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
原 名: 風の谷のナウツカ
中文名:風之谷
英文名:Nausicaa of the Valley of the Wind 制作:德間書店 博報堂
原作.腳本.監督/宮崎駿
制片/高畑勛
音樂/久石讓
作畫監督/小松原壹男
美術/中村光毅
色彩設計/保田道世
片中最觸動我的就是娜烏西卡對於交流的不可思議的魔力。現實生活中人們的交流是那麽脆弱而扁平,語言象是種幾乎無能的工具。娜烏西卡的靈性卻是完全立體的,她幾乎可以用任何壹種方式去交流,無論是人、是敵人、是獸、是蟲還是樹木。
娜烏西卡又象是人類與自然界之間的媒介。當人類憎惡那些有毒的植物、憎惡飄揚著邪惡孢子的腐海、並絞盡腦汁去爭取最後的生存地盤時,只有娜烏西卡知道這毒源自於人類,是人的汙染產生的反噬的自然。她相信植物是善良而純凈的,只要有幹凈的土壤生存,它們就會用自己的軀體壹點壹點凈化毒素。而所有人都認為植物是邪惡的,會產生有毒的孢子,娜烏西卡只能偷偷地把樹木和花種在地下室的花園,用沒被汙染的地下水澆灌。她了解植物的心性,竟親手塑造了壹個極度純凈的花園,開滿了絢爛奪目的花,這是她和自然自由對話的壹小塊聖地。而她對外界依然感到無力,四處充滿憤怒與敵意,毒氣在向她的家園蔓延,人們在與蟲爭奪著生存領地,甚至人與人之間也是無休止的侵略與征服,人類的野心竟驅使他們喚醒最具攻擊力的怪獸,以自我毀滅的方式去換取夢想的財富。貪婪與自私讓人們只想到自己眼前的利益,從不考慮他人,不考慮自然,重復著用暴力去索取,義無返顧地走向滅亡之路。
這讓人覺得風之谷其實是壹部憂傷的電影,娜烏西卡這個小女孩的身上承載了宮崎峻本人太多的憂慮與哀愁。片中的未來世界與現實中人類的作為不謀而合,這象是宮崎峻對人類的命運絕望的預言。娜烏西卡是唯壹清醒的人,這使她極度孤獨,每壹次都是她壹個人挺身而出去化解沖突,每壹次她都奮不顧身。當人類自相殘殺時,她不顧壹切地去說服他人停止廝殺;當人和蟲面臨最後的決戰,她甚至願意犧牲自己以換取和平。“戰爭只能使人類滅亡,只有和平才能生存”,這個信念甚至要用她最終的性命以換取人們的理解。這讓人覺得,和獸、和蟲、和自然的交流都那麽容易,和人的交流卻那日本電影《千與千尋》賞析
“千尋?這個名字很好聽的。”
“妳要好好珍惜妳的名字。”
值得註意的壹點是:在宮崎峻的電影《千與千尋》中,人的名字受到空前的重視。千尋的故事自始至終纏繞著名字的得失。曾幾何時,給萬物命名是人類的專利。現在,人類的命名權已操控在天神的手中。它表明,人類正失去被歷史賦予的合法身份。他們因自私而忘記了向他人獻身。所以,千尋是在代替人類贖罪。
對人類世界的反省是宮崎峻電影的永恒主題。這也是為什麽我們更習慣把他的作品看作藝術片而不是兒童動畫片的原因。他不斷地加深壹種印象,人類壹直在冒犯某種神靈。而且他們必須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但他們還可以用愛來補償這壹切。
千尋只是想知道怎樣解除父母身上的豬魔法。同時,她還要找回童年時的愛情。我們再壹次發現幾乎被壹切藝術作品追求的情感的力量。小千必須付出對白龍以及蒙面人的關愛才能得到替父母贖罪的機會。這仍然是壹種暗示:人類的希望存在於仁愛之中。
幻境之城是供神靈洗澡休息的地方。浴室作為敘事的語境耐人尋味。這不僅是因為在其內部形成了幾組基本的二元對立關系,神(浴客)與人(浴工),清潔與汙染,美與醜等,這些對立的概念聚集在浴室周圍形成了故事展開的語境。而且在陰暗的籠罩下,浴室還構成了壹個封閉的等級場所。在那裏,人類失去了固有的社會地位,青蛙、雞雛上升為神靈,人只能充當最下賤的奴隸。可是在現實中它們壹直是人類的犧牲。這壹悖反的身份設置表明了導演對人類自我中心主義的顛覆。宮崎峻的電影總是賦予自然以神性。與此類似的,《幽靈公主》展現的也是人和自然的關系。森林中的每壹棵樹都是有靈魂的,森林和森林中的動物都是神。當森林之神的頭被砍掉時,所有的樹和草都死亡了。自然是神聖的,那些任人宰割的動物是神聖的。無視自然就是蔑視神靈,必然受到懲罰。
而另壹方面,作為奴隸的代表,千尋和白龍又在反抗剛剛建立的新權威。
黑格爾說,不是主人,而是奴隸才有真正的自我意識。因為奴隸與依賴於奴隸服從的主人相比具有對自己的能力意識。小千和白龍完全是作為有自我意識的形象出現的。白龍從壹開始就沖破湯婆婆的禁令給了千尋許多幫助,給她指點工作,帶她看父母,提醒她記住自己的名字,教她如何在這個地方生存,並要求湯婆婆遵守諾言解除千尋父母的咒語。而千尋的自我意識表現在她拯救父母的決心,對羅神的態度,在湯婆婆已經要殺死白龍的情況下乘火車去錢婆婆處求救。在為他人獻身的同時也就和他人達成了壹種團結。而抵抗自我異化的基礎正是團結。這種團結是由能力意識建造的。
湯婆婆作為油屋的統治者有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掌權者必然陷入自我孤獨以便維護自己的權力。湯婆婆對其他人永遠是壹臉兇殘,惟獨對寶寶溫和體貼。這並不奇怪,沒有感情依托,她將不僅僅是自我異化。她需要依賴寶寶消除孤獨癥。當假寶寶現出三個人頭時,她歇斯底裏,須發皆白,宛如壹個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導演借用湯婆婆正是要指摘人類因私欲膨脹造成的內心虛妄。人類,不是主人,也不是奴隸;而是應該始終與自然和諧地***存。
孤獨,顯然是宮崎峻要著意表現的壹個帶有現代特征的社會問題。蒙面人是孤獨的化身。他帶著臉譜披著黑色鬥篷,壹個人默默站在雨中的形象讓人記憶猶新。“不要,不要,我好寂寞呀。”蒙面人拼命地藏住自己的假面,是對孤獨癥的強調。伽達默爾說,孤獨是壹種受傷害的形式。自我異化現象同孤獨具有壹種近似性。異化總是以最初的信任為前提,並體驗為壹種不斷增長的陌生感。這既不是壹種分離,也不是關系的破裂,而是對曾經是很親近的人變得不可親近的不斷增長的不安全感。蒙面人希望重新獲得友誼和親近。但除千尋之外的其他人和他建立的只是交換關系。他們給他食物並非要和他交流情感,而是為了攫取他的金錢。只有千尋例外,說明只有千尋壹個人拒絕自我異化。而這是消滅孤獨的基礎。的確,整個人類社會面臨著物質的侵襲,精神世界正變得荒蕪。與此前的作品相比,《千與千尋》主題的深刻性前所未有。表現出壹個藝術家對人類前途的自省意識。
蒙面人吃了羅神的藥丸後樓上樓下狂吐不止。聯系此前羅神洗澡的段落,我們必須深入考察骯臟背後的隱喻。在宮崎峻的電影裏,經常有這種細致刻畫骯臟的場面。問題是,他把觀眾註意力引向骯臟的目的是什麽?文化研究學者認為,骯臟表現為不在位置,即破壞整理感就造成了骯臟。而對秩序的破壞會造成危機和恐懼感。極度的骯臟煥發出壹種力量,讓觀者產生敬畏。使他們想起造成骯臟的原因:蒙面人因為孤獨寂寞而拼命地吃以至於嘔吐不止;羅神因為身體裏存有大量人類制造的垃圾而臭不可聞;《幽靈公主》裏的野豬是因為被人類逼迫地走投無路才變成惡魔,軀體生出無數蠕蟲。他們的骯臟都是迫於無奈。從電影的視覺效果上說,骯臟也增添了影片的趣味。骯臟是壹種沒有血腥的恐懼,能引起觀眾的觀看興奮。
為了救白龍,千尋必須乘火車去錢婆婆那裏。火車是另壹個重要的意象。壹列兩節的城際列車涉水而來,輪子完全隱沒在水中,只看到車身滑動。藍色的海與白雲點綴著天空,分不清是在水面還是在雲裏;分不清是在天上還是在人間。火車就這樣默默行走,從白天壹直開到夜晚。乘客們都下去了,最後只剩下千尋和蒙面人兩個靜靜地坐著,沒有交談。旅途的長度,乘客的稀少,相對無言的氛圍更加重了蒙面人的孤獨感。列車不是家的符號,它代表了旅途和不斷的漂泊,而蒙面人的無家可歸也喻示著城市人的孤獨和流浪的宿命。但是同時響起的抒情的音樂與千尋望向車窗外的姿勢卻說明了另壹種感情,那就是,對白龍的愛。兩種情緒互相沖擊,轉化,對白龍的愛加深了蒙面人的孤獨,而孤獨也襯托出千尋的愛更加珍貴。
在千尋的努力下,錢婆婆饒恕了白龍,並解除了寶寶的咒語。而千尋也最終憶起了白龍的名字。名字相對於人來說是壹個轉喻。名字同身份、自由、性格都有關聯,它是身份的具體化。找回名字意味著重獲自我身份。而只有愛才是救贖的唯壹方式。導演最終把拯救人類的希望寄托於千尋身上。是她的勇敢和無私換回了白龍、蒙面人、寶寶和父母的新生。因為愛情,人類才可以生生不息、充滿希望。
考察宮崎峻壹系列的動畫電影作品,其顯著的風格是不言而喻的。第壹,神話背景不可或缺。不論《龍貓》、《小魔女速遞》,還是《幽靈公主》、《天空之城》,神界總是作為人類世界的壹部分而存在。只不過兩者的關系在合作與對抗之間徘徊。以動物為代表的自然界處於高尚的地位。顯示了導演天人合壹的儒家哲學觀念。第二,以《千與千尋》為代表的,少女占據了主人公的地位。然而和女性主義不同,這些少女形象顯示的是神性的光環(只有千尋是較少見的沒有神術的人物)。她們經常以拯救者或英雄的身份出現,自身充滿了不可戰勝的善良和美德。最後,宮崎峻動畫電影承載了超出其表現形式的審美價值。和迪斯尼相比,他的作品總是折射某種重大的人生命題。其中洋溢著各種耐人尋味的意義符號,諸如森林、部落、火車、神靈等。因此,我們總是可以感到,宮崎峻的作品具有無窮的讀解意味。
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