”這裏說的釀蟹,先將蟹肉、蟹黃挖出來,加調料烹熟,再放進蟹蓋裏,既增添了滋味,又不損其有趣外觀。

這釀蟹與清蒸螃蟹相比,更多了些調味的鮮香,與糟蟹相比,又少了些酒意的熏醉。但螃蟹的吃法遠不止這三種。有蟹神之稱的東晉名家畢世茂,有言記載在《世說新語·任誕》中,曰:“得酒數滿百斛船,四時甘味知兩頭,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便足了壹生矣。”狂狷子弟壹手持酒杯,壹手拿螃蟹赫赫立在船頭的瀟灑形象躍然紙上,螃蟹就酒,催發詩情萌態,也帶動了文人雅士吃蟹的風氣,更使各種紛雜多樣的烹蟹方法得以研發流傳。古人才在螃蟹的食用方法上可謂發揮了極致的創造力和智慧。

《夢梁錄》裏記載的杭州大街夜市上的小吃,關於螃蟹的就有以下:糟蟹、白蟹、河蟹、赤蟹、醋赤蟹、溪蟹、柰香盒蟹、辣羹蟹、簽糊齏蟹、棖醋洗手蟹、棖釀蟹、五味酒醬蟹、酒潑蟹、蟹肉包兒、蟹肉饅頭。

清人童嶽薦《調鼎集》也記載了多種揚州吃蟹法,如剝殼蒸蟹、酒煮蟹鉗、蟹炒魚翅、蟹炒南瓜、蟹肉幹、蟹燉蛋、炒蟹肉、拌蟹酥、膾蟹、氽蟹、蟹粉、蟹松等法。

清代文學家袁枚在《隨園食單》裏記載了他做蟹的幾種方法:蟹羹,“剝蟹為羹,即用原湯煨之,不加雞汁,獨用為妙”;炒蟹粉,“以現剝現炒之蟹為佳。過兩個時辰,則肉幹而味失”;剝殼蒸蟹,“將蟹剝殼,取肉、取黃,仍置殼中,放五六只在生雞蛋上蒸之。上桌時完然壹蟹,惟去爪腳。比炒蟹粉覺有新色。楊蘭坡明府,以南瓜肉拌蟹,頗奇”。

除上列幾種,另外還有“蟹丸、洗手蟹、蟹胥”等等五花八門的蟹菜,就食用方式來說,也分為“粗吃”和“文吃”,粗吃即拿手直接啃食,文吃則是用工具輔助食用,這裏要說到蟹八件,它起初由壹個叫漕書的人發明,創制了錘、刀、鉗來對付螃蟹堅硬的外殼,後漸漸發展成蟹八件,有剪、錘、斧、鐓、刮、叉、鑷、匙8種,當螃蟹上桌,先減去蟹腿,再用錘敲其背,用斧掀開貝殼和肚臍,鑷去蟹腮,刮掉緊貼的蟹肉,匙挖蟹膏或蟹黃,如此文吃壹只螃蟹需近壹小時,但也因其過程的復雜、緩慢,使之成了壹種文雅而瀟灑的飲食享受,吃蟹也逐漸演變成壹種餐桌文化。

87劇版紅樓夢開篇甄士隱邀賈雨村中秋家中飲宴,便給了賈雨村用蟹八件吃蟹的特寫鏡頭,既應了中秋佳節的時景又反映出了甄、賈兩位文人墨客的儒雅得體舉止。

是粗吃的放蕩不羈,還是文吃的溫文爾雅,對我來說,最有吸引力的還是吃。今天PK的三種螃蟹,各有各的風味,而那種橙釀蟹,鮮香美味,詩意盎然,尤其讓我垂涎。作為吃貨老饕,掰著手指頭數日子,離吃蟹季節只剩三個月了,要不,到時候咱還原下《山家清供》的做法,做壹款極具有 歷史 的風味、又有著山家天然美感的橙釀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