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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春荒歲月裏的舌尖美味散文

那個村莊不大,只有二千米長,壹千米寬,依傍在壹條滾滾東去的泄洪的大河邊。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那個碼頭上,清壹色的土墻茅頂,全部坐南北朝南,高高低低的排列成為五、六行,春、夏、秋三季,有著雜七雜八的樹遮擋掩映著,還有那裊裊升騰的炊煙,增添了村莊的生氣,倘若到了寒冬臘月時,遠望就是連綿起伏的壹行行大草垛。

 泄洪的河,具有壹個特性,它的河水會隨著大海的潮汐而起起落落,壹年四季的河水都很清澈,春綠,夏青,秋碧,冬白,似母親的乳汁壹般哺育著兩岸人民。土地雖然是壹些冒著白色鹽硝土壤,但也勉強養活了耕耘的人。

 生活在那個時代,生活艱難是在所難免的,但,再艱難,人們還是挺了過來,也正因為這樣:每年要有長達近半年的春荒歲月,才會讓人感到更多的舌尖上的美味,縈繞在大腦中,無法忘卻。

 在我的記憶中,春節那鞭炮的硝煙還沒有撒去時,想方設法把壹家老小的飯菜做得滋潤壹些的媽媽,小心翼翼地拿出在去年間斷曬出的那些菜幹子,或從角落籮筐裏掏出來,或從墻上的橛子上取下來,壹壹放到陽光下的簾子上,去曬上壹曬。望著那些白菜皮、蘿蔔櫻子,或許還有壹些豆角幹、胡蘿蔔壹類的菜幹子,只要從媽媽的眉梢上,就可以看出她在盤算,盤算著如何安排,才能夠度過已經橫在眼前的春荒歲月,不精打細算,唯恐就會出現三餐無菜的情況。

 當地窖裏的青、紅蘿蔔剩余很少,或者儲藏的大白菜沒有幾棵時(那時,沒有今天的塑料大棚,冬天沒有青綠色的蔬菜,只好像東北壹樣,儲藏壹些蘿蔔、大白菜地),細心的媽媽就會在燒蘿蔔時,在裏面摻進壹些幹菜,並爆炒壹把大豆,說不定還會有壹些豆腐叮,燒出了壹大盆的“百納菜”,裏面多放上壹些紅的辣椒幹,黃的老姜絲,青綠的蔥管和潔白的蔥白,鹹淡可口,每次吃飯時,就盛上壹些,就是下飯的壹碟美食。

 二月二,龍擡頭,田野裏不斷地湧來綠潮,薺菜,小蒜,枸杞頭,潮水般湧來。於是,家中的餐桌多了些綠色,同時經過壹冬蓄積的蘆蒿的根須,也潔白壹身地成為了人們的菜肴,這些野生的蔬菜不僅鮮嫩可口、鮮美無比,也富含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在二月的這些野菜當道時,有壹碗粥始終黏在我記憶的褶皺裏,揮之不去,抹之不掉。它的做法也十分簡單,就是將田野中挖來的薺菜,清水洗凈,加上壹把大豆瓣,與玉米粉壹道熬成為不稀不厚的粥,看起來,金黃中鑲嵌著翠綠,聞起來,香味四溢,吃起來,鮮美無比,應該說是薺菜的最好也最簡單的吃法,而且既不要名廚掌勺,也不要過多調料。

 陽春三月,才是我家鄉真正的春天,是花綻蕊吐的時節,引來了蝶舞蜂飛,有花香的地方更少不了鳥兒的身影和鳴唱。此時的花朵盡管芬芳滿地,但卻少有供人們直接食用的。小園地裏那韭菜雖然在極力生長,可總是脫不了那紫紅的褲子,其它的蔬菜也是清夢剛醒,時不時地還在揉著眼睛。

 可上升的氣溫,在人們不經意間,使得缸裏去年淹制的鹹菜生出些許白毛。不得已,媽媽才將它撈出來,晾曬成為幹子。這些帶著去年秋霜味道的鹹菜,淹制時就被放進了大蒜、生姜等調味品,在走過的冬天裏,平時只要從缸裏撈起,切碎即可佐餐,吃起來脆、鮮、香,口味十足,又十分爽口。

 經過數日的晾曬,媽媽再把它洗凈,煮熟,然後再曬到七成幹,就變成了人們常說的梅幹菜,是人們百吃不厭的、地地道道的美味。壹旦遇到,就是紳士、淑女也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大口咀嚼起來。記得宋朝的蘇東坡就十分喜歡吃梅幹菜燒肉,不僅如此,在他不斷的烹制過程中,又被他烹制出壹道千古流芳的大菜——東坡肉,時至今日,如果妳去江蘇常州的話,如果妳沒有吃上壹碗東坡肉,就等於沒有到過常州。

 梅幹菜的另壹種做法,就是將去年的那些菜幹子洗凈後,放到腌鹹菜的鹵水中去浸泡壹下,再將它煮熟晾曬壹下,特別是那種生曬的菜幹,做出來的梅幹菜特別好吃,具有壹定的脆感,似食海蜇。

 到了農歷的四月,陽氣上升,地溫升高,是種植春季蔬菜的時光,那小青菜要等到二十天以後才可以吃到,種下的那種叫做櫻桃蘿蔔的時間更要長,起碼也要四十天。那些辣椒、茄子、黃瓜、豆角等那是從夏吃到秋的蔬菜。就在人們再次渴望青蔬時,韭菜開始推掉身上的紅紫色了再有10天時光就可以食用了,屆時將可以輪流地采割。這個時候,媽媽才會小心翼翼搬出了她故意收藏在角落的壹個壇子,壹旦打開蓋子,壹股醇香撲鼻而來,不要說那是去年夏天淹制的韭菜,裏面還特意摻雜了壹些那種小辣椒。本來是可以直接食用佐餐的,但媽媽總是將它放到幹飯鍋中,去蒸熟了吃,特別地下飯。其實這些韭菜還是在前壹年的六月分,但韭菜被認為太老不好吃時淹制的。就在韭菜飄香時,在去年秋霜正濃時栽下的那些青菜開始下市,人們終於走過了春荒歲月的第壹道坎。

 小滿的節氣到來,人們就走進了孟夏時分。俗話說:“小滿見三鮮:櫻桃(素有天下第壹果之稱)、蠶繭(自古就是極品衣料)、大蒜(家居生活不可缺少的調味品)。”也在此時,田野裏的三麥開始抽穗,揚花,灌漿,也是糧食緊張的“巔峰”時候,人們眼巴巴的等待著小麥的.成熟,可家裏隨時有斷吹的可能。

 好在老天長眼,來自不擇土壤生長的德國刺槐的梢頭,恰在此時舞動出潔白的花朵,雪般覆蓋在翠綠色的樹冠上。高興的人們拿起壹些長柄的工具,去采摘那些引得蜂飛蝶舞的槐樹花。槐樹花既可以兌上些許的韭菜,去爆炒就飯,又可以拌進面糊中加工餅食用,芬芳與鮮美***存,成了解饑壓餓的美食,還為人們提供了大量的人體必需的微量元素,增進了人們的健康。

 與此同時,專門種植為水稻壓綠肥用的紫雲英和苜蓿草,也瘋長起來。人們又紛紛去采摘壹些嫩頭,爆炒壹下,就成為了餐桌上碧綠壹碟。當然,人們絕不會忘記,要將那些槐樹花、紫雲英、苜蓿草,放到滾水中燙壹下,然後在夏日的陽光下去曬壹些幹子,壹則可以在其它季節去享受孟夏時的美味,二則可以分享壹些給城中的親朋好友。

 盡管人們大嚼紫雲英和槐樹花,好多人家的鍋蓋終於揭不開了,面對社員們困境,老隊長只好咬了咬牙,把大腿壹拍,“活命要緊”,下令先割上壹些還沒有完全成熟的麥穗頭,只在孟夏的陽光下去暴曬壹下,就分給了社員們,沒有成熟的小麥,經過死錘爛打,將脫下來的麥粒,用清水洗凈,再稍作浸泡,就將它磨成為糊子,炕成小糊餅吃。不是饑不得食才顯得它噴香可口的,而是它確實口味獨特,足以讓人大快朵頤。勉強吃飽的人們才能夠走進夏收夏種的“戰場”。

 五月的日歷還沒有撕下幾張,端午節就杵在了人們眼前。艾草插上屋檐,菖蒲也懸掛到窗欞上,就在人們望著小河上那些搖曳青綠葉子的蘆葦發窘時,生產隊長不知跑了多少趟糧管所,才為社員們爭取了壹下糯米,高高興興地拿起了廣播筒,吩咐人們去領糯米。粽子不僅祭奠了那個三閭大夫,更吃飽了人們肚子。對於粽子我是不十分眼饞的,最惦記的到是當時的壹種習俗要使用的櫻桃蘿蔔,小巧玲瓏的它,艷紅艷紅的外皮,雪般的肉質,本身對兒童就是壹種磁性的魅惑,何況它還要拿白糖去淹制,切成片狀的蘿蔔在糖水顯得晶瑩剔透,邊緣乏著鮮紅的光暈,更擊起我舌下生波。

 這種用糖腌制的蘿蔔,在使用前要首先滴上幾滴白酒,父母們在給孩童洗完澡(壹般是用百草頭熬出的熱水)後,就用那蘿蔔蘸上些許玄黃的粉末,去擦拭孩童的耳鼻和下陰等,說那樣可以防止夏日那些蚊蟲鉆入。那壹年,早已眼饞的我偷偷地拿過壹片在曬著的蘿蔔,嘗了嘗,止不住地接二連三大吃了,結果只剩下二三片。於是,在後來的數年過端午節時,媽媽總是要去多腌壹份,防止在發生類似的事。

 端午節,壹般都是和小麥的成熟時間攪和在壹起,不是早幾天,就是遲幾天,總之,吃粽子的時候,就是夏收的開始。人們高高興興地拿過那磨成為玄月壹般的鐮刀,去將那金黃的波浪,夷為金色溪流,那帶有遠古風韻的的草叉有撩起溪水,高拋成為牛來大車上的金山,牛在車把式的信天遊聲浪裏,將金山運去社場去進行脫粒。

 於是,春荒歲月看著那壹把把木鍁揚起後又落下的金黃,與飛走的粉塵壹起離開了那個小村莊,人們鎖緊了半年的愁眉,也舒展開來,站直了腰的人們,重新有了歡聲笑語,愜意地蕩漾在飄去的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