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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何須淺碧輕紅色>> 有誰知道結局?

第 31 章

她心裏積郁了許久的悶氣既然已經消散了,就無謂再無理取鬧了,陳墨有時候還是瞞溫柔的,就象此刻,她拖了文濤的手搖了搖,笑了說,“餵餵,好了啦,快下自習了,我們回寢室吧。”

那個呈現出石化物品特征的家夥口裏突然冒出壹句,“妳確定妳將來真的不會後悔?”

陳墨想了想,聳聳肩膀,“那就不知道啦,壹輩子這麽長,人的貪念又那樣無窮無盡,誰說得清楚我在得到了想要的壹切之後,會不會又返過頭來想起升官發財?”她幾乎是有些故意地欣賞著身邊人難得出現的不斷變幻的臉色,“不過呢,我壹直想過要找壹個登山專家陪我去爬珠峰,又想找個壹流的美食家給我做‘二十四橋明月夜’,還想找個好園藝師在花壇裏就能幫我種出綠牡丹來……呃,其實我個人認為,這些目標有些人窮盡這輩子也不壹定達得到的哦。”

羅馬不是壹天造成的,陳墨也沒奢望自已是個神棍,能壹口氣說得文濤立馬就拍胸脯答應她跟她天涯海角。她繼續搖著文濤的手催促,“走啦走啦,都要熄燈了,再不走人家回不了寢室了啦。”

陳墨回到寢室裹上被子開始睡覺,也許是前壹段時間搞亂了生活作息的原因,她睡得並不是很好,大早就醒來了,張開眼睛盯著天花板等天亮。胡思亂想中她突然想起以前在書裏看到過的古時候的妃子靠著每日畫壹筆寒梅圖捱過整個冬季的故事,不覺打了壹個寒顫。她把頭蒙進被子裏對自已喊了三聲:我是陳墨,我是陳墨,我是陳墨。好容易熬到五點半,她跳下床丟下壹句,“我去跑操,妳們多睡壹會兒吧。”就跑出去了。

初春的天氣,早上還是很冷很冷的。陳墨盡量把頭縮到脖子裏。但是剛跑了壹段,她就發現這時候的空氣異常的新鮮。不是桌球室錄相廳那種混合了煙味、酒味、體臭的陳舊得快要腐爛的空氣。那樣壹種帶了壹點點甜味的,清新的冷風,四周有壹點點乳白的晨靄浮了上來,四面的天色漸漸亮起來了。

陳墨貪婪地深深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真好。她把脖子伸長了些。

她嘻皮笑臉地從系裏某個幹部的手裏騙到了八張跑操卡,開始正正規規按路線跑起來了,經過人工湖的時候,借著壹點點晨光,她突然發現人工湖邊上壹圈在整個冬天象是死過去的柳樹身上都籠著壹層很嫩很嫩的黃綠的顏色。

原來除了文濤,自已還是能在生活裏找尋發現其他的美麗的,

陳墨為自已感觀的恢復振奮了壹下,她的心情有壹點點雀躍,步履也開始變得輕快。

陳墨跑了三圈操,交了跑操卡,又跑到五食堂買了兩大袋子肉卷。回到寢室裏還有幾個懶蟲沒起來,她挨個跳到別人床上去揉面團。到最後寢室裏抱怨聲掀得開屋頂,“哪裏來的瘋子!快點把她弄出去!”

吃過早餐大家壹同吵吵鬧鬧去大教學樓上課,畢竟年輕,陳墨兩節課撐下來居然還沒撲倒在桌上熟睡。上完壹節大課之後換教室,就著下課那二十分鐘內從教學樓1棟走到他們自己的外貿系系樓,走路是肯定不夠時間的,陳墨壹邊小跑壹邊罵排課表的豬頭,又懷疑是不是本大班的哪位姑娘拒絕了在校辦幫忙排課的某位研究生哥哥的緣故。路過圖書館的時候,老遠看到壹群西裝筆挺身桿筆直的精英從圖書館大臺階上排成壹字形走下來,陳墨眼尖,壹眼就看到裏面西裝敞開露出裏面灰色V領毛衣的文濤在壹群扣子扣得壹絲不茍的精英中光彩奪目獨領風騷。不錯啊,這家夥精力很不錯麽,承歡侍宴無閑暇之余還能這樣英俊挺撥,她忙朝上揮了手餵餵地叫了幾聲,可憐文濤多少天以來只看過陳墨哀怨淒婉的怨婦臉,這時第壹眼看到她笑得沒心沒肺陽光燦爛的臉,差點沒壹腳踏空壹跤從臺子上摔下來。

陳墨的時間已經不夠了,她看著文濤醒悟過來後那樣明亮愉悅的眼睛,壹邊發力起跑,聽到自已的心在對他說,“也許,我不是最適合妳的對象。但是即使妳運氣特別好,壹輩子都能站在成功的頂端上,說不定也會覺得寂寞,也會想要我站在妳身邊陪妳。而且有時候人的命並不會壹直這麽順利,那麽如果將來妳會吃苦的話,我會在妳身邊陪著妳,象西方的結婚宣誓,‘論富貴和貧賤,無論健康和疾病,無論成功與失敗,都會不離不棄,永遠支持他,愛護他。’”

番外:自是花中第壹流

某天晚上,壹個很悠閑的場合,壹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酒足飯飽之後,捧了香茶有了符合人類進化本能的進壹步的追求:開始追求精神上的滿足,換個通俗點的稱謂,就是開始打屁聊天。從陳墨的陽臺上該種什麽花說起,陳墨如壹慣習性的賣弄文采,長嘆了壹聲,“身寄東籬心傲霜,不與群紫競春芳”,張婷婷也不是沒學過中文,不甘人後地頂了壹句,“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滿京城。”吳嫻嘿嘿地搖頭,“妳們這算什麽?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豆媽本來是無甚興趣的,此時也不禁要加進來秀秀自己背過的古詩,“人道花無十日紅,此花無日不春風。”學文科的女生,再謙虛的也難免在心下以花自喻過,不學中文全盤西化如小珩,居然也還記得壹句,“壹朵忽先變,百花皆後香”。這壹番古文秀進行了大約四十分鐘,大家把能背得出來的關於花的詩詞全找出來了,居然還有人比出了詩經和屈原,“彼澤之陂,有蒲與荷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討論得非常熱烈,大家都發現了自己記憶力是那樣可貴驚人,聚會的氣氛充分符合社會潮流之“和諧”二字。

到各人家中怨夫捱不住孤獨,不約而同使用了催字決,壹時裏只聽得電話聲聲,此起彼伏,各人這才依依而散。

陳墨意猶未盡,回到家抓住某人袖子問道,“妳喜歡什麽花?”

某人想來早已熟悉她的跳躍似思維,眉毛不動地答道,“衣服幫妳找出來了,妳洗完澡早點睡吧。”

陳墨繼續問,“餵,說真的,妳覺得我象什麽花?”

那人皺了眉頭,“什麽花啊草啊的,妳們這些女人,就是麻煩……”

陳墨還是毫不氣餒,追問,“說嘛說嘛,在妳心裏,我到底算得上什麽花啊?”

某人有些煩,拿起搖控器斜了眼睛看她壹眼,“狗尾巴花唄,妳還以為妳是什麽花?”

陳墨豎起眉毛,抓起沙發墊子就砸了下去,“說實話!”

那人擡手抵住那只軟綿綿的墊子,笑了道,“好了好了,就算是桂花好了,妳去洗妳的澡吧,壹身的味道。”

好歹也升級為傳統名花了,陳墨轉了眼睛自言自語,“桂花?桂花?暗淡輕黃體性柔……”她馬上跳了起來,“好妳個某某,居然還是轉了彎子說我長得醜!”

那人的註意力又被迫從世界杯上轉移了出來,男人嘛,耐心極其有限,這壹下說話的口氣都變了,“說妳半桶水妳不服氣,有本事妳把那詞背出來聽聽。”

從不發脾氣的人壹旦發起脾氣來都是很恐怖的說,陳墨馬上老實了下來,乖乖地在心裏背起詞來,只背得半闕,只看她臉上壹紅,立馬無聲無息地去了洗手間,壹場風波就這樣偃旗息鼓。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壹流……”

後記

新婚旅遊的時候,陳墨提出了要去壹趟老院子看看,文濤如壹貫對待陳墨提議的態度,絕對不會提出任何異議。

車子漸漸駛進了他們熟悉的那條路,陳墨有點緊張,咬著唇,雙手互握。她側過頭看看,文濤的視線緊緊聚焦在前面隱約可見的大院上,根本沒來得及理她。陳墨心裏微微地好笑,明明也是想來的,昨天還是那樣壹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呢。

只要不是太過淒慘,誰會願意忘記自已的童年?

陳墨很快地就笑不出來,她壹貫眼尖,壹眼就看到院子外面壹圈圍著大池塘的玉蘭花形的水泥欄桿還是她們以前在的時候的那個舊的,包括她們以前偷偷下池塘摘荷花的那個缺口,她坐直了,伸出手去抓文濤的手,文濤似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大院自從他們搬離了之後,顯然已經衰敗,現在裏面被無數民辦的中專所租用,壹撥撥鮮艷的面孔在裏面進進出出。到了大院門口,兩個人下了車。下車的第壹眼,陳墨沒有打量新砌的大門和石獅子,而是第壹時間就溜到了那對放在門口廢草坪裏的那對灰不溜秋的木制俄式崗亭上去了。這麽多年的風吹日曬,那對崗亭那樣地殘舊不堪,不少地方都爛出壹個個的洞。但是它尖尖的塔尖還在,它居然還在。陳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指有些發抖地指著崗亭示意文濤看,文濤顯然也受了震撼,壹把握住陳墨的手,點頭如搗蒜壹般。

好容易平靜了下來,陳墨雙足如不聽使喚壹般從大門左轉。向左繞又向右繞,毫不猶豫地走到壹棟三層的樓房前面,這棟樓並沒有陳墨想的那樣蒼老,相反,新裝的銀色防盜網和鋁合金窗,襯著那壹面磚墻,反而顯得很是相襯。她深深地吸了壹口氣,邁進了最後壹個單元的門。

她壹口氣扶著曾經是他們天然的滑梯的寬大的木樓梯爬上了三樓,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樓道口上以前媽媽砌的雞籠和壹墻斑駁的印子,時光似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她似是想起了什麽,跑到墻角蹲下,果然讓找到了歪歪扭扭的幾個鉛筆字,“劉鵬程是個豬!”旁邊並且還打了壹個箭頭指向二樓,原來壹切都還留在這裏等著她。她心頭壹酸,眼淚水就撲撲地掉下來了。

文濤輕輕地拍拍她,拿出相機把她和她童年的印記壹起圈了進去。感謝上帝,還送給了她這樣壹份大禮。

過了壹會兒,文濤牽著眼圈仍然紅紅的陳墨下樓,壹邊嘲笑,“女人可不都是水做的……”

畢竟也二十年過去了,老院子裏很多的東西都已經不見了。比如以前滿院子的樹和菜地都已經不見了而為無數的新房子所代替。兩個人開始憑記憶猜測腳下的方位。

走到車庫時,兩個人相視壹笑,陳墨心裏是輕松了,南腔北調地唱,“椰子糖椰子糖,有人還欠我壹棵椰子糖。”文濤心裏還掛著心事呢,很是敷衍地說,“放心,妳這棵椰子糖可貴呢,我拿這壹輩子抵在妳這裏呢。”

陳墨猜到了他的心事,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跟著他往西院去。

但是兩個人還是站住了,面前原來有壹排矮房子的地方雖然已經為高樓所替。陳墨還是很快地吐著舌頭跟文濤道歉,“其實呢,我還真不能肯定那雷炮是我丟到妳手上的。”

作為受害人的文濤反過來安慰犯罪嫌疑人,“嗯,我知道,妳們壹群人在比賽甩雷炮,是我沒眼色闖到妳們地盤的,誰知道是誰丟的,我是活該挨炸。”

陳墨佯作暴怒,“那妳後來看著我就象是在看兇手壹樣!搞得我壹直以為是我炸的,心虛了不知多久……”壹邊看看左右無人,拉著他的手飛快地放在嘴邊啄了壹下。

文濤嘿嘿的笑,摟過陳墨肩膀,在她臉上貼了壹下,“不這樣怎麽騙得到妳?再說了,我可壹句話都沒說是妳炸的。”

陳墨哼了壹聲,“狡辯,所以妳才讓我有這麽重的負罪感麽!”文濤還想以溫柔感化之,身邊走過的壹個小女學生看見文濤,忙嘻嘻地推了身邊的同伴要他們往這邊看。陳墨可不想承擔起教壞孩子的惡名,拉了文濤嘻嘻哈哈地落荒而逃。

兩個人朝西跑了壹陣,遙遙的陳墨已經看到了那棟當年很稀罕的七層樓辦公室,不由喘著氣說,“咦,文濤,妳家快到了吧?”

身旁的文濤已經石化,陳墨順著他的眼睛看過去,她剛才這壹陣跑,居然沒有看到以前那麽耀眼的那幾棟三層樓的別墅。她定睛壹看,別墅的院子由於沒人打理,已經完全荒廢了。灰色外墻頓時顯得十分的破敗來。而別墅的陽臺上和落地窗前花花綠綠地晾著無數衣服褲子。原來已經變成了學生宿舍。

陳墨呀了壹聲,“這可不就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文濤的臉上沒有別的表情,這是他的家,看著自已的家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有什麽滋味也只有他自已知道。陳墨忙跳到他面前,“餵餵,最多我們努力賺錢把這個房子買下來嘛,妳可別生出末代王孫自殺的心思來了啊。”

被她這壹番插科打諢,文濤終於恢復正常了。他也嘿嘿地笑,“妳說的,妳要出錢幫我把這個房子買下來的啊。”

陳墨馬上搭下眉毛來,“大哥,求妳了,妳今年又不是三歲,這話妳也信。”她馬上又神氣起來了,“再說,有我這麽個能說能唱能解憂的大活人陪著妳難道不比這棟死氣沈沈的房子要強?妳也太不知足啦。”

文濤馬上笑了,“這倒是真的,有妳這樣管著,我這輩子還敢想別的麽?”

陳墨伸出手就去掐他的手臂,文濤呼痛,卻趁了陳墨心軟的壹刻,返手去捉她,陳墨嘿嘿地笑著跑開。文濤慢慢地站直了身子,金錢和權勢,浮名和利祿,也許所有的壹切總有壹天也會象面前的這棟房子曾經代表的東西壹樣灰飛煙滅,但是只要這個人站在身邊陪著他,此生終不必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