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面魚兒,得先說說攪團。攪團,也是壹種特色飯食,只是我對它的吃法不太喜歡,所以未列入“我的美食”當中。
無論是攪團還是面魚兒,都得事先準備好酸菜湯,就象面臊子壹樣。
攪團的用料,壹般為玉米面或豌豆面,其他雜豆面也可以。做法是將水燒開後,將面粉放入鍋裏不停地攪拌,直到攪成漿糊壹般。其要點是必須攪得非常勻,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吃的時候,先將舀在缽裏的攪團象菜壹樣放在桌子中間,然後每人盛壹碗酸菜湯,再將攪團壹勺勺舀在酸菜湯裏浸泡壹下,再撈起來吃。這是攪團。
面魚兒多壹道程序。得準備壹把專門用來做面魚兒的瓢。在農村,壹般都是將葫蘆瓢,用火錐烙些密麻麻的比小母指還要細點的眼兒就行了。做的時候,先盛壹盆涼水,再將攪團舀在帶眼的瓢裏,端在涼水盆的上面,用勺子輕輕地壓壓,那眼兒裏就不斷地漏下小面團,有點象蝌蚪,更象是沈浸在水裏的魚兒。經過壹段時間的冷卻後,就可撈在碗裏,加上事先炒好的酸菜湯,即可食用。如果再配上壹碗“踏”辣子,那是再好不過了,保準妳吃飽了還想吃。
酸菜面 外地人作賤安康人:三天不吃酸,走路打竄竄。我雖不是正宗的安康人,卻也對酸性食物情有獨鐘。特別喜歡吃的主食便是酸菜面。上十天不吃大米飯我無所謂,若三五天吃不上酸菜面,便想得不得了。
也許我這個人生就壹副薄命,有時朋友請吃或其他方面的應酬,從幾百元或上千元的酒桌上下來,回到家裏還常常要讓老婆再下壹碗酸菜面。否則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酸菜的制作方式大約兩種:泡或腌。泡菜須隨泡隨吃,時間長了就會變質;腌菜可以過冬,管得時間長。用來制作酸菜的原料也很多,芥菜、芹菜、白菜、豇豆、蘿蔔、蘿蔔櫻子等等,都可制作出上好的酸菜來。
酸菜面的種類也多,掛面、扯(拉)面、刀削面、手搟面等。對於小家庭來說,能夠常常吃到的,大概就是手搟面了。每個人的口味不同,有的喜歡搟得厚,有的喜歡搟得薄;有的喜歡切得粗;有的喜歡切得細。而我最喜歡的是那種搟得薄薄的、切得寬寬的那種。同時在農村,搟面還是女人技能的壹種體現。能幹的女人在搟面上是很有講究的。比如在揉面時最顯著的講究就是要做到“三光”:壹是手光,即把面團揉好後,雙手是幹凈的;二是盆光,即揉面的盆子是幹凈的;三是面光,即揉好的面團是光溜溜的。搟面時也要做到用力勻稱,搟得圓,邊緣無豁,薄厚壹致等。如今,幾乎家家都購置了小壓面機,想吃面食了,三錘兩梆子就解決問題,但總覺得沒有用手、用搟面棍搟出來的面條有味兒。
踏辣子 “踏”辣子是陜南方言,“踏”即搗碎,踏辣子就是用錘子將辣子搗碎,搗碎後的辣子也叫踏辣子。
這是壹道菜譜上找不出來的下飯菜。在我家的餐桌上,幾乎每頓都有這樣壹道下飯菜,或紅艷艷的,或綠茵茵的。
紅艷艷的,是用幹辣椒“踏”制而成。就是將曬幹後的紅辣角兒加上鹽,放在辣子窩裏搗成細末,然後再將大蒜瓣兒放在裏面搗碎,使辣椒和蒜泥融為壹體,再加水和成糊狀即可食用。
事實上,最好吃的是綠茵茵的那種。其實就是用鮮活的青辣椒“踏”制而成。它的制作方式稍顯復雜壹些。在鄉下,壹般是將剛從樹上采摘下來的青辣椒用鐵絲穿成串,放在鍋洞的紅火灰裏燒熟,然後放在辣子窩裏“踏”。否則不易搗碎,更重要的是吃起來不夠香,且有壹股青草味兒。此後的做法跟前面壹樣。如今燒柴火的少了,無紅火灰可燒,有人便想出了另外的辦法,即先將青辣椒放在鍋子裏暴炒壹會兒後,再進行“踏”制,雖沒有紅火灰裏燒出來的地道,感覺上卻也差不了多少。
玉米粥 玉米粥,在陜南安康,人們都習慣性地叫做“糊凍兒”,“凍兒”兩字必連起來讀,這樣聽起來才顯得有些親切的味道。
10年前,我寫過壹篇《想起玉米粥》的散文,抒發了我對玉米粥的特殊情感,在《陜西日報》發表,有讀者看後大不以為然,說我那是“作”出來的文章。我怎麽解釋,人家都不大相信。人家不理解我,但我能理解人家。我們機關食堂,偶爾也會煮壹頓玉米粥,有的人肚子撐疼了還想吃,但也有那麽幾個嘗都不願嘗壹口。這很正常。
我的青少年時期,正是缺吃少穿的年代,玉米粥是經常吃到的主食,不過那時的玉米粥總是煮得稀溜溜,端著碗喝的那種,或者就摻了很多的薅子野菜,如果能吃上壹頓幹壹點、不摻菜的玉米粥,那幾乎就跟過年壹般。而且那時候的玉米粥,包谷糝也比較粗糙,連皮也舍不得去掉,遠沒有現在加工精良。即使那樣,我們照樣吃得香甜無比。
如今日子好過了,同樣是玉米粥,卻比那時講究得多。首先在對包谷糝的選擇上,就要選那亮晶晶、粗細壹致的,這樣口感才好;煮的時候要求大火煮,小火燜,燜得時間越長越香;此外,還往往添加少許大米、綠豆之類“佐料”。對於我來說,無論什麽樣的糊塗兒,即使不要壹口菜,我也能吃得飽飽的。
槳粑饃 我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那種原汁原味兒的槳粑饃了。但在我的腦海裏卻經常映現出小時候在老家扳包谷的情景,用手磨推(磨)槳粑的情景,摘桐子樹葉包槳粑饃的情景,用雙手捧著槳粑饃狼吞虎咽的情景......
那時候由於青黃不接,往往包谷還沒有完全成熟,夏糧已經吃得所剩無幾了,於是就把那只有七八成熟的包谷扳回家來,撕掉綠綠的包谷殼兒,捋下包谷粒兒,然後用小手磨磨成槳粑。幾乎家家都有小手磨,那是跟洗臉盆大小差不多的兩扇,下扇是固定在有四只腿的木架子中間,磨心子有軸,上扇就套在軸上,中間還有對穿的眼兒,是進原料的地方,且邊緣有堅木制成的“掌”,固定在邊緣的壹個豁口上,末端又有圓圓的眼兒。另外還有壹個“T”字型的磨拐子,與磨連接的地方是個垂直的鉤,頂端是壹個小圓柱,剛好套在“掌”的圓眼兒裏;“T”字壹端就是推磨人使力的地方,即雙手抓住“T”字那壹橫的兩邊,用力往前壹推,隨著慣性,上扇就轉了180度到了左邊;再用力壹拉,又是180度到了右邊,如此反復,壹圈又壹圈兒,從磨眼灌下去的包谷籽兒就變成稠稠的糊狀從磨縫裏源源不斷地溢了出來,槳粑就這樣生成了。
槳粑磨好後,裝在壇子裏擱置壹段時間,就會慢慢發酵,變得有點酸,又有點甜,酸甜酸甜的味道,這時才是最好吃的。再到坡上摘些桐子樹葉回來,包成三角形,在鍋裏烙熟了,再炕壹炕,便可出鍋。這時將桐子樹葉剝開,饃的表面已起了壹層薄薄的、黃亮亮的殼兒,樹葉的徑脈清晰可見,聞壹聞,芬芳四溢,還沒進口,涎水早就流了出來。
這是原汁原味的槳粑饃。當然,還有其他的做法,比如加上調料,煎成油餅的;放在蒸籠裏蒸成碗糕的等等,不論哪種做法,都好吃得不得了。
糊凍兒面 “糊凍兒面”是我們的習慣叫法,其實它還有壹個比較雅的名字叫“鯉魚鉆砂”。
糊凍兒就是玉米粥,糊凍兒面就是在玉米粥裏下面條。這飯看起來真有點稀裏糊塗,糊凍兒不是糊凍兒,面條也不是面條,但吃起來卻真的很香。糊凍兒面的做法很簡單:把水燒開後,先撒上適量的包谷糝,煮壹會之後,再把面條下到裏面壹起煮,最後再調入事先炒好的酸白菜或酸芥菜,再煮壹會兒即可舀起來食用。
上述做法只能是糊凍兒面而已,它無法讓人聯想到“鯉魚鉆砂”。其實,制作“鯉魚鉆砂”的面條必須是用搟面杖搟出來的,也不能搟得太薄,面條要切得稍寬壹點,兩寸左右長短,這樣與稀溜溜的玉米粥煮在壹起,無論是煮在鍋裏還是舀在碗裏就有點象鯉魚鉆砂的模樣了。
不知道是誰發明了這種飯食。但我猜測,這壹定與過去生活困難有關。在我小的時候,大米、白面這類細糧就相當的匱乏,每頓飯都以粗糧為主,壹年四季幾乎吃不上壹頓大米或白面做成的飯食。做米飯時總是摻上大量的包谷米、紅苕、南瓜或其他蔬菜,做面食當然也要摻上其他的“佐料”。在這樣的生活背景下,我們聰明的先輩們做出糊凍兒面這樣的飯食也就不足為怪了。本來是壹種稀裏糊塗的飯食,壹旦起上“鯉魚鉆砂”這樣美麗的名字,便富有詩意和浪漫氣息了。
酸拌湯 拌湯有酸的,也有甜的。 “甜”是相對於酸而言的,只要不是酸味食物,都可以說成“甜”的,這是陜南安康壹些地方人們區分食物口味的習慣叫法。
我最喜歡吃的是酸拌湯,特別是豌豆面酸菜拌湯。如果頭天晚上喝醉了酒,第二天早上起來萎靡不振的,害了大病壹般,這時候,如果能吃上兩大碗豆豆兒面酸菜拌湯,精神立馬就能抖擻起來。
酸菜要好。味兒要地道,顏色也要黃亮亮的,入口脆生生的那種。
拌得要勻。最好是拌成米粒般的小顆粒,盡量不要有大的面團。
稀稠適當。拌湯不似玉米粥,再稠都能吃。拌湯太稠,那就不是拌湯了,如果稀得能照得見人影子,吃起來也不來勁兒。
要佐以辣椒。吃入口中辣絲絲,吃得熱氣騰騰,吃得臉上冒汗珠兒,那才過癮。
豬血粑兒 在我認為,把豬血粑兒叫豬血幹兒似乎更確切,因為它非常類似於豆腐幹兒。人們之所以把豬血粑兒叫豬血粑兒,可能是它的形狀跟陜南農村用粗面蒸成的壹種饃相似,俗稱粑粑兒。
在我的老家農村,到了冬臘月裏,幾乎家家都要烘制豆腐幹兒。很簡單的,就是把豆腐塊兒放在花篩裏,再把篩子的四角系上繩子,然後高高地掛在火爐上面,煙熏火燎,十天半月之後,水汽烘幹了,原來的豆腐塊被烘烤得黑不溜秋,硬梆梆的,糍筋筋的,就可以收撿起來,壹月兩月的,也不會變質。將豆腐幹兒切成片炒回鍋肉也好,切成絲兒炒肉絲也好,都是既好看又好吃的美味。
豬血粑兒的主料也是豆腐。烘制前,把豆腐捏碎,摻入少量豬血,加入適量的肉末,再佐以蔥、蒜、花椒粉等香料,調入精鹽,拌勻後,又重新捏成團,跟粑粑兒差不多的形狀即可。烘制方法跟烘豆腐幹兒完全壹樣。
吃的時候,先用水洗了,再在水裏煮些時候,然後切成片兒,紅艷艷的,煞是好看,不作任何加工吃起來已是很香的了。如果再加入調料涼拌了作下酒菜,或用酸辣椒、酸蘿蔔片、回鍋肉片壹起爆炒了,那便是更難得的美味佳肴了。
臘肉餅兒 陜南安康的臘肉非常有名,最有名的當然是八仙臘肉了。早在幾年前,八仙臘肉就遠銷北京、上海、西安等大都市。
陜南農村家家戶戶都是要熏制臘肉的。到了冬臘月間,他們把餵養了壹年到頭的大肥豬宰了之後,將大塊大塊白條肉用棕葉搓成的繩套穿了,然後裝在大木缸裏,壹層層撒上鹽腌了,壹兩日後,便又取將出來,懸掛在火爐上面固定的鐵釘上進行烘烤。十天半月之後,白亮的肉皮變成棕紅色的了,水汽也烘幹了,就可以挪往別的墻上掛著,啥時想吃肉了隨時取壹塊下來煮著吃就是。
臘肉能做出好多種菜,臘肉餅兒只是其中之壹。做法是:將白面加水和得稠稠的,調入精鹽、蔥花、苜蓿粉、花椒面兒等香料,然後把煮熟的臘肉切成薄片放入其中,讓面糊糊將肉片勻勻地包裹了,再夾出來在鍋裏煎成餅兒即可。
上這道菜壹般是在喝酒的時候,吃了既能下酒又能止餓,雖然裹著的都是肥肉,吃上三五塊兒也不會覺得膩味,就是不長於吃肉的,也能吃上壹塊兩塊,不信妳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