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帖(002)內容提要:丁楠第27次應聘又流產了,問題出在她的心直口快。沮喪中,她在大街上徘徊,卻意外地遇上了季洪——壹個曾經讓她懷念過的男人。他告訴她,他已經來到省城工作,正忙於組建壹個集團公司。對此,丁楠沒有壹點興奮。同時,丁楠也為自己這種心境感到困惑不解……
關於汪芹的身世
由於失眠,丁楠醒來的晚,睜開眼睛,就隱隱約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車水馬龍的聲響。天大亮了,只是,黑暗還像棉被壹樣,把她很深很嚴地裹著。沒有窗戶的隔層房永遠都是黑暗的。丁楠習慣了這種黑暗,也習慣在黑暗中聽遠處傳來的聲響。心情好時,她還會懶在床上,和汪芹壹起猜想壹下外面的天氣:是與寡婦的臉壹樣陰森晦澀,還是像孩子的臉壹樣陽光燦爛。之後,倆人猛然從床上跳起,光著腳丫,撲向門外,看個究竟。那種爭先恐後、忘情專註狀,像是要去擁抱久別重逢的情人。其實,她們也覺得這壹遊戲很無聊,但面對令人無奈的生活,她們只得把這無聊的遊戲當做壹種樂趣來享受。不過,丁楠今天無此雅興。在她沒有壹點準備,或者說在她幾乎忘掉那個叫季洪的男人的時候,他卻冷不丁冒了出來,委實叫她感到生活有點無情,有點殘酷。因為她最不想讓人看見她落魄、潦倒的壹面,而季洪卻在她糟糕的日子裏出現了,像幽靈壹般。最可氣的是,季洪的那雙眼睛,看上去漫不經心,實際上卻暗藏著睿智。壹見面,就把她所有的掩飾洞穿了,她幾乎由此產生了壹種壹絲不掛的尷尬;而最煩人的又是,她居然發現自己不是壹個善於抹殺記憶的人,季洪出現了,她的好多回憶也活鮮起來了,且是那麽清晰,好像用手輕輕兒壹撩,壹切就拉到了眼前,叫人說不清是甜蜜,是苦澀,還是煩惱。昨晚,她就是在這壹份梳理不清的折騰中失眠的。
丁楠還想睡覺,不睡覺也無事可做。她翻過身,順手探了壹下汪芹的被窩,空空的,沒人。她覺得奇怪,平常比她更愛賴床,今天居然被窩裏空人了。丁楠也沒多想,合上眼,不久,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人在這種狀況下睡去,是容易做夢的。夢,真的在這當兒走近了丁楠。
……天地間充滿了曖昧的顏色,也充滿了曖昧的暗示。丁楠幾乎被這種暗示擊得暈眩,她說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自己身處何方,只是覺得自己躺著,或在床上,或在草地裏,總之,身體被壹種松軟托著,有些舒適,有些難受。把這兩者糅合在壹起的,是壹個叫著“渴望”的東西。起初,她有點口幹舌燥,於是,她很快得到了壹種給予,那是壹個男人潮濕的嘴唇和潮濕的舌尖。之後,她又有了壹種饑餓的感覺,好像是胃,也好像是肌膚和靈魂。她分不清,總之她餓了。於是,還是那個男人,沈默著,或者是微笑著,給了她壹些雄性的強勁……那壹刻,她有了天崩地裂的體驗,也有了騰雲駕霧的感覺,漸漸地,胃充盈起來,肌膚膨脹起來,靈魂飄搖起來……這時,她遠離難受,接近和擁抱了舒適,壹聲她不能控制、也不想控制的呻吟,便從自己糾纏著的舌尖滾落出來,像清晨裏壹聲歡愉的鳥鳴,極盡動人和美妙……
丁楠就是帶著這份滿足和美妙的記憶醒過來的。壹切來得有些突然,有些離奇,甚至有些離譜,盡管也有幾分驚喜。按書刊上的說法,這叫做少女的“性夢”,屬於極正常的生理現象,可是,由於在省城艱難求業,壹些正常的東西都被煩惱給莫名其妙地扼殺了。在沒有欲望的時候,欲望卻襲上來了,這不得不讓丁楠有了玩味的興致。人醒了,她卻不想睜開眼睛。那個男人,那個俘虜了她欲望的男人是誰呢?她想罷又想,那張臉的輪廓就清晰起來了,對,是他,季洪,那個曾經被人譏笑為不是男人的男人。這是不是壹種暗示,或者是壹次提醒?她想,難道自己的心裏還有壹個不死的角落裝著他?昨晚與他不期而遇,實際上是老天的壹次蓄謀已久的安排?找不到答案時,人是很累了。累了,丁楠就睜開了眼睛。
房間的燈,不知什麽時候亮了。在黑暗中藏得太長,昏倦的燈光也是燦爛的,也是刺眼的。丁楠揉揉眼睛後,再來迎接燈光,卻發現床頭居然站著壹個人,很專註,很沈默的。她驚嚇得幾乎跳起,再細看,便認出是汪芹。
作者: ?冭傫孒 2006-8-18 16:06 回復此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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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顛覆愛情(3)------(長篇連載小說)
妳,怎麽是妳?丁楠說。
嘻嘻,幸虧是我。汪芹說,如果是壹個男人,姐,妳就慘了。
妳看到了什麽?丁楠的臉上有了羞色。
什麽也沒看見。汪芹怪怪地笑罷,又說,不,我看見了,姐,妳睡熟了的臉,真美;臉上的笑更美。還有,妳的身體在被窩裏的扭動,像楊柳迎風,更像,更像……
丁楠就從床上跳起來,滿屋追趕汪芹,妳說,更像什麽,妳說……
汪芹用壹張桌子做防線,轉來轉去,直轉得有些頭暈,才求饒說,更像睡仙子,狐貍精……
丁楠也累了,喘著嬌氣說,妳才像壹個狐貍精呢。
汪芹故作驚訝,姐,妳說我像狐貍精?真的?
丁楠說,還能假,妳看妳胸脯,那麽高高地聳著,活脫是座勾引男人的山。
汪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就壹臉愁雲地哀嘆了壹聲,唉,它怎麽就壹個勁地瘋長呢?
丁楠撲嗤笑了,男人們就喜歡瘋長胸脯的女人,這是好事羅。
汪芹說,這很不安全,不好。
丁楠說,如果安全了,也就沒男人要妳了。
這次輪到汪芹追打丁楠,倆人瘋瘋癲癲地鬧了壹陣,汪芹說,姐,妳還沒用過早餐吧?我給妳帶回來了。說罷,解開了桌上的壹個塑料包。片刻後,什麽牛奶呀,蛋糕呀,滿滿地擺了壹桌。丁楠睜大眼睛,妳哪裏弄來的?汪芹說,妳放心吃吧,沒偷,沒搶。丁楠說,妳不說,我不吃。汪芹說,我是魔術師,變來的。丁楠說,還在騙我?汪芹便裝出壹副無可奈何狀,好吧,那只有把壹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妳了,聽不聽?丁楠說,好消息都絕種了。汪芹說,不對,還剩下最後壹個被妳我逮住了:我有工作了,妳也有了。丁楠壹臉迷惘,妳急昏了頭啵?汪芹說,頭昏了也不能胡說呀。這堆美食,就是我用預支的工資買回來孝敬妳的。丁楠頭搖晃得像掛在枝丫上的壹片小葉,當心陰謀!汪芹說,我叫陰謀走開了,留下來的都是陽謀,那家公司的老總,我看得出來,就是壹個在陽謀下行走的動物。汪芹接下來又告訴丁楠,那是壹家很大的私營企業,旗下的分公司就有七、八個,五花八門,履蓋了各個行業,房地產呀,高科技呀,而且還有些新型的產業,比方說調查公司什麽的。丁楠說,調查公司是個什麽玩藝?汪芹突然顯得老到起來,這個都不知道?姐,妳落伍了,現在的調查公司,就是私人偵探所,和國外的那些專門給富人搜尋資料的角色壹個樣兒。丁楠說,這與間諜沒區別。汪芹說,就是間諜嘛。妳要調查婚姻,他們就是婚姻間諜;妳要調查商情,他們就是商業間諜。丁楠覺得奇怪,壹夜之間,汪芹怎麽就成了壹個萬能的“全知”者?於是她頭壹歪,眼睛又瞇了起來,妳為什麽知道得這麽多?汪芹沒註意丁楠的表情,還沈浸在得意後便忘形的狀態裏,她答,我看了這家調查公司的資料,老板還說,公司的人都是人精兒,眨壹下眼睛就蹦出壹個招數,很鍛煉人的。我答應了他,我進這家公司。丁楠搖了搖頭說,汪芹,這個職業可能刺激,但很危險,我看妳還是另選壹個單位。汪芹已下了決心,不,我就選它。本來總公司的老板,要把我安排在總部辦公室的,看了公司的全部資料後,我選擇了調查公司。我對他說,我有壹個姐,她更適合辦公室工作,妳說那老板怎麽回答我的?丁楠說,不知道。汪芹說,妳就不能想壹想,猜壹猜?丁楠說,不願猜。汪芹說,人家只說了壹個字,行。汪芹說罷,就盯著丁楠的臉看,可怎麽也沒找出壹點兒高興的顏色,姐,妳生氣了?丁楠坐下,隨手拿起壹塊蛋糕,細細地嚼著,問,我還是不明白,妳為什麽要去當壹個什麽偵探?還有,我從來沒有聽妳說過要去這家公司面試,怎麽就忽然冒出來了壹系列的好消息?汪芹說,我早就做好了應聘的準備,沒事前告訴妳,只是想給妳壹個突然的驚奇。至於我為什麽要進調查公司,姐,我有些事瞞了妳,如果妳不生氣,我就壹古股腦兒倒出來。丁楠笑了,我不會生氣的,妳不告訴我,肯定有妳的理由;如果現在還不便告訴我,妳壹樣還是我喜歡的小妹妹。聽罷,汪芹的眼睛便紅了,潮濕了,不久,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作者: ?冭傫孒 2006-8-18 16:06 回復此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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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顛覆愛情(3)------(長篇連載小說)
丁楠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弄糊塗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看著汪芹的臉上的淚,她心裏除了油然而生的愛憐,就是空穴來風般的驚悸,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壹句話戳傷了她。於是,只有半寵半哄地叫她把淚抹幹。
之後,汪芹便道出了壹段有關生世的往事。雖然,這在她的老家是壹個人人皆知的故事,也是人們茶余飯後的壹個永遠的話題,但是,自從她四年前離開揚州,到南京讀了大學,她就把這個故事作為壹個秘密向所有的人封存起來了,包括喜歡她的同學,也包括喜歡她的老師,原因很簡單,她覺得這並不是壹個光彩的故事,同時,她也不願由此而得到人們的同情與憐憫。幸運的是,她並沒有被扭曲和壓垮,她終於還是壹個心身健康的大姑娘。汪芹在暗暗地總結自己時, 她給這種“幸運”歸納出了兩個原因,壹是她天生具有壹種自我調節的適應能力,二是老家的人無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渲染,已經把她的耳朵和心靈磨礪了壹層厚厚的繭,這層繭幫她抵禦了在她那個年齡上根本承受不了的風風雨雨……
這個故事的主題詞是母親,汪芹的母親。
汪芹從來就沒見過母親,幼小時,她並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她只知道她有父親。父親是愛她的,餵她飯吃,幫她穿衣,扶她走路,這壹切構成了她的全部世界。直到她稍長了壹些,看到鄰居家的孩子都有壹個母親時,她才稚聲稚氣地問父親,我為什麽沒有媽媽?那時,她還不懂得在父親的臉上讀出傷感,尋找憂郁,見父親不答,她追問起來更是沒完沒了,爸,妳告訴我呀,告訴我呀……父親便對她說,有的孩子有媽,有的孩子沒媽,有媽的孩子媽來愛,沒媽的孩子爸來愛。有媽沒媽壹個樣兒……小小汪芹聽不懂,但知道爸爸愛她,便知足地點點頭,不再去刨根問底。
稍大些,進了小學讀書,汪芹才知道,原來每壹個孩子都應該有壹個媽媽的,尤其是看到好多好多的媽媽在學校裏迎來送往,她更生出了對媽媽的壹份向往。她又開始向爸爸要媽媽。問急了,爸爸對她說,芹芹,妳知道人會死嗎?汪芹眨眨眼睛,答,老師說過,會死的。爸爸又問,妳知道人死了會怎麽樣嗎?汪芹搖了搖頭,說不知道。爸爸又說,人死了,就不見了。妳媽生妳的那年死了,死了就不見了。爸爸說罷,便緊緊地抱住了汪芹,好久都沒有松開。等到爸爸松開手時,她發現他流淚了,也發現自己流淚了。爸爸是壹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爸爸是壹個裝卸工人,爸爸有很大的力氣,爸爸從不流淚。這是她對爸爸的全部了解。可是,爸爸今天流淚了。她雖然不明白爸爸的眼淚在宣泄著什麽,至少她感覺到她的問題讓爸爸傷心了。就在那壹剎那,她擦幹了眼淚,暗暗發誓,不再在爸爸面前提媽媽。
不再提媽媽,並不等於她不思念媽媽,不向往有壹個媽媽。年齡越大,懂得的事越多,想擁有壹個媽媽的念頭便更濃更烈。不過,她的這份心思,只有她知道,因為她把它很深地藏進了心裏,從不輕易示人,就像壹顆優良的種子,掩埋在肥沃的泥土裏。問題是,既然是優良的種子,又有肥沃的泥土,壹旦遭遇了合適的溫度,它就壹定會破土而出,頑強地來展示自己的存在。汪芹終於束縛不住心裏的欲望,讓它飄飄然地裸露出來,是在和同學發生壹次爭吵後。那時,她正讀小學五年級,放學回家的路上,壹個鄰家的男孩無端由地把她推搡了壹把。她受了委屈,便狠狠地瞥了壹眼那男孩。那男孩說,妳狠什麽狠,有媽生沒媽疼的小女人!汪芹說,我媽死了,人都要死的。那男孩怪怪地笑了,妳媽沒死,妳媽跟壹個野男人跑了。汪芹說,妳說謊。那男孩說,人死了是有墳墓的,妳媽的墳墓在哪兒?汪芹還想爭辯,那男孩卻像壹個勝利者,顛顛兒跑開了。汪芹木樁壹般釘在那兒,眼眶裏有了汪汪的壹片淚花。
那壹刻,汪芹便下了壹個決心,媽媽是死是活,她要解開這個謎團。可是,她不能再去逼問爸爸,爸爸的眼淚會讓她心酸心疼。於是,她開始向親戚打聽,開始向左鄰右舍的叔叔阿姨打聽。結果很讓她失望,因為那個男孩沒有說謊,她的媽媽真的在生下她壹個多月後,和壹個大城市裏來的、不明不白的壹個男人跑了。跑到了哪兒,沒有人知道,為什麽要跑,也沒有人說得清楚,但有壹點人們是肯定的,那就是媽媽不愛爸爸了。為什麽不愛?浮出水面的理由,大抵是爸爸窮了。這是大人們給她的壹個答案,而且,她就在那個時候知道了,媽媽的失蹤,其實好多年來都是街頭巷尾人們議論的話題,只是她還小,叔叔阿姨在刻意地回避她罷了……
作者: ?冭傫孒 2006-8-18 16:06 回復此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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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顛覆愛情(3)------(長篇連載小說)
知道真相後,汪芹更愛爸爸了,但也壹點不恨媽媽,倒還有壹點興奮,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壹個叫媽媽的人還活著。活著,就意味著有和她見面的壹天。她現在惟壹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到長大了,她就去尋找,哪怕是跑斷天涯海角路,她也要找回媽媽……
汪芹的這壹份心思,壹直沒告訴爸爸。爸爸希望她快樂,她也希望爸爸快樂。但是,不幸的人總是被不幸糾纏著,在她讀大壹時,她突然得到壹個噩耗,爸爸在壹場車禍中死去了……嚎啕大哭壹場後,汪芹趕回到老家。親戚們給了她壹個包裹,說是她爸爸臨死前留給她的遺物……
悲傷瘋狂壹陣後,汪芹漸漸地清醒過來。而深夜也悄然降臨了。汪芹解開包裹,發現裏面只有兩樣東西,壹疊皺巴巴的小面額紙幣;壹張用紅綢布包裹住的照片。無疑,那紙幣是爸爸留給她的最後壹點財富,可那照片和照片上的人卻從來沒見過。那是壹個很年輕的、很美麗的女人,她粘貼在發黃的相紙上,笑得開心,笑得燦爛。這是誰?爸爸為什麽保留著這張照片,且還用綢布壹層壹層地裹著,像藏家珍似的?汪芹疑惑,便在照片上開始尋找答案。答案在相片的底面,因為,她在那兒看見了壹行熟悉的筆跡,那是爸爸的字。爸爸用筆在那兒留下了壹聲呼喚,留下了壹個期盼:吳瓊,我在等妳回家。爸爸是壹個工人,也是壹個粗糙的男人,就這麽壹句話,顯然凝聚了他心裏的全部情感。就在這當兒,汪芹確定了,這個陌生的女人便是她的母親,而且汪芹還確定,爸爸20年來,還壹直在愛著這個女人。記得她讀高中時,家裏來過幾個媒婆,那是來給爸爸撮合婚姻的,但都被爸爸拒絕了。有壹天晚上,月亮很圓,很美,正在燈光下做作業的汪芹,忽然擡起頭來,見爸爸正在涼臺上,月色撫摸著他,而他卻在月色裏顯得呆滯和麻木。哪本書上說過,月亮是撩情的女人,壹顆沒有了油的心,也會在月光裏燃燒起來。可是,月色裏的爸爸怎麽會有這樣壹副表情呢?也許,爸爸正用自己的方式,讓心在燃燒,只是燃燒的不是快樂,而是痛苦。汪芹就在這壹刻,感到了自己的自私,爸爸擁有壹個女兒,他是快樂的,但這種快樂又是殘缺的,他的內心肯定還需要另壹種快樂,當兩種快樂交織在壹起時,爸爸的快樂才是完整的。於是,她走過去對爸爸說,妳給我找壹個媽媽吧?爸爸像聽到了壹聲驚雷,猛然回過頭,看了看已經長大了的女兒,喃喃地說,孩子,妳是有媽媽的。汪芹裝著什麽都不知道,說,媽媽不是死了嗎?爸爸的眼裏就有了淚,孩子,有時候她在爸爸心裏死了,有時又還活著。汪芹搖搖頭,爸,我聽不懂。爸爸說,以後妳會懂的。汪芹原本準備和爸爸作壹次長談的,可爸爸在月光下顯露出的憔悴和蒼老,讓她改變了打算。她不願讓爸爸傷心……
爸爸走了,最終沒有等到那個叫吳瓊的女人回來。但汪芹相信爸爸走時,並不寂寞,因為他心裏還有壹個永遠不死的期盼,這個期盼伴著他走向生命的死亡。因為執著,因為懷念,也許爸爸是壹次轟轟烈烈的死……
翌日,天蒙蒙亮時,汪芹離開了老家。這裏再沒有值得她懷念、值得她追求的東西。她帶上媽媽的照片,也就帶上了爸爸的心,爸爸的夢。她發誓要找到媽媽,不管要走多遠的路,要用多長的時間。這不僅只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爸爸……
但是,汪芹還是壹名大學生,她還沒有能力去很快履行誓言,最讓她頭疼的是錢的問題。沒有錢,完成不了學業,沒有錢,她找不回媽媽。奇怪的事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從爸爸死後的第二個月開始,她居然每月能得到壹筆不菲的生活費。錢是通過郵局匯來的,直驚羨得同學們個個睜大了眼睛。可是,汪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得到這筆生活費。起初,她根本不敢去郵局取款,盡管地址和姓名都是準確無誤的,她還是怕落下了壹個冒領的罪名。於是,她按照匯款人的地址寄去了壹封信,但信很快又被退回來了,原封不動的,只是信封上多了壹張查無此人的小白條。郵局催她去領款,同學們叫喊著要她請客,無可奈何下,她只得開始領受這筆飛來的財喜了。更叫她驚奇的是,這筆來路不明的生活費,壹寄就是三年,直到她畢業。
作者: ?冭傫孒 2006-8-18 16:06 回復此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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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顛覆愛情(3)------(長篇連載小說)
其實,汪芹心裏還是有點兒底的:這是母親寄來的錢。如果真是這樣,說明母親不但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且還用壹雙眼睛在關註著她的女兒……想想這些,她就激動,她就想流淚。畢竟,她不想成為壹個無依無靠的人,而媽媽兩個字,本身又給了她無限的刺激。畢業時,她本可以進入南京的壹家大企業,那是很多同學夢想跨進它門檻的地方,但她放棄了,而且壹點也不覺得惋惜,因為她要履行她的誓言,她要為自己,也為父親找回她的母親。於是,她按圖索驥地來到了這座省城——三年的匯款單上留下的地址都是這座城市。
汪芹是坐火車來到這座城市的,登車的時間選擇的是夜晚。夜晚安靜,她可以再次用心地想想母親,想想見面的情景。最重要的是,她相信黑夜和白天交替的那壹個時刻是壹個美好的時刻,因為從南京的傍晚上車,到達她想去的另外壹座省城,時間正好是天明時分。這是壹個好兆頭,她不會放棄。這是她平生第壹次坐火車。火車沒有她想像的那麽快,電影裏的火車總是風馳電掣的,呼嘯著去,又呼嘯著來,而她感受到的火車,卻像吃飽了肚皮的壹只羚羊,在沒有邊際的草原上悠閑地行走。不過,這很讓她感動,火車也知道她的心思,這當兒,她追求的就是這樣壹種平和的境界——還沒有見到母親,情緒就到了高潮,那是壹種浪費。
只是,這座城市並沒有把她憧憬的壹切,推到她的面前,因為這座城市根本就不存在匯款單上的那個地址,當然就更沒法找到那個匯款的人了。汪芹有些失望,但汪芹沒有徹底失望,因為匯款單上的郵戳來自這座城市,那麽,那個匯款人就壹定匿名、隱藏在這座城市。汪芹想,雖然盼啊想呀,22年了,作弄人的上帝,可能還在考驗她的耐心,於是,她決定留下來,找壹份工作,打壹場尋找母親的持久戰……
汪芹就這樣開始在這座城市裏行走……
顯然,丁楠感到意外,丁楠感到震驚。丁楠沒有想到,看上去單純,天真,又不乏活潑的汪芹,心裏頭還裝有這樣壹個沈甸甸的故事。丁楠壹把抱住汪芹,倆人便同時哇的壹聲哭起來了,哭得放肆,燈泡兒都開始亂顫。罷了,汪芹雙眼紅紅地問丁楠,姐,妳現在明白我為什麽要選擇調查公司了嗎?丁楠點點頭,說,我明白了,妳想借壹個平臺,找到妳的母親。汪芹說,我不喜歡這座城市,到處都是欺騙,都是陷阱,要不是妳,我現在可能早就被人蹂躪成了壹團粉末。可是,我還得留在這座城市,在它的某壹個地方可能住著壹個我特別想見到的壹個人。丁楠說,汪芹,妳壹定會找到妳母親的。汪芹說,如果找不到母親,我也暫時不離開這兒。丁楠問,為什麽?汪芹說,有妳在呀。再說,我也想和這座城市較量壹番。丁楠就笑了,看妳壹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妳怎麽較量呀?汪芹說,這種較量不需要力氣,需要智慧。丁楠咂咂嘴,故作不以為然狀,我還只看到了妳的天真,還沒看到妳的睿智。汪芹就認真地說,姐,以後妳等著誇我吧。丁楠便不再打擊她的信心,歪著頭看了看她,說,那麽,到時誇妳別臉紅羅。
之後,她們歡呼著,把擺在桌上的壹堆美食給消滅掉了,風卷殘雲似的。這對她們倆人來說,都是壹次了不起的奢侈。完啦?丁楠看著空空蕩蕩的桌子,露出了不滿足的表情,我還真想再來壹杯鮮奶。汪芹說,沒問題,我們上街去,喝它個十杯八杯,然後,到公司見老總去。丁楠說,我還沒有答應妳呢。汪芹就挽起丁楠的手臂,撒嬌地搖了搖,妳就聽我壹次吧,那個總經理人好著呢。
下午兩點半,丁楠見到了那個“人好著”的總經理。壹個30多歲的男人,穿壹身筆挺的西服,留壹副寸長的板刷頭……總之,是很經典的總經理的模樣和派頭。丁楠和汪芹走進他辦公室時,他正懶洋洋地蜷縮在壹把高背椅裏,把壹張報紙翻得很響。汪芹說,總經理,您好悠閑啊?聽到聲音,他頭也沒擡,正色道,為什麽不敲門?汪芹望了壹眼丁楠,不知該留還是該退。丁楠卻開口了,因為妳沒有關門。可能在他的辦公室裏難得有頂撞他的人,於是,他挪開報紙,把壹張充滿慍色的臉露了出來。也就在看清對方的這壹剎那,他的身體從椅子裏彈了起來,不是受了驚嚇,而是為了表示熱情,因為他的臉突然間堆滿了笑意,嗬,是汪芹小姐?來來,我正等著妳們呢。汪芹壹顆懸著的心放下了,說,她就是……他擡起手,制止了,妳讓我猜猜,這位就是妳的好姐妹丁楠小姐吧?見汪芹點了點頭後,他又說,不錯,很不錯,我想像中的丁楠小姐就應該是這樣。丁楠覺得好笑,就忍不住笑了,心想,壹個自作聰明的家夥,約好的人還用得著猜?還沒有聽對方說壹句話,就壹個勁地嚷嚷著“不錯,不錯”,虛不虛偽?好在他沒讀懂她的笑,大方且熱情地把手伸了過來,丁楠小姐,歡迎妳加盟我們的公司。丁楠遲疑了壹下,也把手伸了過去,我們是來打工的,又是新手,您得多指教。他說,扯遠了,不都是同事麽?我叫童禾,妳們以後高興時叫我童總,不高興時就直呼我童禾好了。丁楠眼睛壹瞇,為什麽?童禾就打壹個哈哈,妳們壹不高興,便會恨我,恨了罵我幾句童禾不就消氣了。忍俊不禁,兩位小姐都笑了。丁楠說,童總,妳真幽默。丁楠的這句話是真話,是從內心裏蹦出來,如果剛見面時,她對這個男人還有些反感的話,眼下她覺得和他走近了許多。童禾說,丁楠,妳叫我童總了,這說明妳現在心情還不錯,這樣吧,就趁著這份好心情,去看看妳的辦公室?丁楠像在夢裏遊走,我的辦公室?我有了辦公室?童禾說,怎麽說話?壹個幾千萬資產的公司,還能把聘請來的人放在大街上辦公不成?走,去看看。